“王爷?”慕思娴脸色煞白,往后退了一小步,“您怎么在这儿?”
落座后,陈景琦整理着衣摆,连头也不抬,冷声道:“东宫是不是很气派?那儿,自父皇封王叔为皇太弟开始就一直空置着,若不是今日再封储君,东宫怕是要成废墟了吧?”他的视线转向慕思娴,“怎么,碰壁了?心里不痛快了?”
慕思娴故作镇定,慢慢的朝圆桌边走,一言不发,她害怕万一说错了话,惹怒了陈景琦。
“怎么,没话说了吗?”
见他朝自己走来,慕思娴刻意的避开和他的正面接触,只听得陈景琦说:“若要人不知的除非己莫为,你或许还不知道慕万生为什么要把碧玲要回府吧?”
听到‘碧玲’这两个字,慕思娴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她嘴巴一张一合,几番想开口,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敢说了,倒是陈景琦抢先道:“是你推慕思妍下楼梯的,对不对。”
慕思娴瞪大双眼,呼吸也变得急促,心下后怕,“王爷,你说什么,我,我。”
“本王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心狠手辣,她可是你姐姐,你居然下的了手?”陈景琦托着她的下巴,“啧啧啧,本王先前真是小瞧你了。”
“王爷,你听我解释,我那么做全都是为了您,若是姐姐死了,父亲就不会偏帮安王,那就……”
‘啪’一巴掌打在了慕思娴的脸上,陈景琦目露凶光,恶狠狠道:“这么说来,本王倒是要谢谢你了?别以为本王不知当初婚约之事。”他凑到慕思娴的耳边,压低声线道:“二哥现在是太子了,你是不是后悔了?”
“这?我?”慕思娴瘫倒在地,拽住他的衣摆,叫唤道:“王爷?”
陈景琦抬手一扯,挣脱开了慕思娴的纠缠,直径离开了。
“王妃?”淑儿上前叫唤着,可见她直勾勾的望着陈景琦离开的方向,柔声劝慰道:“王妃,地上凉,奴婢扶你起来吧!”
他为什么要无情的践踏自己的爱,难道自己为他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何,难道爱一个人就那么难,慕思娴觉得自己很卑微,很委屈,她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夜幕降临仿若在掩饰着白昼的荒唐,周而复始,连日来朝堂内风平浪静,这倒是让陈景遂有点不适应了,他似乎有点拿捏不准陈景琦的葫芦里买的是那种药。
皇帝寿辰仪典,比以往来的隆重,畅欢殿内的陈设焕然一新,红丝绸高悬于梁上,正门两旁依照规矩各挂九盏红灯笼,宫女太监们忙碌的摆放着美酒佳肴。
大殿内桌案整齐摆放,一座一席间皆按身份位阶的不同而设置,皇室宗亲以南果王、廉王为尊,居于大殿右手侧,各府女眷则屈居于殿室侧位,百官按文武品级按品衔在丞相的带领下分列两旁,官员的品衔越低的人离御座就越远,凡是再京者从四品及以下官员只能在宫门外呈送上礼单后,叩拜而走,根本连陈启源的面都见不着。
礼部官员按照慕思妍的吩咐刻意将大家的位置排的紧凑,显得亲密,相互敬酒也不用在跑来跑去,他们还特意在御座阶前铺开了一块大锦毯,方便文武百官上前歌功颂德,说吉祥话拍马屁。其实这些流程、规矩、殿堂布置对礼部官员来说是轻车熟路,可因今年寿宴由太子妃亲掌,所以很多人都不敢懈怠,一则谋求表现,二则不愿得罪了未来的主子。
“太子妃,贵妃娘娘有请。”
“恩。”慕思妍边检查着果盘,边心不在焉道:“公公,有劳你前头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大殿,拐过转角处时,恰好被苏白瞧见,他不觉纳闷,心生好奇,悄悄尾随。
兜转了一圈,慕思妍发现他带着自己逛花园,心生防备,越往前走就越静谧,她打量着周围,并无一人走过,发觉不对劲,她警惕的问道:“公公还没到吗?母妃到底要在哪儿见我?”
小太监突然停下了脚步,低着头,指前方道:“太子妃,快到了,就在前面的大殿里,请随奴才来。”
慕思妍带着疑惑,大着胆子往前走,她推开殿门,只可殿内空无一人,里面很安静,她隐约觉得杀意朝自己席卷而来,“母妃,你在吗?”她往前走了几步,刚要回头时,发现木门被关起,“你,你到底是何人?”
小太监扯开衣袍,殿内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慕思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的小太监竟然摇身成为一个红衣紧裹的女子,衣衫鲜红的颜色配合着女子的搔首弄姿,在慕思妍的眼里变成一股妖娆妩媚的危险感,她边往门边退着,边道:“你,你想怎么样?”
女子打量着慕思妍,嘴角微翘,露出得意之容,好像猜到她会有此一问,摇头道:“我,不怎么样,只是有人不想你出现在寿宴上。”
“呵?就这么简单?”慕思妍的大脑快速运转着。
“这?”慕思妍见她细声笑着,扭着腰,缓缓走来,抬手一撒,一些白色粉末扑面而来,顿时觉得迷迷糊糊,直犯困,耳边恍若听到:“太子妃,等你醒了就知道有多复杂了。”
‘砰’木门被人踢开了,女子见到一道身影闪过,趁着慕思妍倒地之前将她接住了,急切的叫唤道:“妍儿,妍儿,你怎么了,醒醒?”
女子见有人来搅局,脸色骤变,厉声道:“我劝你尽早离开,不然就休怪我不客气。”
苏白并不看她,他将慕思妍安置在一边,缓缓起身,冷笑道:“原本我确实不想管闲事,可是我这人有一个坏毛病,犟脾气,别人越不想让我管,让我做的,我就偏想管,想做。呵?后头的那两个人也出来吧,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
女子心下一惊,暗自佩服他的洞察力,见他自信满满,想故技重施,边她扭着水蛇腰,靠近苏白,边故作镇定道:“看着官服,你是东宫的人,怪不得会多管闲事了,不过……”她一抬手,却不料苏白侧身一躲,用手死死的扣住了她的手腕,冷笑道:“你就这么点道行吗?”
苏白见她瘪红了脸,手疼的呲牙咧嘴,嘴角微翘,露出了极为蔑视的笑容,怎么还想来吗?话音落,他用手一掐,抬眼看向另外两个,见他们蠢蠢欲动,冷笑道:“怎么,你们也想尝尝断手的滋味吗?”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平日里敬酒喝多了,腻味了,正好今个儿我尝你酿的罚酒是什么一个滋味。”说罢,他抬脚朝着她的肚子踹去,那女子凌空而起,重重的摔在了旁边,‘噼噼啪啪’的将桌椅板凳压坏了那好几个。她隐忍着疼,凶狠道:“你们还伫在哪里干什么?杀了他。”
“呵?就凭你们三个跳梁小丑?妄想。”只见一道身影在他们三个人之间来回穿梭着,赤手空拳,左右开弓,抵挡着他们的攻势,一招一式,丝毫不逊色,忽然,苏白发现三人少了一个红色的身影,心里暗叫不好,情急之下,他一个扫堂腿将那两个男人放到在地,无法动弹,转身之际,恰好红衣女子挟持慕思妍,冷笑道:“别动,不然我就杀了她。”
苏白见刀子架在慕思妍的脖颈处,心下焦急,他缓缓放下手,强压着怒气,轻掸着身上的尘埃,激将道:“杀了她?你敢吗?”他扶起一张椅子,落座道:“别在浪费时间了,快动手吧!怎么,不敢了,呵,手别抖啊?等你前脚杀了太子妃,我后脚就取了你的性命,别人若是发现了,我大可将所有罪责推到你们三个身上,或许太子会因感恩我替妻报仇,奖赏我一番。”
他见女子手里的刀渐渐远离慕思妍,说时迟那时快,他掏出一枚银针无声无息的插在了她虎口处,女子只觉得一阵生疼,手一松掉落在地,苏白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手托着慕思妍的腰,一手化掌重重的打在了女子的肩膀。
三人见事已败,不敢多留,仓皇而逃。
苏白抱着慕思妍,怎么叫唤都不醒,用手试探着鼻息,见她有呼吸才稍稍放心,他将慕思妍抱起,忽然觉得有人在亲吻自己,眉头微蹙,只见慕思妍神志不清,却又……难道是合欢散。
“少君?”谢凌闯入时,间的两人纠缠在一起,慌忙转身用手遮掩,嘴里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你臭小子在那儿神叨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啊?少君,你,你这样不好吧?”
“你想什么?她中了合欢散,还不快去找水来。”
“哦!?”谢凌随手抄起了一个花瓶,匆忙离开。
苏白将慕思妍放在椅子上,想要脱手时,却发现她死拽着自己衣襟不放,无奈之下,苏白把心一横,抬手将她敲晕。
“少君,水!”
苏白不由分说直接冷水泼在了慕思妍的脸上。
一阵冷意袭来,慕思妍恍恍惚抬着眼皮,模模糊糊间一张面具映入了她的眼帘,好似听到了对方焦急的呼唤声,她伸手抚摸苏白,喉头一紧,只觉得眼皮一沉,当她再次张开眼时看到的是一个少年郎,她犹豫的问道:“你,你是谁?”
“谢天谢地,太子妃,你可算是醒了。”
“我?他在哪儿?”
“谁?太子妃,这儿就我两,没别人了?”
“是吗?”慕思妍看着少年郎,宛然一笑,她记得他,是苏白身边的近侍,刚刚自己并没看花眼,是他又救了自己,那一声‘妍儿’也是他叫了,念及此,泪水潸然而下。
正殿内,金钟敲响,陈启源在宸贵妃的搀扶下踏着金阶入座,他刚坐稳,目光便快速地将殿中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见大殿内一片喜气洋洋,心下欢喜。
舞姬退走,礼乐骤停,宗亲文武在太子陈景遂的带领下叩拜行礼,异口同声道:“儿臣(臣等)恭祝陛下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兴。”
礼部官员献上贺辞,陈启源满怀欣喜,一一犒赏。尔后是春福抖动着拂尘,清嗓高声宣布开宴,众人等陈启源动了筷子后,他们才敢斟酒耍乐。
陈坚悄悄走来,在陈景遂耳边小声嘀咕道:“殿下,卑职都找遍,未曾找到太子妃踪迹。”
“莲儿怎么说。”
“当时大家伙都在张罗忙活,她也不知太子妃何时不见的。”
陈景遂放下酒盏,不动声色的望着身边的所有人,暗自猜着,当视线落到陈景琦夫妇时,他的心不免一纠,难不成他们会对妍儿不利?“陈坚,孤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必须将妍儿毫发无伤的找回来。”
“诺!卑职遵命。”
转眼就到了敬献寿礼的时候,陈景遂手捧一个锦盒来到御座前,双膝跪地,恭敬奉上手里,“父皇,儿臣准备一个寿山石,愿吾皇安泰永寿。”
“好漂亮,陛下,您看。”宸贵妃打开盒子,一块红褐色的石头映入眼帘,她仔细瞅着,“陛下,您瞧这像不像一个‘寿’字。”
“确实挺像。”陈启源对这一块纯然天成的‘寿’字石头爱不释手,笑呵呵道:“赏。”
也不知道是谁不合时宜的叫嚷了一句:“诶,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没见太子妃陪同殿下一起敬献寿礼啊?”
满殿之人见陈启源收敛起笑容,将石头放进锦盒里,都以为他生气了,众人皆大气不敢出,有人为新太子担心,有人则是窃喜的看好戏,“景遂,怎么回事?”宸贵妃打着圆场。
“父皇,母妃,妍儿连日张罗寿宴的事,儿臣方才见她脸色不太好,就让她先回东宫歇息了。”
“陛下,我朝自开国来,就以孝治国,以孝治家,如今太子妃不来祝寿,未免于礼不合。”
陈景遂循声望去,只见礼学老顽固顾工站在大殿中央,恨得牙根直痒,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驳辩,左右为难时,只见陈景禹持盏而起,冷笑道:“顾老头,太子说了二嫂身体不适,你不依不饶的,算几个意思,父皇,过寿原本高高兴兴,你们这帮老夫子非得搅局是吧?”
“定王殿下此言差矣?”禄大夫李重方打断道:“身体不适就能废了礼法吗?太子妃如此不明事理,将来何意母仪天下,陛下?”
陈景禹打断道:“李重方,你有完没完。当初父皇被困景宜宫时,本王怎么就没见你们几个挺身而出。”他指着李重方的鼻子,脾气噌的就上来了,“本王只听说是太子妃恳求父皇赐剑,也是她甘愿成为保护父皇的最后一道防线。”见他们不服气,冷哼着继续道:“咱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们四周好好看看,瞧瞧,这里的每一个摆设,桌上的美酒佳肴,那一样那一桩不是二嫂亲自张罗的。黄勋,你来说。”
“陛下,定王所言非虚,太子妃为了张罗这回寿宴已经好几宿没合眼了,就拿陛下御座上的垫子来说,是太子妃亲绣。”
“朕原本想乐乐呵呵的过个寿辰,呵,好啊。”陈启源将筷子一扔,不温不火道:“你们这帮人的心思,以为朕不懂吗?你们就真的以为朕可欺不成?”
“父皇(陛下)息怒。”
“息怒?呵,现在想着要朕息怒了,刚刚挑事头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想想朕会生气。”陈启源将视线扫视众人,最后落在了陈景熙的身上,“景熙,太子妃缺席,你是不是觉得朕该生气,该下旨处罚啊?”
“父皇息怒。”
陈启源强撑着身子,沉默片刻,下旨道:“春福,将顾工、李重方驱到殿外跪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起,好好想想何为君,何为礼。”
“诺!”春福抬手示意,大殿一侧的四个士兵将顾、李二人搀了出去。
“陛下,陛下,臣等无过。您不能这样对我们。”
陈启源抿了一口茶,闷声问道:“春福,该谁献礼了?”
南果王在提醒中回过神来,他率领有资格献礼的皇室宗亲们呈上寿礼,祝福吉祥话是少不了的,这一个环节恰时的缓和了方才尴尬的气氛。人人皆有赏赐,有厚有薄,众人将寿礼呈送完毕,殿中气氛基本已转为轻快,陈启源举起酒盏,笑道:“来,满饮此杯,朕敬你们。”
“谢陛下!”
饮罢,许多文臣为了谋求表现,纷纷上前吟诵自己所作的颂圣诗,有心人在歌功颂德的语句里顺带拍着陈景遂的马屁,好似试图以绝妙文辞或滑稽调侃来博得赞美之词,确切的说是想谋求新储君的关注,可谁让不知陈景遂此刻的心情,焦急、担忧。想着刚刚的戏码,他可以确定妍儿的失踪必然和陈景熙有关,念及此,他的右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陛下,不好,不好了,顾大人他说士可杀不可辱,一头撞死在殿前了。”
众人纷纷将视线转向了陈启源,只听的他冷声说:“将尸身扔出去。”
话音刚落,引得众人心里发慌,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替顾工求情,只听得殿外传来:“且慢。” 帝颜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