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昭知道窦瑰兰担心的是什么,不过就是怕她的皇后位坐不稳,所以他才说了这样的话来承诺她,让她不再去找宛央的事,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
不过这样的承诺,得是在她懂得收敛,做好为妻为后的本分,不再胡乱生事,惹后宫不宁的前提下,那才有效的。
这层话的意思,窦瑰兰当然也听明白了,至于陛下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她没敢再问下去,更是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心中隐隐开始觉得,陛下所言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庄懿太后呢?
柔嫔和庄懿太后容貌就有六分相似,所以她刚入宫便十分受宠,这个是众人有目共睹的,而今日的元惠妃与庄懿太后,那完全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甚至比庄懿太后更要美艳。
不过现在庄懿太后也已经薨逝了,就算真的是她,那也都过去了。
而赵元昭此言的目的,正是怕日后万一有一日,宛央的身份会被人拿出来说事,故而他提前埋下了这条线,让人心里记着有这么回事,也省得日后窦瑰兰往不该想的地方想,往不该做的地方做。
窦瑰兰方才明了一二,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蹊跷得很。
的确也说不通啊,庄懿太后薨逝的时候,并未在陛下的脸上捕捉到什么哀痛的神色,甚至她还曾看到过人隐隐露出了欣喜和急迫之色……难道这人,并不是庄懿太后?
不对,一定是还有什么地方她没有想到的!
窦瑰兰理了理情绪,抬袖抹了抹泪,也知晓再说什么都无用了,反而更显得矫情。她整理了仪容,垂首低声道:“妾明白了,是妾德行有失,请陛下……处罚。”
她知道赵元昭不会罚她的,但是她必须要先认下这个错。
“罚你有何用,你能真正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不再糊涂行事,那才是最主要的,若是朕要罚,方才在临芳殿,也早就罚了。”
赵元昭冲人伸出一只手,示意人起身:“别跪着了,起来吧。”
搭着人手掌起身,窦瑰兰的脸上已不见方才的失落,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现:“妾明了陛下苦心,日后……定不会再让陛下有失所望。”
窦瑰兰今日的确又心急了些,原想着趁热打铁,在人伤心难过之时激怒她,让她好做出以下犯上的事,结果自己还是失算了。
不过今日倒是知道了有用的消息,原来她元惠妃也不过只是一个替身,这个消息若是叫她知晓了,那可就不知道她会怎样难过了,她可不信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不会因为这种事难过,而她又出身大家,傲骨必存,从她自己那先疏远了陛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今日也不知是什么日子,皇后上午狼狈的从临芳殿出来,整个人像是刚去地狱里走了一圈似的,面容十分难看,众人都猜测不已,紧接着皇上便一脸肃容的去了丽明殿,再次出来时也是面色不佳。这刚到下午,又有一道旨意从紫宸殿传出,直奔着临芳殿去了。
“大梁帝令制曰:元惠妃霍氏,侍上有礼,待下温和,与朕育有寿乐公主,现再添皇嗣,于社稷有功,然天意难测,皇嗣折损,朕心痛矣!朕念其失子之痛,感其侍奉辛苦,特晋贵妃位,再添‘昭’字作号,为昭元贵妃,钦此!”
程岁述完旨意,站在屏风外笑道:“老奴先贺娘娘大喜!”
这道旨意宣读完毕后,霍宛央直接愣在了床榻上,不会谢恩也不会说话了。孔兰芝代人接旨谢了恩,便让南珍先送程岁出去了。
孔兰芝将那道圣旨拿到人面前,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给人贺喜的时候,却见北珠等一干人已经跪地道喜了:“拜见昭元贵妃娘娘,娘娘大喜。”
“大喜么……”霍宛央喃喃重复着,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从人手中拿过,展开细细一字一句读过,她的心中,只有无限的伤感。
这是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带给她的荣耀,真的是大喜吗?
霍宛央不敢相信的是,赵元昭居然直接晋她为贵妃,跳过了从一品夫人位,直接奔到了正一品贵妃位,且再添的封号,仍是用的帝王名讳。
她现在,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荣耀恩宠环绕周身,可是这真的是她的大喜吗?
“拿下去好生收着,你们也都下去吧。”
霍宛央有些无力的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又去和夭夭玩了。
见人面上无半分喜色,孔兰芝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递过圣旨让北珠她们带下去了。
“娘娘……”待人都下去了,孔兰芝近前唤了人一声。
“奶娘有事?”
孔兰芝笑了笑,好似长辈劝导晚辈一般:“这人食五谷杂粮,生病是在所难免,且生老病死,更是万世不变的规律,娘娘还需看得再通透些,方才可舒郁结,否则娘娘玉体亏损,这损的也会是下一个皇嗣啊……”
霍宛央知道奶娘的意思,她也想不去难过,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这份伤感。她望着孔奶娘,扯出了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多谢奶娘,再……再给我些时间吧。”
时至六月,天气愈发炎热了起来,霍宛央的精神现下已经大好了,只是少见往日欢欣,更多的是一个人坐在一处看着夭夭发着呆。
这日又是这样,南珍从外头进来,看了一眼孔奶娘,与人互相递了个为难的眼神,尔后她近前与人道:“娘娘,齐昭仪来看望您了。”
霍宛央回过神,她有孕那会儿,齐淑慎倒是来的还挺频繁,只不过自己都在睡着,那些送来的东西也都被放入库房了,想来也与人久未见了,便叫人去传了。
齐淑慎再见霍宛央的时候,心底是有些惊讶的,这短短不过一两月的工夫,这人的精神状态竟这样低迷,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不堪一击。
“妾拜见昭元贵妃娘娘。”齐淑慎近前恭谨拜礼,面容未显露出半分异样。
齐淑慎好像很喜欢梅花,霍宛央看着她袖口处绣的梅花,以及她髻发上簪的梅花钗子,想到了她第一次来拜见自己时说的千秋殿院前栽的白梅。
这一瞬间,霍宛央忽然很想赵元昭,他已经很久没来了,自己也没去找过他,不知不觉的就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起来吧,赐座看茶。”霍宛央淡淡一笑允起了,再张口仍是不咸不淡:“还未谢过昭仪上次来探本宫。”
齐淑慎起身坐了,端起案上茶盏放在鼻下嗅了嗅:“娘娘的茶闻着真香,妾拜见娘娘本就是应该的,娘娘无需言谢。”
顿了顿,她一笑又道:“不过还未恭贺娘娘晋位之喜,您可是我朝的第一位贵妃呐——”
霍宛央一笑,笑里无喜,反有无奈:“昭仪看事明白,怎会不知这喜也是悲。”
细细听着这话,齐淑慎觉得这样的成效倒是她当初未料到的,她搁下茶盏,摇了摇头道:“娘娘看事比妾还要明白,怎会不知这悲从喜中来的道理。”
霍宛央看着她眼中眸色渐深,没有再接话。
“有些话妾想单独和娘娘说,不知娘娘,肯不肯……”
看了一眼孔兰芝,霍宛央示意人带着人先下去在外头候着,待人都退下后,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
齐淑慎又道:“妾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娘娘,您这一胎,便是妾所谓的悲从喜中来,这孩子的确是因为您才没有的。”
霍宛央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却也是强撑着笑意问着:“昭仪此话怎讲?”
垂下眼眸,齐淑慎的心中其实十分忐忑,让她用自己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去让人相信这话,她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娘娘自有孕以来,所用吃食皆是从紫宸殿的东膳房出,安胎药更是直接在紫宸殿内熬煮,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
这的确不是什么秘密,自从马齿苋事件后,赵元昭对她的吃食上便格外小心,所有吃用皆是出自紫宸殿。
“陛下顾念本宫,和腹中之子,便是怕有人像之前那般钻了空子,故而如此。可不想还是让人钻了空,且本宫的身子向来没有问题,小产并非是因着身子有恙。”
她觉得齐淑慎或许是对这件事还有不清不楚的地方,毕竟太医这么说,宫中所有人都是这么说,就连赵元昭也是这么说,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根本不是她身子的问题,她只是嗜睡,其他的不适全都没有。
“是呀,这些吃食药物都是出自紫宸殿,那这个空子,谁能钻呢?谁又能钻的进去呢?”
齐淑慎不会无缘无故来跟她说这些话,霍宛央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次盯着人时,眼中有着一丝说不清的疑惑:“昭仪有话不妨直说,本宫身心疲累,绕不动这些圈子。”
齐淑慎的脑中转得飞快,她不知这些话真的由她说出来之后,等着她的会是怎样的结果。
“娘娘就从来没有怀疑过陛下吗?”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