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中的话,霍宛央只听到了那句“让你担心了”,她的心随着这句话往下沉了沉,加快脚步待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赵元昭的身前伏着一名女子,他将这女子紧紧地抱住,说着温柔的情话。
霍宛央与人对视,在看见赵元昭那惊愕的面容时,目光也渐渐变冷了。
“宛央?”
赵元昭的脑中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人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尔后像是刚回过神一般,将怀中女子猛地推了出去。
这女人穿着一身藕荷色襦裙,被人一推直接倒在了地上,露出了真面目
竟然是……沈媚?!
沈媚被人推倒在地,一瞬间竟落了泪,不知所措戚戚然道:“陛下?陛下怎么了?是媚儿……伺候得不好吗?”
孔兰芝在人身后低着头,时不时的抬眼看着陛下,面露急色。即便她是皇帝的奶娘,宫中该守的规矩她也不能不守,这个时候主子没说话,她即便有话想说也只能憋着。
撑着手臂坐起身,赵元昭这才发现薄被下的自己居然未着片缕,再听见这句极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他勃然大怒,随手抄起床头楠木案上的茶杯就朝人身上扔了过去,哑着嗓子怒斥道:“你说的什么胡话?!”
这一切霍宛央都看在眼里,她面无表情,不悲不怒,眼神幽冷,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沈媚的肩膀处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痛得她眼泪流得更凶了,抬袖拭泪间,她仿佛是才看见霍宛央,手上一顿,露出了惊惧的模样,忙跪在地上,朝人膝行上前,哭道:“贵妃娘娘恕罪!妾不是有意要争您恩宠的……”
“不是侍疾吗?怎的到了柔嫔这里,倒变成争宠了?”霍宛央不怒反笑,垂着眼睛看着她打断了她的话。
赵元昭趁着这个空档胡乱穿了件衣裳,他什么都来不及细想,他只知道今日一定要留下霍宛央,上次就失去了这机会,今日绝不能再让她就这么走了。
“宛央……”他下地赤足踩着软毯,一双眼中带着急切的神色盯着她。
霍宛央对着赵元昭福身一礼:“陛下虽然大病已初愈,却还是要注意身子,妾不便再扰您,继续让柔嫔——”她瞥了一眼沈媚,顿了顿继续道:“伺候您吧!”
说着再不看人一眼,也不再流连这紫宸殿,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赵元昭忙跟着去追,却被沈媚一下子跪拦在身前:“陛下您病才好,还是先回床榻上躺着吧!”
沈媚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竟然敢拦皇帝,她嗓音微微发颤地说完这句话,看都不敢看陛下。
反正皇后娘娘说了,一定会保她无事的。
接着,她一咬牙,直接抱在人腿上,是说什么也不让人往前走了。
赵元昭只觉气血上涌,怒气冲天,见人此举明显就知是人故意为之。他一把将人甩在地上,然后一步上前,俯身伸出右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眸底赤红的盯着她,咬牙道:“你这么想死,朕现在便杀了你!”
他的手十分有力,沈媚一点气息都换不上来,只片刻便感到头晕耳鸣,眼冒金星,这一刻她心里怕极了,却是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忽然间想到了自己的爹娘,眼泪一下子顺着眼角滑落下来。这一幕落在赵元昭的眼中没有激起他一丝一毫的同情,顶着与霍宛央这张相似的脸,反而让他更生厌恶。
赵元昭将心中的怒气都撒到了眼前这个人身上,他不要考虑什么后果,他现在只想掐死这个人!
沈媚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两腿不受控制的已经开始抽搐了起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这就要死去的时候,忽然感到喉咙一松,大量的空气涌入肺中,呛得她直咳出了眼泪。
赵元昭是被忽然进来的程岁和王福拉开的,程岁见人怒气未消,忙使眼色示意人赶快出去。
沈媚缓过劲儿,抹了抹眼泪,低头掩面狼狈地逃了出去。
赵元昭瘫坐回榻上,程岁让王福去外头守着,自己则留在了殿内。
“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赵元昭使劲儿抓着自己的头皮,压抑的低吼了一声,尔后看着程岁问道:“内殿从不许人进,沈氏是怎么进来的?!”
程岁也没想到,他一下子跪了下去,如实道:“这两日您病着,都是皇后娘娘在照顾您,后来柔嫔来请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便让她去正殿了,之后老奴和王福都被皇后娘娘指去紫宸殿后面去收拾这两日各宫妃嫔和大臣们送进来的东西,结果一回来便碰上了贵妃娘娘从里头出来,一句话也不说的往外走,老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再进来时便看到方才那幕了……是老奴的疏忽,还请陛下责罚!”
赵元昭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挥了挥手示意人下去后,便开始自己慢慢回忆着方才的事。
沈氏方才穿的那身藕荷色水仙绣裙就有问题,同样绣色的襦裙,霍宛央也有一件,而且他方才在人身上闻到了水梨熏香的味道,那是霍宛央一直用的熏香。
而且为什么正好在这个时候,宛央会过来,正好沈氏还进入了内殿……
赵元昭反复思量,不出一刻便想明白了这是有人在算计他,而且这个人不是沈氏,而是皇后。
沈氏,和皇后同流合污了。
霍宛央一路快步回到临芳殿,一入殿便叫人闭上殿门,自己一个人进了内殿。
孔兰芝跟着人一路回到临芳殿,心中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劝上一句,她全程看在眼里,知道这很明显就是提前设好的一个局。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孔兰芝端了一碟绿豆糕缓缓进了内殿,见人坐在榻上眼神呆滞地看着躺在小木床里的夭夭,她垂下眼眸低低叹了一口气,转瞬换了笑脸,上前道:“老奴拿了一些绿豆糕,娘娘用些吧。”
霍宛央看了一眼碟中的绿豆糕,点点头道:“奶娘放那吧,我一会儿用。”
“哎……”孔兰芝点点头应了一声,将那碟绿豆糕放在一旁,抬眼看了看人面色,小心开口道:“娘娘……今日的事,您没必要往心里去,那就是……”
“我知道的奶娘,是有人刻意为之。”她抬起头,看向孔奶娘,眼圈泛红道:“可是我就是难过,为什么总有人——唉。”话说一半,霍宛央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了。
“陛下心中必定焦急,且这病刚好,若是再犯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正说着,赵元昭人已经进来了,霍宛央和孔兰芝皆是一愣,孔兰芝最先反应过来,福身一笑道:“陛下和娘娘聊着,老奴先下去了。”
赵元昭点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霍宛央。
自己病得这段日子,她也憔悴了好多,面颊两侧都有些凹陷了,显得瘦弱不堪。
赵元昭上前,在离人三步的位置停住了脚步,轻轻唤了一声:“宛央……”
霍宛央起身,给人行礼:“见过陛下。”
见人仍是这副样子,他心里有些焦急,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宛央今日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妾知道,陛下不用与妾解释的。”霍宛央抬眼看着他,面容冷淡的就仿佛看一个不相关的人:“您的病方才好,当卧榻静养,不宜四处走动的。”
赵元昭眉间隐蹙,却也不知该如何再去说,忽然间他灵机一动,索性依人所言,抬脚往床榻上去,蹬了鞋子往榻上一躺,看着人笑道:“你说得对,如此——那我便不走了。”
他人还是这样孩子气,搁在以往,霍宛央定会笑着打趣他一句不正经,然而现在,她的面上却寻不到一丝笑意。
霍宛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到小木床那传来了动静,是夭夭醒来了。
赵元昭也听到了这个动静,偏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木床,那里面是他的女儿,他已经好久都没有抱过她了,不知道是不是又重了些,他还记得他们的女儿会说话了,只不知是不是会唤他一声爹爹呢。
夭夭爬起身子,先是哼哼了两声,然后轻轻唤着:“娘……娘亲……”
霍宛央心头一软,忙过去将人抱起来,夭夭搂着娘亲的脖子,冲着她笑,一转头便看见了赵元昭。她先是愣了一下,笑容渐渐退了下去,然后好似是在迟疑着什么,慢慢开口:“爹……爹?”
刚唤完这声,便立马转头去向看自己娘亲,好想再问是不是这么叫?
赵元昭听见这声鼻尖一酸,隐有落泪之势,紧接着眼圈一红,笑着问道:“夭夭会唤爹爹了,宛央,是你教她的吧!”
话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脚下榻上前去,伸出手就要抱夭夭。
霍宛央护着夭夭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怕他接近夭夭,就好像他是什么瘟神一样。
这个举动让赵元昭一下子就愣住了,双手停在空中,指尖微微颤抖,他不敢置信的看向霍宛央,笑里都是凄凉。
“宛央……我不会伤害夭夭啊……”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