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亲姐姐能够进宫来看望、陪伴自己,这搁谁谁不愿意,只不过霍之湄还是不明白,为何突然就要让姐姐入宫来陪着自己了?
赵元昭能够从霍之湄的眼底看出她的疑惑和不安,他将人抱在怀里,一边轻轻用下颌蹭着人头顶,一边轻声道:“什么别担心,相信我。”
这句话入耳,霍之湄仿佛被抽骨软化了一般无状无样的靠在人身前,娇小的身子缩在了人怀里,点了点头,索性不去想了,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待姐姐入宫后要如何缠着她给自己做好吃的了。
霍静姝入宫时已是初冬节气了。自从中秋宴后,皇帝再没召幸过任何一个人侍寝,不禁让后宫众人都有些坐立不安,尤其是刚解禁的柳双妙。
“给皇后娘娘请安。妾在禁足期间日日深省,已是痛心悔改,立誓要与后宫姐妹,和睦处之,相扶相助,绝不再存妒生邪,行差踏错。”
柳双妙此刻跪在大殿上,正对着上首处皇后叩首问安。她身上的衣衫晃晃荡荡的挂着,使她更显削痩,也着实将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窦瑰兰微微颔首,很是欣慰的样子笑了笑,道:“柳贵人起身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当感激陛下给你这个悔错的机会,当自省自勉,好好侍奉陛下才是。”
柳双妙含笑起身,即便身子瘦弱了一圈,眼底却依旧明亮生辉:“多谢皇后娘娘教诲,妾谨记于心,自当尽心侍奉陛下和您。”
窦瑰兰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一抬手,冲着底下座位一指:“入座吧。”
柳双妙转过身,正好看见珍贵人坐在那处垂眸饮茶。她眼底似含霜覆雪,冷冷的看了一眼珍贵人,然后在她后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柳双妙的规矩确实是好了不少,至少在人前再没那么肆意跋扈了,但是这一次,她也是彻彻底底的恨上了沈媚,若说之前只是因着嫉妒不甘想要刁难于人,这回却是势必要将人亲自铲除了去。
半盏茶后,殿中人皆齐至,在皇后一声晨定令下,众人齐齐起身,给上首之人行礼问安道福。
礼毕,众人归坐,照例说起那些争风吃醋的旧话。
“陛下自中秋后,就再没召人入承恩殿侍寝,已是快四个月了,皇后娘娘上次说帮着咱们姐妹想法儿,可有需要咱们配合的?”
窦瑰兰闻言眉间微微一蹙,这些话本就是打发她们的说辞,还真想让自己变着法儿的把她们一个个都送上龙床不成!
她露出惯常的微笑,不疾不徐道:“初冬时太后娘娘突然病重,太傅府已是来了好几拨人相继入宫探望了,不久前霍太傅又将远在齐州的嫡孙女召回京城,亲自侍奉在康泰殿中,如今太后娘娘重病至此,陛下不但要日夜担忧,还要整日忙于政务,哪有什么心思再召人侍寝,你们也当体谅陛下。”
窦瑰兰是不用着急,毕竟每月那两日除去那日中秋时陛下未至,接下来的日子他都在,至于他去不去召幸别人,窦瑰兰倒是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去召幸旁人。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比起一众新人,陛下定是欢喜她这个结发之妻的。
众人一听这话,都没了精气神儿,包括柳双妙。她本想着解禁后便好好表现自己,好让陛下注意到自己,然后方便侍寝、邀宠,再去对付珍贵人那就容易多了,却不想陛下已是近三个月都未传后宫妃嫔入承恩殿了。
宫里的事这些人永远不嫌杂,只一会儿,众人又寻着了新的话点。
“话说这太傅府目前不是只有一个嫡孙,这何时,又多出了个——孙女?”
“据说是打小惧寒,一生下来就送去了齐州外祖家,这回当是第一次进京吧。”
“只不知这太傅的嫡孙女,容貌如何啊,想当今太后娘娘绝美无双,霍家又向来不出俗物,只这人一出生便被送出霍府养在外祖家,别是个——丑八怪吧!”
这句话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窦瑰兰嘴角亦是轻轻上扬的,随后不知是谁的一句话,让殿中所有人都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非也!有一回在宫道上,偶然听康泰宫的小宫女们议论,道是太后娘娘的这位侄女,眉如翠羽,眼如点漆,面如凝脂,肌如白雪,就是比之当今的太后娘娘,那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想来送去齐州那四季如春之地,当是被那的一江春水,养的愈发滋润了!”
众人多是愣怔,窦瑰兰顿感心下一紧,难怪这陛下去康泰宫的次数愈发频繁了起来,她还当真以为陛下是怕在此时这风口浪尖时,给别人落了口实呢!
外头这些话传入霍之湄的耳朵里的时候,使得她哭笑不得。
“你这都是打哪编出来,竟是传的这般有模有样,而我爹竟也这般随你瞎闹么?”
赵元昭又往人嘴里塞了一个蜜枣,并不回答人所问所言,只笑道:“再多吃些,别饿着我儿子。”
霍之湄嘴上嚼着,面上的肌肉牵动着眉眼里的笑意,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小腹:“没准是女儿呢,我近来喜食辣。”
赵元昭将人环在身前,下巴抵着人头顶,也跟着把手放在人小腹上,轻轻抚摸着:“无妨,多生多育,总会有一胎是儿子的。”
“也没准这胎便是,霍家好出男胎,你想想我上头的九个哥哥便知了。”霍之湄面色微红,小心翼翼说着,像是怕吵醒了肚儿里睡着的人。
此刻她靠在人身前,霍之湄又想问问他是怎么打算的,虽然自己相信他,却还是对无知的将来,有些不安。
知晓有孕后,他便对外宣称自己病重,尔后姐姐便入了宫,待今日这些传言入耳时,她心似明镜,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且对这一天,是既憧憬又害怕。
她不知道赵元昭为了这一天计划筹谋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为日后的路铺垫了多少。但她知道如今她必须这样去配合他,为了他们的孩子,为了他们的将来,也为了自己一直都有的私心。
“子晏,你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霍之湄想的是,若是赵元昭还没想好,她便自己先取一个叫着。
“等生出来,我再告诉你。”
赵元昭吻了吻霍之湄的头顶,突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宛央,你怕吗?”
霍之湄想点点头,她的心底确实有不安,可是她不愿让赵元昭再为她心生不安,也就摇了摇头,话里柔柔道:“我有你,我不怕。”
“我也是。”
十日后的深夜,当霍之湄身着便服,站在马车前时,她才真真正正的感到了害怕。
霍静姝刚登上车,转身递出手要去拉霍之湄,她却突然转身,快步往回跑去,一头栽入了不远处赵元昭的怀里。
赵元昭抱住人有些颤抖的身躯,一下下轻轻拍打着,他知她应是落泪了。
“宛央,别哭,正月初一那日,你便又能见到我了,只这一月多,你可千万别带着我儿子跑掉了才是。”他打趣着玩笑话,希望能逗人笑一笑,却是惹得人泪水愈发汹涌了。
半晌后,霍之湄才抽抽噎噎的接话道:“正月初一,晚一刻,我便带着他跑了!”
赵元昭替人一边抹着泪,一边顺着气,捧着她粉颊在人额前深深地印了一个吻:“去上车吧,再过会儿宫门就该下钥了。”
霍之湄点点头,最后回了人一个吻,在人还在回味的时候,便轻盈转身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后,她也不敢掀开车帘回头去望他一眼。
此刻暂别了赵元昭,听着外头马蹄哒哒声,带着她暂离这座困了她四年的金丝宫阙。
太后薨逝,举国同哀。
窦瑰兰浑身缟素的跪在大殿里,眼中流出麻木的泪,无一滴悲恸。她的心里只有感慨,感慨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竟然这般早逝。
她转过头去看向赵元昭,却见人眉目依旧平静,与平日无恙,只眼底的那抹肃意,让窦瑰兰方才觉出陛下其实是知晓此刻是在灵堂之上的。
她瞬间有了一个想法,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太后娘娘为何在陛下登基这年便早早薨逝了,还是这般轻岁,难不成陛下怕外戚专权,便先从太后娘娘下了手?
思及此,窦瑰兰浑身一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再不敢细想下去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稍纵即逝,此时已近年关,即入新岁,因着太后薨逝,皇帝已是下令,年宴简办,虽如此,却也照样让窦瑰兰为着年关新岁的琐事,忙得不可开交。
大梁国除去皇帝国丧要守孝三月,其余皆是以日换月,太后薨逝则守孝二十七日,尔后便可恢复一切正常活动。年宴简办此举却是不禁让窦瑰兰更加怀疑,太后的薨逝与陛下应是有关系的了。
然而年关还未过,正月亦未至,一个让后宫炸开了锅的消息不胫而走了。
皇帝礼聘了霍太傅的嫡孙女,入宫为妃!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