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川回到九龙殿后,叫来了高霖。
“你一会儿就去接夫人入宫,安顿在偏殿,和公主一起,另外,先别让皇后知道。”
高霖皱了皱眉头,心里总觉得不妥:“陛下,夫人毕竟是您的原配……”这原配还在将军府,皇帝却已有皇后,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的。
季平川眉睫微动,抬眼看了看他道:“所以,朕欠她一个解释,需要当面讲清,不是吗?”
高霖愣了愣,随即垂下了头忙低声称“是”,没有再多言。
季平川知道他的心思,出言嘱咐道:“高霖,做好你的份内事,不该你管的事,记得别插手。”
眼睛盯着脚尖眼都不敢眨一下,高霖的心中渐渐生出寒意:“属下逾矩了,请陛下责罚。”
季平川一摆手,显然没当回事:“以后注意便是,下去准备吧。”
高霖下去后不久,季平川自己灭了外殿的两盏蜡,开始一步步往内殿走去。
来到内殿书架前,季平川站了一会儿,伸手拨开了架上的其中几卷书册,露出了后面的墙壁,他伸手,轻轻推了推那面墙壁,只见其中一处凹了下去,立时殿内便发出一阵轰响,紧接着,一旁绘着大梁山河川脉的彩墙便从两边分开了,显现出一条长阶蔓延向下,通向了不知名处。
季平川抬脚进了这间暗室后,随手又将那凹出的墙面推了回去,身后的那面墙又轰隆隆地合上了,他借着长阶两侧暗淡的烛光,慢慢一步步往下走去。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季平川才下到了最底下,在三个岔路口前,他选择了最左侧的那条岔口,然后开始贴着右侧墙壁,慢慢往里走。
不一会儿前方便传来了亮光,两个守着洞口的侍卫见着季平川纷纷施礼:“陛下。”
季平川仿若未闻,继续往前走着,又下了两个阶后,才转弯来到一间暗牢里,看到了正盘腿坐在草席上,背靠着墙壁阖眸养神的赵元昭。
赵元昭显然是听见了声响,却也没有睁开眼,依旧静坐在那里,面上毫无表情。
“阿湄今天醒了。”
赵元昭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醒来就四处找你,真让人伤心呢。”
赵元昭轻蔑地笑了一声,眉眼间尽是得意,还掺杂着一丝心疼,对宛央的心疼。
她该是吓坏了,可自己不在她身边。
“不过啊,也就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阿湄晚上还邀朕一同用膳了呢。”
赵元昭慢慢睁开了眼睛,阴暗的牢房内,季平川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她的腰还真是纤细得很……”季平川故意刺激着他,顿在这儿不往下说了。
赵元昭转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下一刻直接起身站了起来。
“那双腿,真是又白又嫩……”
拖着脚镣快步到人面前,赵元昭伸出戴着手镣的双手穿过了木栏杆的缝隙,一把抓住了他的前襟。
“季平川,你敢再动她试试看!”赵元昭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赤红的双目无不体现着他此刻的愤怒。
季平川没有躲开,任他揪着自己的衣襟,看着他不紧不慢道:“朕便是动她了,你又能如何?”
赵元昭使了全力,揪着他的衣襟将人往自己身前狠狠一拽,撞得木栏杆都发出了声响:“我现在就杀了你!”
底下的侍卫见状,纷纷上前举起了兵器,季平川完全不当回事,又挥手叫他们退下了,他伸手抓住了赵元昭的手臂,将人一下子甩开了。
“待你有那个能力的时候,再说这样的话吧,你连自己的江山都护不住,又谈何去护她。”
赵元昭气怒的再次上前,伸出双手使劲够着季平川,在空中抓挠怒吼道:“你不许伤害她!听见没有!”
“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朕当然舍不得伤害她分毫。”
季平川嘲笑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对身后的叫嚷警告,充耳不闻。
他怎么舍得伤害她,便是因为舍不得,怕人伤心难过,更怕人记恨自己,他才留了赵元昭一命,没有直接杀了他,而是将人囚在了地下。
季平川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觉得感叹,只是她霍之湄,怕是暂时不会懂了。
晨光熹微,霍宛央悠悠转醒,明显感觉神思状态比昨日要好了不少。
缓缓从床榻上坐起身,霍宛央环视着这空无一人的内殿,觉得既放松,又冷寂。
令她放松的是,季平川此时没有出现在这里,让她感到冷寂的是,她想见的人,一个都没有。
霍宛央有些难过的微微垂下了头,却忽然看见了自己腰间系着一个并蒂莲绣样儿的香囊。
这个香囊她识得的,是季平川去五关城前,她绣给那人和姐姐的,怎的现在到了她的身上?
思及昨日,霍宛央将那些细碎片段慢慢拼凑了一下,隐约想起来好像昨日那人来的时候,腰间就是挂着这个香囊的。
颦眉微叹一声,霍宛央将那香囊从腰带上解了下来,放到了床头案上,然后起身下了床榻。
方才站稳在地,霍宛央便听见内殿外传来一声细柔的问声:“皇后娘娘可是醒了?现在可要奴婢们进去服侍您梳洗穿戴吗?”
这个声音让霍宛央觉得陌生却又熟悉,她一时听不出是谁,且这人说话小心翼翼,滴水不漏,一听就是久侍上位之人,若非,也定是侍候位高权重之人的。
“是何人候在外面?”霍宛央有些警惕地看向声源处,开口问着。
“回皇后娘娘,奴婢是萃福。”
霍宛央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将信将疑地唤了一声:“萃福丫头?”
“是奴婢。”萃福即便是人在内殿外,也低着头回话,恭谨谦顺得很。
萃福是姐姐的丫头,也是霍府的家生子,早先自己入宫前住在将军府的那段日子,也是萃福在帮着南珍北珠一同照料她。
“快进来!”霍宛央毫不犹豫,直接将人叫了进来,在看见人进来的那一瞬间,霍宛央颇有喜极而泣之感,总算是见着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萃福弯着得体的笑,带着身后举盆端衣的一众人冲人行礼问安:“皇后娘娘晨安。”
时隔近三年,萃福较之以前又张开了些,看着十分水灵,在霍府的时候,那些丫头里,就属她是最顺眼的,如今倒也没变,较之其他丫头,她的气质看着倒更像个主子,不像是个伺候人的丫头。
“别拘礼,快起来吧。”顿了顿,霍宛央看着她又道:“姐姐呢?这会儿在哪?你过来我这边,姐姐那边谁照顾着?”
萃福转了转眼珠子,念着陛下对她的嘱咐,想了想道:“夫人是在宫里,不过一入宫,奴婢便被陛下指到皇后娘娘您这儿来了,并不知道夫人现在在哪里,而且夫人那边有莺歌姐姐呢,娘娘不必太过担心。”
就算她知道,也不能说出来,萃福谨记着季平川的叮嘱,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
然而霍宛央关注点却在于萃福对姐姐的称呼,夫人?这不还是在将军府时的叫法吗?还是说……姐姐已被册为了夫人?
霍宛央不敢再细想,她看着人又开口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入的宫?姐姐现在……是夫人?”
萃福侧了侧脑袋,看了一眼身后等着服侍的一众人,有些为难该怎么开口。
霍宛央看出了她的心思,敛了方才了神色,开口道:“你们放下东西,都先下去吧,没有吩咐命令,都先不要进来。”
众人不敢有误,纷纷将手里的东西搁在了一旁的桌上,然后躬着身子慢慢倒退了出去。
萃福见人都退了,这才又开口:“是昨夜进的宫,夫人现在,就是夫人,没有任何宫中的名位。”
霍宛央心里一揪,不自觉的便红了眼圈,她蹙了蹙眉:“姐姐该是皇后的……我——唉……”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姐姐,尤其在听到姐姐还是夫人,而自己却莫名其妙依旧是皇后的时候
萃福见状宽慰人道:“皇后娘娘别忧心,夫人知晓陛下的心思,也知道您的难处,并未怪您,娘娘不如先梳洗用膳吧。”
即便姐姐不怪,霍宛央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皇后是正妻的象征,季平川这么做,无疑是在伤害姐姐,即便真要姐姐立足在后宫,也会被人耻笑的。
她满怀心事的用完了这顿早膳,出到外殿时却意外发现殿外的禁军已经撤走了一大半,一问才知,昨夜季平川便已经下令撤走一半禁军了。
昨日她醒来时,外面是禁军把守,殿中一个侍人都没有,而今日已经撤走了一半禁军不说,就连侍人都给她分了来,还是之前伺候过她的萃福。
霍宛央看着院内剩余的禁军想着这些细枝末节的变化,而此时,关于这些禁军要如何请走,她大约已经摸出规律了。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