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宛央在殿内坐立不安地待了一小会儿,便起身往外走去。萃福不明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是抬脚赶忙跟在人身后。
殿门前站着的还是之前守在这儿的那两个人,看见霍宛央从殿内要出来,他们照旧说着那日说过的话:“皇后娘娘,陛下有令,您不能出去。”
霍宛央瞥了其中一人一眼,不冷不热道:“本宫要去小厨房,为陛下亲手调制羹汤,怎么?连这个……你们也要拦?”
两个禁军相视一眼,纷纷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本宫现在只是去小厨房而已,只是出了这个含章殿,又不会出含章宫,且这殿外不是还有禁军吗?你们还怕本宫跑了不成?”
萃福见状,在一旁笑颜开口道:“陛下若是知晓皇后娘娘的心意,定是欣喜。”
两个禁军也是明白人,即便萃福不添这句话,那陛下是怎么待皇后娘娘的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惹了陛下不快,顶多一命呜呼,但若惹了这位皇后不快,只怕陛下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皇后娘娘,请。”两个禁军交换过眼神后,同时往两边退开了,皇后说的也对,不过就是去小厨房,也没出含章宫,且还是这么一件好事。
霍宛央没有多停留,直接抬脚走出了含章殿,领着萃福一同往后头小厨房去了。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后,霍宛央才又回到了含章殿,同时嘱咐萃福将已经调制好的羹汤送去了九龙殿,自己则进了内殿,开始梳妆打扮了起来,这期间,霍宛央还不忘将那个早上摘下来的并蒂莲香囊,重新挂回自己腰间。
她知道的,过不了多久,季平川大概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萃福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陛下中午要来含章殿用膳的信儿。
霍宛央一边往完好的食指上缠着绢布,一边与萃福说道:“今儿膳食叫御膳房去准备,小厨房让他们再弄得乱一些,别太刻意。”
萃福足够漂亮,为人也足够机灵,她立时便明白了霍宛央这样做的用意,浅浅一笑,点头称“是”后,便退了下去。
霍宛央自己在心里已经琢磨出一些门道了,她这会儿就得哄着季平川,待把人哄晕了头,她才有机会从这含章宫出去,也就有了去找夭夭和子晏下落的可能。
她还必须要抓紧时间,子晏这会儿还在梁宫,可若是再耽误上几日,她也不敢保证子晏会不会被人转移到宫外去,甚至有没有可能,连性命都不保。
季平川忙完了手头事来到含章宫的时候已是近未时了,他脚步匆匆,一路乘兴而至,见着霍宛央蜷着身子窝在榻上阖眸小憩的时候,心跳忽然加快了。
火红的衣裙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衬得人肤白貌美,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妩媚,让他光是看着,便挪不开眼移不开步回不过神了。
殿中此时并无一人,季平川悄步走近,坐在了人身前,凑近了去看她时才发现这人今日有特意梳妆捯饬过。
而从这样精致的眉眼中,他亦能看得出她的疲累,想来上午那碗羹汤是累坏她了。
目光缓缓向下移去,季平川正好看见了她腰间系着的并蒂莲香囊,心间松了一口气,神色变得愈发温柔。
昨夜给人亲手系上的时候,心里还担心这人会私自摘下来呢,这会儿看来,倒是自己当时多虑了。再次抬眼,季平川眉眼温柔地打量了人一圈,这才发现霍宛央的食指上竟包裹着一块绢布。
季平川的心里一下子揪了起来,这是受伤了?是为自己调制羹汤时伤的吗?
正疑惑蹙眉间,见人悠悠转醒过来,缓缓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季平川的神色一下子又变回温柔缱绻。
“阿湄。”季平川轻轻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就像是怕吓着她一样。
其实霍宛央压根也没睡,此时她挂着淡淡的笑,轻轻与人道:“你来了啊。”
季平川伸出手捉住了她的手,缓缓摩挲了一阵,然后轻轻握住了她的食指,开口疑问道:“弄伤了?怎么回事?”
见人问起,霍宛央的面上故意露出了些许尴尬神色,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食指,慢慢道:“就是烫了一下而已,没事的。”
这么快就发现了,霍宛央还等着一会儿用膳的时候,找个机会让他看见呢。
季平川闻言心头一软,直接揽臂将人抱入怀中,柔声轻叹道:“别再做这些事了,你有这心,我十分高兴,但是看你受伤,我很心疼。”
如此深情的话,在霍宛央听来,只让她觉得浑身发冷,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在人怀里哆嗦了一下,引得季平川又是一阵紧张。
“怎么了?是哪还不舒服吗?”季平川慢慢松开人,手握着她肩头,低头反复看着她的面色焦急问着。
霍宛央想了想,索性一并顺水推舟,指着外头,咬了咬唇道:“姐夫,可不可以让他们离开,我……我害怕……”
一说到这儿,季平川开始犹豫了,霍宛央见状又添:“他们在这儿,真的很不方便,况且,我又不会乱跑出去……”
季平川一怔,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人会说这样的话,他薄唇紧抿,双眼盯着霍宛央看了好一会儿,开口安抚道:“现在宫内处处都有危险,我这么做,不是把阿湄囚禁在这里,而是为了阿湄好,但你若是不喜,我便让他们都去外头守着就是了,这样好不好?”
让禁军全部撤离,恢复殿中原有的样子,在目前看来,季平川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其实关于霍宛央用的这些小心思,他多少还是能看得出来,知道一些的。
季平川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微微低下头,唇边漾起了一抹浅浅的苦笑。
霍宛央就知道让人松口不会有这么容易,索性也就不再多做纠缠了,点点头算是应了他的提议。在宫外也好,总是围在殿外让她看着都觉得人心惶惶。
“叫你等这么久,是我不好,是不是饿坏了?”季平川小心翼翼地左右关切,让霍宛央只觉得别扭。
她摇摇头回道:“不饿的,我上午也用了些汤羹,现在其实正好有些饿了。”
季平川微微一笑,算是回应,起身牵着人往桌前走去。
这厢方才坐稳,季平川为人一边布着菜,一边又听人说道:“姐夫……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姐姐啊……”
季平川手上一顿,面上神色未变:“再等等,等我忙过这段时间的,不会太久。”
对于他有意的去回避这个话题,霍宛央心里还是察觉得到的,她不放心,也不愿放弃,再次开口道:“姐姐现在情绪还好吗?让她别太担心我……”
季平川的脸上开始显出隐隐的烦躁,握着银箸的指尖有些发白:“阿湄,我很累,下午还有一堆政务要处理,咱们能不能先用膳?”
霍宛央知人心里有些不快了,微微垂下头,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用过膳后,霍宛央送走了那人,疲惫不堪地回到内殿,倒在了床榻上,此时此刻,她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这样一待,就是一下午。
这次本以为会有一次不错的收获,却不想有些不尽人意了,禁军只是被撤去了宫外,她还是没有见到姐姐,更别提夭夭她们了。
霍宛央躺在床榻上,开始怀念起以前的日子了,这次造反,想必宫里死伤不少,不知道以前那些熟悉的人如今都怎么样了,是逃出宫外去了?还是做了宫里的亡魂?再或是如她这般,被人囚禁在这四方天地中。
还有自己的家人,他们都还好吗?爹爹年纪很大了,母亲身子又不是很好,又让他们为自己担忧了。
还有子晏,他现在是不是也正在想着自己呢?霍宛央脑中胡乱想着,伸出右手放在了自己胸前,仿佛是在感应着什么。
他到底在哪?到底在哪里……
床尾柜里还放着没绣完的寝衣,说好了给他绣一个完整的,却拖拖拉拉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是完完整整绣好给他的。
霍宛央忽然觉得有些遗憾,那个给季平川的两个香囊都是完整绣成了的,到了子晏这儿,却没一个是绣好了的。
是不是命簿已经写好,他们这段感情,注定不完整?
霍宛央不敢再细想下去了,越想越难过,越难过却越想琢磨。
胡思乱想令她十分疲累,霍宛央闭上双眼,脑中浮现出了一幅幅过往画面,有好的,有不好的,有让人开心的,也有令人伤心的,但是不论是那一种,都比她现在这样要好。
慢慢在榻上转了个身,腰间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霍宛央低头看去,才发现那香囊还没有摘。毫不迟疑,霍宛央迅速将它摘了下来,然后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案上,既然今日成效不显,那她日后也不必再做给人看了,更无需假意再去讨好这人,该想想别的法子了。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