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川闻言一怔,眼神闪躲了一瞬,道:“什么意思?”
霍宛央偏过了头,看着远处将要燃尽的烛火,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在试探我会不会带着子晏离开吗?季平川,你说我不相信你,你难道就相信过我吗?”
这才不是霍宛央在意的地方,她之所以会拿这件事与人说事,不过就是想让季平川心里生出愧疚,然后再利用他的这点愧疚,来暂时与人冷战,以便后事。
果不其然,霍宛央在季平川的脸上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慌张神色,他舔了舔唇,双手不自觉地抬起,握住了人纤细的双臂,有些着急道:“不是的阿湄,我是相信你的,我不相信你,又怎么会放心让你带着夭夭下去呢对不对?”
霍宛央迎着季平川小心翼翼看着她的目光,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快感,她故意露出失望的神色,与人低声道:“那你应该把所有侍卫都撤走,或者让所有侍卫都待在原地,你撤去一半的侍卫,不就是想试探我会不会带走子晏,会不会离开你吗?然后你又怕我会真的离开,所以又留了一半侍卫在那看守,难道不是这样吗?”
见人愣怔不言,霍宛央抬手轻轻甩掉了他握着自己双臂的手,顿了顿继续道:“我原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足够信任了,却不想……”隐了后话,霍宛央摇了摇头,慢慢走向了夭夭所在的床榻:“今夜我睡榻上,不早了,安置吧。”
季平川快步追在她身后,一把将人从后抱住,有些患得患失道:“阿湄对不起!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是有些不放心,可绝不是不相信你!以后——以后我绝对对你全权放心……”
“等你能做到的时候,再说这句话吧。”霍宛央挣扎了两下,从人怀中挣开了身子,冷冷打断了季平川的话。
季平川有些呆滞地看着霍宛央的背影,被人挣开的双臂无力垂在了身侧,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样多余的做法的确是不该做的,本是想试探她是不是真心留在梁宫,却没想到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季平川此时躺在床榻上看着不远处榻上霍宛央的背影,心里如波涛翻滚般汹涌不停。
他怕会因着这一次,霍宛央再次疏远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趋于缓和,他不想在终日面对一个不冷不热的面庞,让她再次距自己于千里之外。
这一夜季平川可谓是辗转难眠,霍宛央却是安安稳稳睡了一整夜,直到次日一早,才从九龙殿回到了含章宫。
抱着夭夭一进殿,霍宛央便掩饰不住面上的喜悦了,与霍静姝报着喜讯,满心想着的都是那个即将被施行的计划。
但要想计划能够成功,她还得找一个人来帮忙,那个人就是周扁仁。
霍宛央之所以还敢请他来帮忙,不过就是因为她也抓着这人的把柄罢了,若是他不答应自己,那自己便只好用这个把柄来威胁他了。
反正霍宛央现在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周扁仁告诉她的,虽然她也相信,自上次周扁仁带她下去过后,季平川肯定会他已经做出相应的处罚了,但是这个把柄若是再次被提及,霍宛央相信同样好使。
因为那是季平川不愿意被提及的事,而周扁仁绝对经不住被这样吓唬。
这日,周扁仁仍旧像往常一样来与霍宛央诊平安脉,收起帕子后,周扁仁起身施礼,与人恭敬回道:“皇后娘娘与皇嗣一切平安无恙,待微臣继续给您调配安胎药,每日按时服用即可。”
霍宛央点了点头,对于这样千篇一律的说辞已然习惯,她挥手屏退了殿内侍人,只留了孔兰芝在侧,指了一旁的木椅对人道:“周太医坐下吧,我有些话,想与周太医说。”
周扁仁犹豫了一瞬,虽然不知霍宛央何意,却也依言坐了,他心里隐隐觉着,霍宛央要说的事,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霍宛央并不打算与人隐言,而是准备与他直接说:“之前还未来得及谢你,治愈陛下身上的伤。”
这话一出,周扁仁下意识便想到了季平川,转了个弯才反应过来霍宛央这是在说赵元昭呢。
他微微一笑:“皇后娘娘不必客气,救死扶伤,这本就是微臣为医应该做的。”
霍宛央点点头,顺水推舟道:“那我的死伤,周太医也能救能扶了?”
周扁仁闻言先是一惊,尔后吓得腿上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言重了!”
“不言重。”霍宛央打断道:“事实便是如此,你不必动不动就下跪,我现在不是皇后,更不是太后,只是一个有求于你的女子。”
周扁仁慢慢抬眼看向霍宛央,见人示意起身,犹豫着站了起来,继续回到原位坐着了。
“我有求于太医的事,想必太医也知晓是为了什么。宛央恳请周太医,帮我们一起逃出梁宫。”霍宛央直言了此事,顿了顿续道:“我知道上次我一定拖累了太医也跟着遭殃了,但是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我可以带周太医你一起离开,只要你愿意。”
霍宛央甚至已经把周扁仁的后路都想好了,他帮了这个忙,日后季平川发现,必是会要他性命的,周扁仁若是不傻,自然是能想清楚这一点,与其活在刀尖之上,霍宛央相信周扁仁是更愿意和他们一起离开的。
但是霍宛央不知道的是,周扁仁本来就是季平川托人引荐入宫的人,不是后来因着时势变革倒向了季平川,而是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人。
周扁仁听见这句话,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不知是因着震惊还是害怕,一双眼看着霍宛央眨都没眨一下。
霍宛央看人愣怔的样子,只是轻轻一笑,随后道:“周太医只管说愿意或者不愿意,其余的,不必讲。”
周扁仁这时才回过神,定定看了人好久,瞥了一眼一旁的孔兰芝,道:“娘娘此言是在问微臣,还是在问周扁仁。”
霍宛央双眼微微眯起,勾唇弯笑:“我是在问,一个能救死扶伤的人。”
周扁仁轻轻一笑,低了低头道:“微臣可以像上次一样,再带娘娘去一次暗牢,其余的,微臣做不了,也不会做了。”
只是下到暗牢,这样就够了,霍宛央本也没指望周扁仁能再做什么,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不得不探问一遍:“那你愿意,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周扁仁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微臣不能离开,微臣离开了,暗牢里不就没人了吗……”
霍宛央脑子一转,马上就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原先与姐姐想的办法是用蒙汗药将那些侍卫都弄晕,然后再带着子晏出去,但是风险极大,且不容易施行。
毕竟他们要离开的地方是梁宫,不是暗牢,梁宫那么多侍卫,怎么可能一一弄晕。
但若是用了这个方法就不一样了,周扁仁代替子晏待在暗牢,子晏则冒充周扁仁出宫,侍卫们亦不会有所察觉。
霍宛央心里暗暗激动了一下,看着周扁仁的眼神也带着赞许和欣慰:“多谢太医……”
周扁仁微微一笑,算是承了她这声谢,自己能帮她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功,全看老天的意思了。
季平川可不是好哄的,这一点周扁仁是有深刻体会的,甚至他觉得霍宛央这次都不一定能够成功,但是他没有说,他希望能让霍宛央继续持有这种美好的想法,哪怕是让她开心开心,让她笑一笑。
经过了三个月时间的磨合准备以及漫长的等待,霍宛央终于等来了这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她拖着已经八个月的身孕,领着夭夭在院子里看着雪景,整个人一直都是兴奋的状态,在霍静姝看来,是既高兴又替她担心。
“快进来吧,外面多冷啊!”霍静姝在殿内招呼二人进来,见霍宛央依旧不动,便对夭夭道:“夭夭快把你娘亲拽进来,她可受不得寒,快些!”
小人儿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扬起小脑袋看向霍宛央,轻轻扯了扯被人牵着的手。
霍宛央低头看了看夭夭,弯起的唇勾勒出好看的笑:“好,我们进去。”
牵着夭夭往殿里走,霍宛央只等着入夜了。
这段时间,她和季平川的关系已经十分平和了,甚至在霍宛央想起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与他笑言两句,让季平川如沐春风。
霍宛央通过这么长时间与季平川的相处,已经琢磨出了些许门道,所以把握的十分恰当,运用起来也是相当的得心应手,让季平川对她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所以今夜霍宛央特别有信心,只要季平川不知道她下到暗牢,他们一定可以从这里出去。
霍宛央在含章殿内度日如年地过了一天,夜幕降临后,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的血液,都沸腾了。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