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日是打算借此机会扳倒皇后的,却不想竟给人澄清了自己的机会。
霍宛央看向赵元昭,只见人看着自己微微左右晃动了一下脑袋,霍宛央明白,那是暂且作罢的意思,今日杨春生是无法上殿来指证了,只好留着以后再有机会一起拿出来了。
只是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柳氏,买通宫女,实施诬陷,行巫弄蛊,污蔑皇后,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罪不可恕!即日起,废为庶人,幽禁掖庭以候发落。宫女环佩,杖毙。”赵元昭面无表情述着旨意,整个大殿寂静得如同被冰封雪冻一般。
柳双妙听完旨意后直接昏厥了过去,而环佩则是不言不语的低着头,继续跪在那,待人将她拉下去后,她也没有半句求饶之类的话。
赵元昭转头看向皇后,直直盯着她看了好久,尔后不冷不热说道:“皇后最近劳累了,接下来的事,便都交给齐昭仪去处理吧。”说完又看了一眼齐淑慎,齐淑慎会意,连忙起身福礼:“妾领命,谢陛下。”
窦瑰兰一怔,想再说些什么他人已经起身往殿外走了,这是被下权了?到底还是怀疑上自己了……
窦瑰兰有些慌乱,不过下一瞬又想开了,怀疑又如何,陛下要是有证据,自己还能坐在这儿吗?
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窦瑰兰顺势看了一眼霍宛央,见人神情严肃地站起身与众人一同往外走去,那心下别提多痛快了,真以为凭一个小小的宫女就能扳倒自己,然后称后掌印吗?
众人都退下后,锦绣悄悄上了前,劫后余生般的唤了窦瑰兰一声:“皇后娘娘……”
窦瑰兰听得出来她这声唤的意思,好险,总算是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没有,陛下不是还对自己有着怀疑么,而昭元贵妃,她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锦绣啊……”窦瑰兰摘下了护甲往边上一放,揉着双手缓缓道:“上次让你准备的事情,现在吩咐芍药去做吧,越快越好,免得节外生枝,跟她说,做完这件事,我就把东西给她。”
锦绣乌珠一转,说道:“娘娘,大人那边还没有寻到杨春生的踪迹,咱们这么快下手……会不会提前暴露?”
窦瑰兰转头看着她,勾起嘴角轻轻一笑:“暴露?已经暴露了,陛下心知肚明,只不过是还没有在手的证据罢了,所以才说啊,越快越好,若是真的找到了什么证据,那就来不及了。”
窦瑰兰已经感到危机了,这次她有幸能躲过去,下一次等着自己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她不能给霍宛央喘息的机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除掉她来保自己的皇后位,时间越紧迫,越不容失手。
霍宛央出了椒房殿后已是黄昏了,落日的余晖罩在她身上,让她感到阵阵寒凉,一旁的金颐紧紧跟着,知人心情不顺,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与人闲聊,一路与人回了千秋殿。
刚进入殿内,霍宛央便气的将脚边的炭盆踢到了一旁,然后解了披风直接坐在了榻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对一旁的孔兰芝说道:“奶娘,趁着现在还没行刑,你去一趟掖庭,亲口告诉环佩,她的家人已经被杀害了,就在八月十五,中、秋、夜。”
孔兰芝愣了愣,见人面容坚定,隐有愠气,垂下眼眸点点头道:“老奴明白。”说着便退下了。
小女子气怒的模样落在金颐眼中惹得她直想发笑,她的姐姐,还真是有意思。
方才被踢到一边的炭盆已经被底下的人又放置回原位了,撒在了妃色毯子上的炭灰也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了,金颐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后,上前笑道:“姐姐脚力倒好,只可惜裙摆还是沾上灰了。”
说着她上前蹲下身,给人用帕子掸了掸,霍宛央偏头看着她,张了张嘴,叹出一口气,欲言又止了。
“所以姐姐何必要置气呢,沾灰惹尘的不还是自己么。”
霍宛央伸手将人扶起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像被抽走了全身气力一样开口道:“我就是不甘心,我没想到环佩居然会在那么紧要关头换了说法。”
“可重要的是,这件事的确与千秋殿没有关系了,北珠也不用再担着巫蛊的罪名了。”
“可是罪魁祸首依旧稳坐椒房殿,颐儿,我怎能甘心啊……”霍宛央摇摇头继续道:“不过也是我心急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环佩主动找我就是有问题的,我一直在担忧怀疑,想不明白,如今倒是全都说得通了,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要指证皇后,不过就是利用我去给皇后澄清罢了,可怜啊——这环佩还并不知道她的家人早被人杀害了呢。”
霍宛央往身后软垫上一靠,有些无力与人接着说道:“其实我倒真想看看,环佩知道这个消息后是什么样的表情,为了自己的家人不被牵累,她一个人扛着所有,最后家人也没保住,她还为了杀她家人的真凶掩盖扭曲了事实真相。”
金颐想了想,问道:“姐姐此举可能激怒环佩?再让她重新说出事情的真相?”
霍宛央凄然一笑:“怎么可能呢?她已经是半条腿迈进阎王殿的人了,哪有什么机会再说出真相呢?”
金颐握住人的手,恳切道:“不管怎么说,姐姐现在没事,夭夭没事,千秋殿没事,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皇后已经警惕起来了,再下手又谈何容易,我真是太掉以轻心了……”
夜幕降临,连落日余晖都没有的宫里,显得更冷了。
自那日后,皇帝下旨彻查骠骑与禁军统领,并掌握了二人一年半以来互通的信件,字里行间无不怀有违逆造反之意,并于柳家搜出大量还未来得及转移的贪污贿品,数量金额之大令人瞠目。柳家被抄,骠骑与禁军统领为首皆废为庶民,并处以极刑,连坐三代,柳双妙为其子女自然未能躲过,相关涉事人或赐死,或流放,或变卖为奴,柳家自此衰败。
“柳家衰落是早晚的事,在先帝时期他们持兵弄权,父皇看不过眼,才有意提拔了季啸安来与他们分庭抗礼,也成就了后来的季家军,可是当年的柳家有季家压着,现今的季家,又有谁来制衡呢?”
九龙殿内,赵元昭正盘腿坐在正榻上,与霍宛央念着柳家生平。
“季家不会做违逆造反之事。”霍宛央言之凿凿,抬眼看着赵元昭字句坚定:“我相信姐夫,他待姐姐情意深重,怎会不顾家国百姓,做这样的事呢?”
赵元昭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他直接说,自己早就察觉到了季平川的异动吗?
“我不过随口一说,倒好像惹你不快了。”赵元昭尴尬一笑,继续道:“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得不防备一下。”
很快他又转了别的话题:“不过我也是有心要加快柳家衰落的步伐,现在禁军统领空了,前些日子窦相与我提议要他义侄来历练,我回绝说已经有了人选,宛央,我记得峻茂好武,正有意让他接手呢!”
霍宛央一怔:“七哥?算了吧,他好武是好打打杀杀奔走江湖,叫他在深宫里,可不是要憋坏他了。”
霍宛央其实是不愿霍家人再有人入宫了,她转而提议道:“不如让朱育上吧,他虽为暗卫首领,也不妨碍再做个禁军统领,大家都摸不清他的底细,且他明着暗着都能帮你,亦是信得过之人。”
赵元昭想了想倒也觉可行,只是没表态,一摆手道:“罢了,先不说这事了,叫你来还有正经事。”
赵元昭将身旁的匣子递过去:“你和夭夭的生辰礼物,早就画完了,一直耽搁到现在。”
霍宛央接过匣子,心里泛起阵阵酸涩,忍不住直接打开看了。
匣子里有两幅画,第一幅画霍宛央一眼便认出了这个背景,是在临芳殿的春入临芳,霍宛央伸出手摸着画中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眼眶湿润了。
“为什么要画这样的一幅画?”
赵元昭轻轻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缓缓摩挲着,说道:“那日去看望你,见你站在树下出神,伴着落花纷飞,好美,我当时看了很久,回去就把这个场面给画下来了。”
霍宛央没有再说话,合上画卷的时候顺势挣开了他的手,然后去展开了另一幅画卷。
赵元昭将手又慢慢收了回来,有些无措地舔了舔双唇,到底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以前在人面前都是所言所行不用顾及不用考虑的,可是现在,心里有好多话,却不知该如何说了。
霍宛央展开的另一幅画上是她抱着夭夭和赵元昭泛舟的那次,穿过莲花丛,直入湖心,那天他们都是庶民装扮,没有压着脖子沉重的发饰,也没有拖曳金绣的华服,就像是一户农家夫妇带着孩子泛舟湖上去采莲子一般。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