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桑走进内室时,霍景云已经换了寝衣,依旧趴在床上看着她。
柔软的长发披在肩上,灯火或明或暗,就跟只暗夜里出来吸人精气的男妖精一般。
原本好好的仙人气质都不见了,果然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暗自想,缓步走到霍景云面前,没好气的问:“殿下找小的来有何指示?”
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语调,霍景云噗嗤一声就破功了,用手肘挪了挪位置,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果盘:“没什么指示,让你削个苹果给本宫吃而已。”
乔天桑白了他一眼。
“东宫多的是给您削苹果的人,何须要我来?”
霍景云笑意更深。
刚听到艳夏跟他说,他被喊到御书房的时候,乔天桑主动要给他削苹果。
虽然他觉得不安好心大于诚心诚意,但他还是没忍住,让人把刀拿过来了。
“不让你拿刀不是防着你,而是怕你自寻短见。”
听到这话,乔天桑看了他一眼,嗤笑:“那还是得感谢殿下您盛情邀请我到东宫来做客啊。”
无视她的嘲讽,霍景云依旧对苹果热衷得很,硬要乔天桑坐到自己旁边把苹果削好了才作罢。
吃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苹果,霍景云就跟吃着仙桃一样津津有味的。
“殿下可满意了?”
霍景云取过旁边的丝帕擦了擦嘴:“还行。”
乔天桑翻了第三十二次白眼。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话音刚落,霍景云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动作,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大床的里侧。
“睡觉。”
乔天桑诧异的看着他的脸,又诧异的看向床的里侧。
“你疯了?”
他霍景云没脸没皮,她乔天桑要脸啊!一男一女睡同一张床是什么鬼意思!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在霍景云威胁性的目光下扯了扯嘴角:“殿下请自重。”
“我怎么不自重了?”霍景云笑着反问他,“我连翻身都困难,又怎么可能干别的坏事。”
他乖巧的趴在床上:“我只是怕晚上没人照顾我,我倒杯水都成问题。”
乔天桑无奈的叹了口气,摸了摸袖子底下的刀柄,认命的地爬上了床。
“还没熄灯。”
“……”
她直接起身,拿过霍景云放在枕边的令牌直接扔过去。
嘭的一声,烛台被打落,内室陷入一片暗黑中。
“满意了吗?”
霍景云笑着不说话。
乔天桑冷哼了一声,翻过身把被子全抢过来,睡得离他远远的,闭眼不管任何事情。
“桑儿.”
不说话。
“桑儿?”
不理睬。
低笑声响起:“桑儿晚安。”
听到旁边的人呼吸逐渐平稳,乔天桑睁开眼睛,只见霍景云整个人趴在床上,双眼紧闭,眼睫轻颤,俨然已经睡着了。
她摸了摸手上的小刀,摇摆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把小刀藏在了枕头底下。
*
接连半个月霍景云都趴在床上度过,而幸天气不算热,伤口也没有发炎感染,再加上阮皇后送过来的生肌膏,霍景云已经和没被打板子之前没什么差别了。
本来吧,明帝打了太子,就要收回点权力架空架空他,灭灭他的威风的,但没想到,他放眼看去,能用的龙子们已经所剩无几了。
老大老三回了封地,老二虽然还在京城,但痴傻了太久,他也不好把国家大事交给老二。
四五六八这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顶用,最小的那个书都背不下来,何谈处理正事,就还真的只剩下个七儿子能挑大梁。
明帝这才发现,这默默无闻的儿子干起事儿来,还真的比他还要干净利落得多得多。
但现在想要设防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
*
东宫内,霍景云正坐在内室里看闲书,时不时用银签戳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嚼,过得非常惬意。
这几天他都死皮赖脸的睡在乔天桑旁边,虽然没有什么旖旎的气氛,乔天桑还时不时说上几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但他还是过了个非常愉快的假期。
而乔天桑却一点都不愉快。
被差使了半个月不说,还老用司空明灭去威胁她干这干那的,最重要的是,威胁了这么多次,她却连司空明灭的衣角都没见着。
越看霍景云她的火就烧得越旺。
她把苹果直接砸到霍景云身上:“你一国太子,怎么就这么闲呢?不用帮皇上处理国家大事?”
说完觉得不够,再次开口挤兑:“你不会被废了吧?”
霍景云依旧没生气,一手接过苹果,直接咬了一口,挑眉问她:“要不来赌一把?”
“不想赌。”乔天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内室安静了一秒,乔天桑又认命的开口了:“赌什么?”
得逞的霍景云笑了笑,指了指更漏:“半个时辰之内,御书房必有奏折送过来。”
这么肯定?
乔天桑扯了扯嘴角嗤笑:“朝堂的事情我没你熟悉,没什么好赌的。”
霍景云也没有再逼她,低头继续看他那本游记。
“桑儿想到宁城看看吗?”他低着头边看边问。
“不想。”乔天桑也是跟平常一样一口否决。
她当然记得宁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当初霍景云还没封王,他看中的就是宁城这块封地,说被称作塞上江南,气候宜人,百姓丰衣足食,民风淳朴,远离京城,适合他这个当初屡犯欺君之罪的人。
那时候她只想着依附霍景云所以也没拒绝他要带着她“逃亡”,但现在把所有事情都看清了,才知道他说要带自己离开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而且他当时还说,要她一辈子陪着他,哪怕是仇人的关系。
如此明显的表白,她自己都没注意,说到底,还是她先负了霍景云。
但现在她已经嫁给了司空明灭,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现在明白过来又有什么用。
果不其然,还不到半个时辰,明帝身边的大太监便过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沓的奏折。
“奴才参见殿下。”
霍景云放下书,看了大太监一眼:“怎么了?父皇有事找我?”
大太监虽然身处高位,但礼数还是很足的,先对着霍景云福了个身才道:“回殿下,陛下吩咐奴才把这些奏折拿给殿下处理,还说殿下休息也够久了,明天也是时候上朝了。”
对此,霍景云并不惊讶。
支持他的朝臣非常多,随意一两个下点绊子给明帝也足够让他这个太子重新站出来了。
霍景云也没有过多显露,点了点头,就让旁边伺候的太监把奏折给接过来了。
见霍景云也没有难为自己,大太监屏退了后头跟着个小太监,又看了看在旁边剥橘子的乔天桑,欲言又止。
霍景云看了乔天桑一眼,对着大太监说:“有事直接说,这里没有外人。”
大太监微微惊讶,但也没再多话,压低声音劝道:“殿下,陛下刚才脾气可大了,您还是太子,事情也没必要做得这般出格啊。”
明帝再怎么不济也是当今皇帝,他霍景云虽然是储君,但明帝说废太子也没人能阻止,现在霍景云还让人在早朝和奏折上给明帝使绊子,就真的不怕被废掉甚至砍头吗?
但霍景云也不甚在意,点点头道:“谢谢公公的关心,本宫做事会有分寸的。”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模样,大太监也不清楚他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但面前这太子十分有主见,他一个奴才又能说什么,只能福身退下。
大太监一走,乔天桑就开口嘲讽了:“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啊,连皇帝身边的人都给收买了。”
霍景云不置可否,让太监把奏折拿到书房,然后对着乔天桑道:“今晚晚膳我就不陪你吃了,你乖乖吃饭。”
乔天桑回也没回他一句,继续剥自己的橘子。
半个月没有理政事,霍景云忙得焦头烂额的,晚膳也是随便扒了两口,而且还是用左手吃的,因为右手还握着笔去批奏折。
好不容易把所有奏折批完,已经是三更天了。
料想乔天桑肯定不会等他,他也没有要回寝宫的意思,直接让宫人打水过来洗漱一下就在书房歇下了。
可水还没打来,外头就传来打斗的声响了。
他不耐烦的看了蹲在梁上隐了身形的蒋年,后者几乎在同一时间默契的跃出了书房。
不过须臾,打斗声便停止了。
蒋年又不是窜到哪个角落躲起来,押着人进来的是七三。
“哦?是个熟悉的面孔。”霍景云坐在紫檀案后,笑眯眯示意七三放人,“好久不见了,袁先生。”
袁一死命挣开七三的束缚,再也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淡然,普通一声跪在了霍景云面前:“求殿下救救我们牧歌殿下吧!”
霍景云挑了挑眉,秦牧歌被废的事他也听说了,但没想到秦牧歌会找他来帮忙。
不过他并不想帮忙,毕竟秦时风精明得跟只狐狸一样,秦牧歌蠢钝如猪,他可不想跟猪为伍。
而且他连话都没跟秦牧歌说过一句,现在就要他去帮忙,未免想得也太美好了。
正当他想开口婉拒时,袁一再次扑到他桌前,眼睛瞪得大大的,急促的说:“殿下不帮我们,肯定会后悔的!”
“哦?”霍景云来点兴趣,“为何?说来听听。”
袁一见他松口,兴奋得直接站起来,沉下声音道:“因为帮秦时风的人,正是你们的国师司空明灭。” 国师宠妻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