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问这个问题之前,霍景豫想到了非常多的可能性。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收回他的兵权。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父皇能容得下儿子手握十万兵力,但弟弟未必能容哥哥握着如此庞大的兵权,所以霍景云如果问他收回兵权,他也不是十分诧异。
只是……
现在的情况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你要打梁国?”
霍景云郑重的点了点头。
“为何?”
这几十年来梁国相安无事,而且国力相当,要打肯定两败俱伤,他想不懂为什么这个弟弟要去打这么一场仗。
霍景豫重情,也容不下谎言,所以霍景云也没打算隐瞒,直接说:“五哥可知,司空明灭投靠了梁国太子?”
“竟有此事?”霍景豫还真的不知道,毕竟明帝一直没有说国师辞官,而且国师来无影去无踪的,他就在秦地里安安静静的陪着王妃,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
霍景云点头:“说起来五哥可能会觉得荒唐,若我说桑儿根本没死,还嫁给了国师,五哥觉得我应当如何?”
这问题……可就尖锐了。
霍景豫这个大老粗还就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啊。
但霍景云也也没真的让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接着道:“在西南一役的时候我曾经说过,我这人报复心特别重,所以我要给司空明灭一个沉痛打击。”
霍景云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温和的眼睛都是怒火,愤慨得语气都变了。
而霍景豫没有附和,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国师功力深不可测,而且在你我尚未出生时就替父皇打江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也未必能……”
“五哥请放心。”霍景云打断他的话,“我并没有说要五哥替我去打一场仗。”
霍景豫诧异。
“待登基大典过后,我会御驾亲征,亲自到前线动手。”
“七弟!”霍景豫倏地起身,“你是大周一国之君,岂能冲动儿戏对待自己的性命!”
霍景云摇摇头:“这不是冲动儿戏,正如五哥所想,很多人肯定不服我登基,以为是我蓄意陷害父皇,弹劾我,所以我只能做出一些功绩堵住他们的嘴。”
这样说的确非常有道理,但……
“功绩也不一定要靠打仗……”
而且跟司空明灭打,是功绩还是过错都不知道呢。
明显的,霍景云还沉浸在无比的自信当中,霍景豫也不好再说话。
面前的人虽然还没登基,但也跟皇帝没什么区别了,惹恼了他也不是好事,也就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那七弟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我想问五哥借秦王军。”
借?
这个词用得好。
弯弯绕绕了一大圈,果然还是回到了兵权的话题上。
霍景豫看了看杯中的茶,笑了:“说什么话呢,七弟是大周未来的国君,秦王军是七弟的不是我的,又谈什么借呢?”
“五哥千万别误会。”霍景云神色仓皇,“我与五哥兄弟情深,岂会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事!”
他起身走到窗下:“我坐上这个位置只不过是侥幸,带兵打仗的事情还是得由五哥你来,我就这样收了你的兵权,岂不是寒了兄弟之心?”
这话他说得不假,他的确没想要收回霍景豫手上的兵权。
司空明灭不在,还得靠他五哥支撑,一旦收回兵权,不仅寒了五哥的心,还容易受到挑拨,得不偿失。
见霍景豫不说话,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五哥既然来了,就顺道看看登基大典,然后我们再一同商量一下攻梁的事宜吧。”
霍景豫一时也难以摸清他的心思,只能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那我就先回秦王府了。”
“五哥慢走。”
霍景豫一步一步走出东宫,这次他没再骑马,牵着马走在漆黑的宫道上,直至走出宫门他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
这深宫高大巍峨,碧瓦朱甍,可看到刚才霍景云的脸,他又觉得寂寥冷清。
在国师手上抢国师女人的事的确很荒唐,但他也想试试。
当孤家寡人是件很痛苦的事,若是有那个桑儿,他的七弟应该会高兴很多吧。
*
十天后,大周新帝的登基大典在紫宸殿举行。
大典的前一晚,霍景云都在连夜批阅奏折,完毕后就开始梳妆。
披上玄色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霍景云站在铜镜前,想到了很多。
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当初在七皇子府时,每日上早朝时他都拉乔天桑起床替自己更衣梳头,虽然很多时候最后还要他自己动手重新收拾一次。
那时候的她还自以为很完美,推他到镜子前,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卖乖。
两人的身影映在黄色的镜面上,他以为那就是一生。
“陛下,时间到了。”
大太监轻声提醒,霍景云应了一声,就走出了东宫。
明帝已变成了太上皇,而且刚解毒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所以这次登基大典他也就没有出现。
霍景云被抬到紫宸殿前,大殿玉阶前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
与立储大典相同,登基前必须先祭天,司空明灭不在,就由以前几个跟着他的童子进行。
又一次,他穿着繁复的冕服跪在了祭坛前,但起来时却不再需要人扶起。
他取过童子手上的香,对着天拜了三拜,又对着太庙的方向拜了三拜才将香插进了香炉。
祭天完成,霍景云独自一人走上紫宸殿的玉阶,一步一步,旁边站着的人越来越少,直至他走上最高的一层时,身边就只剩下一个人罢了。
他停稳脚步,然后转身,看着大殿下的人鱼贯跪下,丹陛大乐起奏,传遍了整个皇宫。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拜的声音响彻苍穹,霍景云隔着旒珠看着向自己臣服的人,心潮澎湃。
他等到了,等了二十三年终于等到了站在这个位置受万人跪拜,从此不再是一人之下,他就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众卿家平身。”霍景云抬手示意百官起来,又看了一眼在下头站着的大学士。
大学士自然留意到他的眼神,立刻呈上诏书,礼部的人连忙上前接过,呈上去给站在霍景云下方的大太监手上。
尖细的声音响起,霍景云已经无心去听了。
年号已定,他父皇母后的尊号和徽号也定好了,诏书的内容也是他看着拟定的,唯一不足的是当初立储大典的愿望依旧没有实现。
江山再好,若是没有人陪着依旧是暗淡无色。
皇帝为什么被称为孤家寡人,他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了。
*
天定元年元月,大周新皇登基,亲政后一天下旨攻打梁国,御驾亲征,秦亲王作副将,带领五万原定王军和同时在秦地出发的五万秦王军远赴毓城。
就在天定帝出发的第一天,梁国老皇帝驾崩,太子临危受命,七天后迅速登基,封东宫门客谢轻歌为骠骑大将军,陪同新帝共同带领十万将士赶赴旭城准备迎战。
在梁国京城到旭城的路上,秦时风看着骑马走在自己旁边的谢轻歌,死死盯着。
“陛,陛下……您能别盯着臣看了吗?”
秦时风原本还好好的,一听到他说话就大怒:“你说司空明灭是不是个人啊!老子现在是皇帝!凭什么他都不亲自过来护送朕啊!朕要是死了大梁怎么办啊!”
他随时都会被人暗杀,司空明灭竟然就施法把他身边的暗卫变成谢轻歌的模样护送。
不是他信不过暗卫,而是司空明灭更值得信任啊!
被吼了一通的暗卫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又被他家陛下瞪了一眼。
“注意形象!司空明灭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暗卫连忙正襟危坐。
发泄完毕后,秦时风没好气的倒回了龙车里。
乔天桑生产在即,司空明灭也别苑的门都不愿意出,每天就守在乔天桑身边鞍前马后的,连这么重大的事情也不管不顾,秦时风真的好气啊。
但没办法,他老人家活了两百五十多年,头一回当爹,他这个仁厚的皇帝也不好让他抛家弃子的滚去战场,也只能每天担惊受怕的赶路了。
而在大周国境内,霍景云抛弃了龙车这么碍时间占地方的东西,贴上人皮面具骑着马和霍景豫并排赶路。
距离毓城越来越接近,霍景云握着缰绳的手也渗出了丝丝汗水,霍景豫看在了眼里,知道他近乡情怯一般的心情,打趣道:“怎么?当初西南一役来得紧急您没怕,西北一战凶险也自告奋勇,现在去抢人反而紧张上了?”
霍景云笑而不语,看了霍景豫一眼才说:“我是不知道应该用何种姿态去见她而紧张。”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她生产的时候了。
就是不知再次见她时,她会是个怎么的模样。
若他赢了她会何等反应,要是输了……
不!
他一下子便否定了这个答案。
他这次不但带着十万秦王军,还带上了宋明烟。到时候司空明灭用哪种办法他都能应对。
他不可能会输!
带着这样的信念,半个月后,霍景云到达了旭城的边境。 国师宠妻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