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蝴蝶为了衬托气氛,最后咬字特紧。娆木离睁开眼觑了他一眼。
他立马收了笑。
坐了一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故事也说完了,我也回去休息了,还有话本要赶呢。”
手才搭上门把,身后的人启唇笑道:“我一直挺好奇,西夏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那身影顿了顿,回过身来,满脸惊恐:“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浑身鸡皮疙瘩?娆不死的,你可别把算盘打到我西夏国来啊,我西夏真没什么,满地都是骗子跟神棍。”
怕她不信,用力点头以表诚意:“真的。”
她的手指修长,在烛火明灭中,一下一下敲打着椅子,唇角的笑充满了玩味和捉摸不透:“是么?那感情和我还挺合拍啊。”
谢蝴蝶愣了愣,看着眼前这张如梦似幻的脸,他不知为何,感觉如坠冰窖。颇为无奈:难道还真是搭上了一匹狼么?
他叹气:“在下只是一介说书的,你要是想找我听个故事,我谢蝴蝶一定奉陪到底,其他的,在下真的无能为力。”
再次转身。
她悠悠开了口,闭上眼,靠在榻上:“你可觉得我这屋子冷?”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随即,无奈的笑,额头抵在门框上:“我说,你这女人还真是,非得把人逼到这个地步才行?”
她挑了眉,声音温柔:“可不,要不是怎么就成了妖妇了呢。”
谢蝴蝶离开之后。她闭目养神了会,睁开眼,不禁头有点疼,伸手捏了捏太阳穴。
事情远比她料的要复杂的多啊,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恒温游士会是那位主,要不是西夏王室特殊的体质,她还真想不到闻名天下的黄人真忒么是个皇人。
看来这个西夏国能在乱世安稳的继续满地神棍骗子,也不是仗着民风淳朴安然度日。棋下到一半贸然重新下子绝对是大忌。她习惯性的抚摸上手骨凹处,眸色愈发深了些。周身的冷气在深夜变的格外的浓重。
柳念昔这一招棋不可谓不狠,搞不好真的会把她一击毙命。但是她到底图的什么?唯一能肯定的是她图的跟冰缠有关。
问题的关键就在她练冰缠的时候,祭月压根没跟她说什么口诀啊。难道冰缠跟天穆一族有关?
她越想越糊涂,头疼欲裂。
最近季尘不在身边,委实不大习惯。想拿个什么东西都不方便,还得她自个起身。算了算时间,季尘离开也有数日了,宛宫的情况恐怕也不大乐观。若是那两个宫联合起来守株待兔,季尘和折郁那是羊入虎口。
回到半路歇的时候,花颜的屋子灯火还未灭。
她脚步顿了顿,拐了弯。
才走到门口,里头的人猛地拉开了房门,俊脸笼罩着一层阴云。娆木离眨了眨眼,佯装四处张望了下,回头笑嘻嘻道:“等我啊?”
他二话不说一把把她拉了进去,阴沉着脸不说话。拳头捏的脆骨响。
她耳朵一竖,也抬手双拳互捏,“想打架啊?深更半夜的,你脑子莫不是被驴踢了?!”
他眉角直抽:“你这两天上哪去了?”
她转身,往里屋走去:“客栈不是被人看的紧嘛,我出去溜达溜达。顺便探探风,放放风。”
不说还好,一说他一肚子火,看着她吊儿郎当往躺椅上横躺,他更是怒火中烧,上前压低身子,双手按在她身侧,冷声道:“你还知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再被抓了怎么办?上次我是偷了个空隙进去的,这一次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危险?!”
眸色潋滟,悄然掀眼,望了过来。他浑身一凛,心底打颤,忽的竟没了底。
娆木离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眼底是真的在担心自己的,为自己的安全,就像自己担心祭月一样,那份焦灼,她懂。
只是她不懂的,还有很多。
那份冷凝似乎只存在了一瞬间,她便换上了嬉皮笑脸:“放心吧,我命大,死也不会这么默默无闻的死。怎么着也要拉几个人垫背不是。”
他撑在她身侧的双手突地捏紧,敛了眸,薄唇轻抿。
她静静的看着上方的人,清楚的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
许久,他开了口,声音沙哑而无力:“你在怀疑我。”
她也淡淡的应着。眸底全是笑意:“毫发无伤把我从柳念昔手底下救回来,花颜,你的骗术退步了。”她整个人轻松惬意,完全没有觉得两人之间有任何尴尬的气氛,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鼓励道:“面对我这种人,你得下点功夫,你以为乘机摸鱼会很溜啊。”
花颜沉默的低头,长睫遮住了眸中的情绪,薄唇却是轻轻勾起,颇为自嘲道:“也是,你除了对他那样毫无心计,对谁是放心的了的。”直起身子,冷冷的俯视她:“娆木离,你凭什么这样活在我的世界里。”
她温柔的笑着,眸色泛着淡淡的水烟:“还真对不起,我活的也很累。”
站起身,轻轻推开他,从他的身边走过。她一直都是笑的,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忧伤、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丁点的情绪变化都没有。
花颜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话已说出口,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
两人不是没闹过矛盾,拳脚相向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这一次,他却有一种在两人之间划了一条界限的错觉。
她没有再出现。消失了好几天,紧接着便是北王召集武林英雄在华洛山顶举行会议。华洛山紧挨着皇家建设的富驿山庄,也算是给了各位江湖好汉上等的待遇了。
花颜以为娆木离再怎么胡闹,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似乎她的行为永远在他的预料之外。
印象中,她永远是狼狈的。因为年纪小,身体弱,扎个马步都要一摇三晃的。对于这样一个属于弱势群体的丫头进入宛宫,他好奇,也觉得好玩,宛宫不见得是虎狼之地,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就上英宫那种地方,吃了人,骨头会给你吐出来。
偏偏这个丫头还屡次三番的挑战白翼的底线,没臂力没体力没内力,她竟然昂着脖子要撂倒对方。他被她斗公鸡似的模样逗乐了,估摸着祭月也没想明白怎么就整了个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回来。
他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捉弄人,如何偷袭人,如何骗人,如何整人,就是没教她如何做人。
祭月负责正面题材,他负责恶性循环。祭月骂人,他笑呵呵的去护人,她也渐渐的感觉到了有人罩着,于是从一开始的逆来顺受变成了梗脖子。
气的祭月直接和他撕破了脸。他倒也为此乐了好几日。
祭月这个人太过谨慎、内敛,即便他多次当面挑衅都没能让他破脸,感情好,这丫头的本事渐长,他也终于撬开了祭月这座冰山。
冰山一破,痕迹就会看的很清楚。否则,他也不会寻到一个绝佳的机会一击毙命。
如今,他养的这头小狼崽,獠牙凶狠而残酷,不仅对外对自己也一点不手软。
祭月曾经跟他说过她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宛宫更不适合他,护的好,平平安安一生,护的不好,那是要葬送无数人的。
门外闪过一道黑影,站在门口良久,低声禀告:“主子,找到了。”
他从榻椅上缓缓站起身,墨发垂下,他面白如玉,薄唇轻扬,眼中闪过一抹讽刺:“是么,果真如此。”
——你终究还是只在意那个人,用你所有的一切都在赌,赌他的忍不忍心,赌他的在不在乎。宁愿自己遍体鳞伤,满身鲜血,你都要他站出来,站到你的面前。娆木离,你可知道你到底有多残忍?!他既然不想见你,你又何必这么作贱自己呢?!
那么,就让他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在乎你,值得你布这么大一个局逼他现身?!
地牢外的明月竟是比她平常看的要好看的多。她靠在冰冷的墙上,抬头仰望窗牖外的月亮,控制不住的想要笑。
月秋有点害怕,跪爬了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袖:“姑娘,你没事吧?千万别吓我。”
娆木离没有回头,头往后更仰了些,方便自己躺的舒服些。“月秋,你怕死么?”
月秋被她这么一问,脸色白了白,勾了唇笑的有些无奈:“谁不怕死呢,可我娘说,人都是要死的,若是真的要死的时候,你就想啊,这辈子反正没过到好日子,一死,唉,可以到下辈子了,说不定能投个好人家呢。这样一想,死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痛苦了。”
她闻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娘真是个奇人。”
话题一下子热络起来,月秋还真没一开始害怕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歪着头,问:“那姑娘呢?你怕么?”似乎想到了什么,月秋脸上微微薄红,害羞起来:“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姑娘的时候,当真以为是见到仙人了呢,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总觉得你和我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本宫甚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