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清水芙蓉面,就在他眼前,他亲了她一下,在唇边。
有酒香。
她的手,一下子撑在了他的肩上……
那是他们刚结婚不久吧,对他的亲近,她的反应总是生涩的厉害;
生涩,推拒……
让他焦躁,仿佛自己是令她生厌的病菌。
他暂时的松了她,她跳起来,他更快,一把抱住了她。
转了个身,他将她抵在了墙上。
有点儿急切,他的行动很快;可她的手,在凌乱挣扎中,按在了他的手上。
“别……”她声音低,几乎是带着哭音。
他没停。
她的身边就是控制器,他空出一只手来,把灯关掉了。
室内一片黑暗。
远处,透过磨砂玻璃门,地下室走廊上的灯光透进来。
他看得清楚她脸上的惊惧。
他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密密的合着,她柔软、柔软的身体,渐渐的绷紧了。
他低头,啃咬着她颈下的一点,她抓着他的衬衫,使劲儿的扯着,她怎么就不知道,她这样,只会让他更急切?
他的手,将她的裙摆撩了上去……
“籽言……”他轻轻的在她耳边唤着。
她的鼻息,喷在他的颈间,让他酥麻,让他战栗;可耳边,竟是她细碎的啜泣。
他停不下来,这会儿,他停不下来……
过了好久。
他轻抚着她……
她难受。
他知道,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他会让她难受。
试过了,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她,还是会难受。
他抱她在怀里。
不是环境,不是方式,是心。
他只是抱着她,抱着……
就是那一次。
她在这里。
她说……进了这里会头晕吗?
所以,再不敢来?
他也会的。
会想起她清甜的气息,会想起她酒后微醺的面孔,美的让人心颤,让人失控。
他喝着酒,那样的心颤和失控,久了,是会把人的意志弯折的吧。
他觉得他是越来越软弱了。
在对着她的时候。
什么时候,他成了会犹豫的人?
他祖父说过,东子躁性,人家都是看三步走一步,他肯多看一步就不错;他父亲和大伯会说他狠辣,软硬不吃;应素云说他沉不住气,但凡是想到便要做到,急性子……
还有谁呢,熟悉他的人,都说他是这样的,从不犹豫,想好了的事,说一不二……
他现在,哪儿还是这样的人?
看着她难过、煎熬,他放她出走;他追到了她,无论如何,看到她,依着他的性子,不该是一把把她拉回来,踢那个人下玉藻池?
管他死活呢!
可是没有,他竟然,就那么站在那里……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了。
他学会犹豫了。
这真是件可怕的事。
他喝着酒。
怪自己酒量好吧。
不跟她似的,一点点酒下肚,晕头转向,不知东西南北,一通气儿的笑……
他喜欢她那个样子,又恨她那个样子。她那双星星一样的眼睛,会不会,此时,正对着那个人,在眨啊眨,眨的人心都要爆了?
他转过脸去,身边这位,就是有那样一对眼睛。
充满了痛苦和迷茫的眼睛。
是她,还是她?
是这个,还是那个?
他心里是有一股子恨意……
也恨他这样的犹豫。
有什么好犹豫的?
再犹豫下去,这辈子就快过完了。
都毁在这儿了。
他说:“……忘了吧。”
还是忘了吧,都忘了吧。
醒了以后,重新开始。
别这么辛苦了。
自己辛苦点儿倒是不怕,让她也那么辛苦。
待在她不爱的人身边。
她更辛苦。
她能给他的,都给了,不能给的,他要不来。
这辈子,都要不来。
这是……何苦来的?
他看着,多美的眼睛……
Lisa在问,“你喜欢我的,是不是?”
她的手臂绕在他颈上,将他拉近。
他能听到自己体内被引爆的那一声炸弹的声响,从身体里,冲到头脑中来,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狠狠的,亲了过去。
就在他的唇贴到她嘴唇的那一刻,他的手臂,一下子撑在了她身后的架子上,冰凉的酒瓶子,那冰冷直刺过来……
她唇上有油彩,沾在了他唇上,腻腻的、沾着葡萄酒味。
他停住了。
他的心跳,告诉他,不对了。
这是他从未碰触过的领域。
他和Lisa,他们亲密甚至亲昵。
拥抱、贴面,都有,寻常事。
是从什么时候,不对了的?
是这样一双眼睛,他在这样的一双眼睛里,寻找着藏身之处。
他藏的太久、太深了。
他不动。
她也停了。
她勾在他颈上的手臂,突然的松了。
那一刻,她在想什么,他不清楚。
可是他,真真切切的,痛。
不管怎么样的相像,终究都不是。
他往楼上去了。
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要上去。
她不在,门是不上锁的。
好几层门呢,一个锁也不上。
进去的真顺利。可以用她的浴室,用她的东西……都是她的。
带着她的味道。
他斜斜的靠在她的窗口,隔着纱帘,看出去。
她会不会,在夜晚,也这样静静的站着,在这里?
此刻他站在这儿,是在想着她,想看到她;她呢,她又会想着谁?
想看到谁?
听到车子响的时候,他掀起了纱帘。
他看到了握在一起的那两只手。
从他这里,他只能看到握在一起的手。
唐季礼和叶籽言握在一起的手……
他想转身离开,可是转不开。
紧盯着楼下的车子。看着她开车门,看着车门开了,她好久都不下来,看着她下了车,只是不肯就进来,看着她,望着那车子远去……
他放下了纱帘。
已经决定的事情,他不会再犹豫。
如果她在他身边呆的这么痛苦,那就让她彻彻底底的放手吧,心安理得的放手!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宽大的床。
有他刚刚躺在上面的痕迹。
寂寞的,孤孤单单的痕迹。
他把门关好了,下楼去了。
她,一会儿,也该上来了。
上来的她,应该会立刻发现他和Lisa的吧……
*****
唐季礼将车子开出去好久,籽言只是默默的坐着。
她的手攥着外套上的牛角扣。
“籽言。”他开口了。
她没有反应。“现在要去哪里?”
他问。
他可以一直开车。
有路延伸的地方,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她轻声的说:“季礼,我想去医院。”
唐季礼抬起手来,按在她额头上。
滚烫。
他皱眉。
他顺手将她按在了靠背椅上,闷声的说:“籽言,你坐好了。”
他车子开的又快又稳。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说:“唐季礼,我们不去……”
她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咳嗽了。
唐季礼说:“我知道,我们去301。”
他明白她不想让陈北知道,依着陈北和顾东黎的关系,陈北只要是知道了,那么顾东黎……
听着她咳嗽,他心里发急。
又得告诉自己,不能着急。
车子得开的稳妥。
籽言靠在车座上,把身上的外套裹紧了。
刚刚上车的时候,还有那种全身燥热的感觉,现在开始,觉得冷了。
她揪着那衣襟上的牛角扣,心里默默的念着:帮帮我,帮帮我……
她怎么能这么虚软。
唐季礼的车开的这么稳,她还是觉得晃的厉害……
要不就是,不是车子在晃,而是她人在晃?还有那些东西……
地上的,靴子、毛衣……
他的样子……
那丢掉的戒指……
301到了。
医生在回到公桌前坐下,整理了一下听诊器和名牌——其实他从里面的军装到外面的医生袍都已经很整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对男女,他下意识的想要更谨慎一些。
“谁不舒服?”他问。
唐季礼把籽言轻轻的按在座位上,对医生说:“她。”
医生又点头。
拿着那本崭新的病例,询问籽言的姓名、年龄、过敏史……
籽言一一的答了。
她一开口,声音沙哑。
医生看她一眼,继续写着。
“普通的感冒。并不严重,不需要太担心,就是平时注意些,有些用药孕妇是不能用的……”
籽言觉得手上那灼痛感又深了一层。
医生停了一下。
这要求很普通。
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女病人,判断着、思索着,然后,他轻声的说:“这样……多做几项测试吧。你是不是还不知……”
“不需要。”
籽言说。
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
唐季礼愣了很久。
她,怀孕了?
他这回没客气,他声音沉了,“阿言!”
籽言直视着医生,说:“谢谢您,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做。”
“有看过专科医生嘛?”医生问。
见籽言点了点头,医生于是低下头去,写下了处方,递过来,嘱咐道:“及时联络你的医生……多喝水,好好儿休息。不见好转,立刻来医院。”
籽言拿过处方。
没有看。
只是拿着。
再跟医生道了谢。
此刻,她看起来……
怎么那么深沉。
深沉的,让他摸不着边际。
这份深沉里到底藏着什么?
为什么,籽言看上去,像是换了个人?
唐季礼拿过籽言手里的单子,去拿着药。
对着籽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深沉……
他几乎从来没有把这个词汇和他的阿言联系在一起过。
对他来说,她是小溪一样清澈可爱的女孩子。
一直都是。
只是,他想起他们重逢的那晚,一袭华美的礼服装点下,她如同怒放的牡丹花一般的气质,那是他不曾见过的阿言……
在顾东黎身边的她不一样了。
就是不一样了。
他固执的爱着。
以前的她,现在的她。 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