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殿门间隐约的那袭凤袍一角,元渡慌张的推开了男子,拉开距离后,佯装淡定的理了理宽大的衣袖,走下殿台,恰好迎接上被宫人簇拥而来的雍容妇人。
“母后怎么来儿臣这儿了?”
“哀家听闻元安身边的小宫女找到了,便来看看。”
主要,是听见安嬷嬷说宋子韵同玲珑一起在军营附近发现,她心中发慌,怕元安失踪乃是宋家所为,所以急慌慌坐了凤驾,来了御书房。
“儿臣已经命人审问了,母后且在此小坐一番,莫要心急。”
元渡扶着太后走到首座的雕花木椅面前,安嬷嬷手疾眼快的放上松软的坐垫,太后这才稳稳的坐下。
江临安退至殿台后面一角,感觉原本依偎在怀中的温度渐渐变凉,袖下的手指无意识蜷了蜷,看着女子华贵的身影,缓缓握成拳。
江临安这么大个活人,太后自然看得见,疑惑的目光投向身侧的女子,“这……”
元渡心中已经淡定,清泠的目光看了一眼男子,不咸不淡的收回,自若道,“这是江丞相家的三公子,也是儿臣身边的上直二十六卫。”
江临安长腿迈下殿台,几步便走至太后面前,抬手轻轻一拱,神色淡然谦和,“臣江临安拜见太后,太后娘娘万福千岁。”
“哦……江侍卫……”太后回忆着,江丞相家的,似乎是有一个公子进了宫里在皇帝身边近卫……
她看眼前低头垂眼的男子,瞧他五官俊朗,身姿挺拔,一身黑袍显得正气凛然极为从容不迫,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嗯……瞧着品性不错,在京中,怕也是极为难得的佳婿郎君。
太后打量的目光一收,看向在她身侧坐下的元渡,“江侍卫来此可是有重事?”
元渡为太后提壶斟茶的动作一顿,随后,小心的瞥一眼一派谦和顺然之姿的男子,不动声色回答道,“是,端王世子燕鸿歌先前回了京都,近来锦州盗匪众多,儿臣派他前去围剿。”
盗匪众多,怎还需堂堂端王世子前去带兵围剿?太后正欲张口询问,突然想了其中缘由,心底猜测,也便不欲再问。
元渡继续道,“现如今盗匪一事暂平,端王世子明日便到京城,儿臣怕锦州不稳,便宣江侍卫前去坐镇一些日子,免得盗匪祸心再起,危害百姓。这圣旨刚拟好,您便来了。”
“嗯,带兵镇守些时日也好。”太后赞成的点头,目光落回黑袍男子身上,“京城离锦州也近,三五日便可到达,不过一路风尘倒是辛苦。”
“太后言重了。”江临安并未抬头,依然不卑不亢道,“臣身为臣子,理所应当。”
元渡见太后一直紧盯着江临安不放,心底有些发虚,随后道,“听宫女说,母后还未用午膳?”
“元安没有消息,哀家怎么吃的下饭。”太后面上又浮上一层忧色。令元渡有些心疼,随后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无力感。
身为帝王,掌握着天下生死,面对朝堂中的异心之臣,也是极为无力。若如父皇所言,收拢朝廷百官之心为己用,又何须面临如今这番境地?
江临安敏锐的察觉眼前女子情绪细微的变化,心疼的想要将她揽紧怀中安慰,却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太后还在此,他怎能放肆。
“皇上……”阿清在殿外走进,朝太后一福礼,小心的看一眼龙袍女子,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皇上,殿外卫国七皇子求见。”
江临安的视线抬起落在了女子身上,元渡能感觉得到那视线一寸寸变凉,渐渐不自在起来。
“卫国的质子?”
太后率先出声,询问的目光投到元渡身上,令女子一僵,“是,七皇子陆清酒。”
“那便宣吧。”太后直接对阿清道。
往年西北边关都不安生,如今卫国愿意成为大元的附国,企图化干戈为玉帛,边关能够安定,她也为自己的女儿感到松口气的。
于是,这位被卫国国君送至大元为质子的七皇子,太后心底是很重视的。
元渡看了一侧沉默无声的男人,眼底目光微闪,清咳一声,道,“江侍卫先回府收拾包袱吧,锦州距京都有段时日,东西要带齐全才好。”
“江侍卫也可带身边小厮一同前去,累了也好有人端茶倒水。”
太后闻言,不免有些诧异的看着元渡,这位江侍卫不过一个近卫,堪以大任也不必用皇帝这般亲和相待吧?
元渡察觉太后,抿了抿唇角,眸光清透,神色镇定。
江临安心知元渡是说可以带书墨一同前往锦州,但陆清酒前来求见,元渡有意将他支走……深邃的眼底之下光芒隐晦不明,他沉默的拱手,转身离去。
“七皇子,请——”
殿门旁,阿清伸出手一邀,身着白锦衣衫的男子踏步而入,与一袭黑袍的江临安擦肩而过。
陆清酒微转头,看见远去的黑色黑影,眉头一皱。
啧啧啧,美的像幅画儿啊……即使是稳重的阿清也忍不住心中赞叹,这位七皇子单单是站在那里不动,都像极了精心完成的遗世画作,哪怕是一个敛眉轻折的表情,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欣赏归欣赏,阿清立正了姿势,再次轻声提醒道,“七皇子,请进吧。”
陆清酒被人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淡然的扯了扯广袖,感觉到袖囊中微沉,冷漠的脸上有一瞬的裂痕,转而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坚定的迈进殿中。
“在下卫国陆清酒,拜见皇上,拜见太后。”
元渡早已坐回殿台龙椅,“来人,为七皇子赐座。”
一太监拿来软垫放在木椅上,又有宫女奉上香茶。
然而陆清酒依然身姿挺拔站于殿中,清透的眸子仿佛生来便含着几分冷淡,令那精致俊美的五官带着些许漠然,尤其是那一袭华锦白衫,衬得他宛如踏进凡尘的谪仙。
果真不负卫国第一美男子之称,别说气度风姿,连这容貌也绝不输于女子。
这是太后心中所想,再打量几眼,她才缓缓的开口道,“七皇子站着作何?且坐吧。”
陆清酒微侧身,朝着太后轻躬一礼,“清酒谢太后美意,只是此次在下前来拜见皇上,是想问皇上对我卫国的请求作何打算,在下对远在卫国的父王也好有个交代。”
元渡听此言,心渐渐发沉,眉头不由得一挑,随后紧皱起来。
“皇帝,七皇子所言何事?还是赶快给个答复,免得卫国国君心中牵挂。”
太后瞧着殿台上的龙袍女子慢声询问道。
大元西北边关好不容易有了缓和,还未养好生息,不可与卫国怠慢。
陆清酒能感觉到女子投在他脊背上的眸光发凉,脑子浮现出那晚风尘仆仆的青衫男人将虚弱不堪的女子揽入怀中时,眼中毫不遮掩的情意,心中根基微微动摇。
俗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陆清酒心情沉重万分,屏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身为质子本就是为了远在卫国宫中的母妃,与其提心吊胆的担忧,早早踏出这一步又何妨。
如玉的手抬起,小小的册子奉于头上,他清浅的嗓音深藏着不可撼动的坚定,“皇上,请过目。”
男子手中的小册子瞧着轻巧,在元渡心头却犹如巨石压顶,呼吸都变得轻缓,眸光越发深邃幽暗。
太后见殿上龙袍女子久久不出声,便开口道,“这是何物?” 吾与侍卫二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