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丞相看一眼一旁淡然自若的男子,眉头一皱。
临安的性子一向沉稳内敛,提剑刺人,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临安,你真的刺伤了你二哥?”
妇人见江丞相半信半疑的神色,心中的嫉恨越发的深,老爷连她这个数十年发妻的话都不相信吗?
捏紧了手中的帕绢,不给江临安开口的机会,面上哀戚道,“老爷,义安如今已是疼昏,老夫人得了消息去了义安院中,您也去瞧瞧吧。”
“可怜我儿遵着兄友弟谦之言,从未对弟弟们刻薄相对过……”
妇人手中的绢帕擦着眼角的泪意,看一眼身旁默不作声的男子,见他沉默不语,心中觉得他已是默认了自己的恶行,伸出手指着男子,带着怒火质问道,“临安,我问你,你是怎样的心思,能对你兄长下得去手!”
江临安低垂的眉眼闪过一道不耐,他提着剑,对书案后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拱手行一礼,“父亲,可知书墨在何处?”
书墨平日里极为护着他,被他怼骂过的大多都是大夫人江义安的人,如今书墨出事,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江丞相没有回答,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书案后,一双眼睛像极了深不见底的幽谭,隐约可见一道道光芒浮沉,显得诡异莫测。
到了江临安的跟前,他才在大夫人焦急与怨愤交织的目光下,开口重复问道,“临安,你真的刺伤了你二哥?”
“是。”江临安淡定的迎上江丞相深邃的目光,“书墨在何处,父亲可知道?”
偌大的江府都是江家家主的,父亲一定知道每个院子的小动作,所以,他才会来书房直接问他,至于江义安……不过是为了让大夫人来到父亲面前求给个说法,令父亲快些发令而已。
书墨是阿元托他看护照顾的,在没有交给阿元之前,他不可以弄丢书墨,让他有半点损伤。
“老爷!你看他……这个逆子……”
江丞相抬起手意示大夫人噤声,眼眸微眯,缓缓道,“书墨或许出府了,小孩子性子顽皮,说不定明日后日便会回来了。”
“那最好如此。”江临安唇角一勾,满面寒冰犹如春风拂过结冰的湖面,即可消散。
他提起手中拎着的那把剑,掂了掂,对着大夫人道,“此剑乃是女帝亲赐于临安,所伤之人都是对女帝心怀不轨之人……”
他扭过头,清透的眸子含着浅笑看着江丞相,却隐约含着几分疏远。
“父亲觉得临安有错吗?”
“逆子,残害手足乃是伤天害理的大罪,谅你还有几分觉悟,愿老实承认罪行!”
她还以为江临安会死不承认,没想到竟这般利落的承认,心中惊喜万分。
江丞相不受大夫人之言有所动作,眼底的平静掀起了一番波澜,“……没错。”
江义安曾经调戏过微服出宫的女帝,女帝虽大怒,但还未命人惩治过江义安。
江临安手中这把剑即是女帝御赐,他又坦荡的称这剑是为了处置对女帝心怀不轨之人……
“老爷,您怎可这般说?!”一盆冷水自头顶浇下,大夫人心底冰凉,“这剑就算是皇上亲赐,但义安何曾对皇上有心不敬过?”
江丞相转身背对着大夫人负手而立,口中叹息一声。
义安,可不就是那个曾对帝王心怀不轨的人……
身后这个孩子,怕是从未对他亲近过,那接下来的事,又该选谁最合适呢?
书房的门被轻叩两下,林管家推门而入,躬身恭敬的禀告道,“老爷,宫中来人了。”
待丞相府所有家眷奴仆来至厅堂,江丞相早已带着大夫人赶来,李默与江丞相喝茶寒暄着,时不时瞟一眼厅中那个站如青松的男子,心中还是咂舌。
江侍卫若是知道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不知会不会把他轰出去啊?嗯……他堂堂宫中总管,应该不能被轰,淡定,淡定。
李默心中安慰着自己。
看一眼厅堂中的人,他笑呵呵的起身,拿过身后小太监手中的明黄锦帛,江丞相见此撩袍而跪,众人皆是跪接圣旨。
“哎哎,江丞相不必如此。”李默扶着江丞相起身,众人包括江丞相也是满脸疑惑。
李默想着出宫时显怀郡主的交代,默默吞了口唾液他决定,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选择显怀郡主的方法吧。
“江侍卫,这圣旨乃是皇上之命。”李默盯着满厅人的目光,走到江临安面前将这明黄锦帛交由他面前,“咱家觉得还是您带着圣旨,亲自进宫一趟比较好。”
“公公。”丞相身后的老夫人由婢女搀扶着,露出了大半个身子,“这圣旨为何不宣?”还交给了江临安这个身份低微,上不了台面的庶子!
老夫人心中不快,更多的是不甘。
李默笑了笑,“夫人啊,皇上之言,咱家也得谨遵不是?”江丞相都未说什么,这连诰命都没有的老太太出来问话,他为何要答?
老夫人被李默一句皇命噎了回去,面色有几分不快。
江临安接过李默手上的锦帛,打开迅速扫一眼,脸色一沉,只是抱了一拳便匆匆离去。
李默悻悻的摸摸自己的鼻尖,还好还好,郡主所言果真如此。
要是真大庭广众之下宣了出去,江侍卫耐不住脾气,扭头便去宫中找皇上,到时万一皇上受不住江侍卫,更改了前往锦州坐镇的人员,那可流言蜚语真是……剪不清理还乱……
江丞相手疾眼快拉住想要带人离去的李默,“默公公,皇上何意?”
李默笑吟吟道,“江丞相,皇上的心思,咱家怎么能猜得出来?宫中事务繁多,还要回宫侍奉皇上,江丞相,咱家先走一步了。”
待李默带人走了,江丞相挥挥手,于是厅堂之中人渐渐散离,大夫人还想问些什么,被老夫人无声拽了拽衣袖,拧了拧手中帕绢,也只好随着离去。
“老林,那小童如何了?”
站在厅堂门前的林管家听见自己的名字,环顾一圈,见四周无人,小心阖了几扇厅门,这才上前一步恭顺道,“老爷,那小子身子壮士,公子便拿着他来练手,如今好着呢。”
“那就把他带回来吧。”
“那……”林管家有些迟疑,“那小子知道了不少东西,万一出了纰漏……”
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个手呈长剑,唇角含笑极为从容淡定的男子,江丞相合上眼。
“无妨,你禀告公子,他自有思量,告诉他,临安……不能半途而废,换人还需花时间培养,咱们等不起。”
既然主子有更好的打算,他这当下人的就无需想那么多了。林管家双手一拱,“奴才这就去禀告公子。”
待他开门离开,江丞相背对着厅门负手而立,看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山水画,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对于神经极为敏锐的临安,每一步都要慎重而行…… 吾与侍卫二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