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道:“也好。既然你想看一看,那就留下来看一看。”她看向宁子恪,笑容温淡:“七皇子,不会介意吧?”
却没有问一问戎州新城主宁子文的意思。
宁子恪道:“你们随便。”
他站起身来,朝宁子文一揖:“三哥,再会。”
宁子恪走了。宁子文瞥了一眼云深和上官曦明,也走了。云深看向上官曦明,温声道:“你还没有吃东西,是在这里吃,还是去别处吃?”
“没什么胃口,出去走走也好。说不定走一走就会有胃口了。”
云深仍挽了他的胳膊,与他相携出了宁子文的行宫。
戎州的夜晚仍是凉意甚浓,云深有些冷,偎在上官曦明身边,像连体人一般。一双手拢在他的宽大衣袖里,借着他胳膊的温度取暖。
这般小鸟依人的模样,和方才酒桌上那个冷血无情的蓝云深判若两人。
酒桌上那个冷血无情的人是蓝云深,战场上那个铁血嗜杀的人也是蓝云深,这个小鸟依人的人还是蓝云深。上官曦明从来就明白,他喜欢那个冷血无情的蓝云深,也喜欢那个铁血的修罗蓝云深,也喜欢这个小鸟依人的蓝云深。
她有千万种模样,他就有千万种喜欢。
是那种恨不能揉进骨血里的喜欢。
走了半晌,街上也不见一个人影,街边店铺都没有开张的。他们想找个客栈住下也不能,云深不想再看见宁子文,便提议回小皇帝风笠的皇宫里住。
上官曦明对那个十分娘气的小皇帝没什么好感,但更不想住到宁子文的行宫里去,只好同意云深的提议。
回到皇宫,已是戌时末,宫里本是戌时前下钥的,但今日特意为他二人留着门到此时,可见是算准了他们会回皇宫来住的。
二人仍旧回白日里去过的怡心阁住着,小皇帝未歇息,亲自过来送晚膳,道:“料想两位客人没有用晚膳,我给你们备下了。”
云深笑道:“风笠,有心了。没有用晚膳的是他,我在宁子文那里吃过了。”
她没有称他为皇帝。小皇帝风笠朝她感激般一笑。这个皇帝,做的有多窝囊,他便有多难受。他感激云深没有往他的疮疤上捅刀子。
云深朝上官曦明瞄了一眼,怕他仍是没有食欲,又道:“不过,走一走又饿了,阿曦,你陪我用一些宵夜可好?”
上官曦明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这个柔肠百转心思太过细腻的女子,他拿她有什么办法。
“饿了。陪我吃饭吧。”
他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拿筷子给她布菜,温声道:“方才吃的不少,再不能多吃了。变成个胖子……”
云深横眉:“变成个胖子你要怎样?”
他掐眉心:“我能怎样?你变成个什么样的我还不都得受着?”看云深横着的眉竖起来了,他掐眉心的手一转,落在她唇角,将唇角抿成上翘的样子,不忍再逗她,柔声道:“你的每一种样子,我都喜欢。等我们老了,都白发苍苍了,你眼角有了皱纹,面色不再红润,我除了更爱你,也没有别的了。”
小皇帝风笠窘得脸都红了,又不想一直尴尬坐着,只得道:“两位神仙美眷,令人艳羡,在下,在下先告辞了。”
小皇帝红着脸跑了。
云深望着他无措逃走的样子,噗哧笑出声来。手指一点上官曦明的脑门,“你呀……”
“我怎样?”
“能怎样?”她忽的就红了眼圈,泪珠像断线的珠子般啪嗒啪嗒往下掉,往他怀里一钻,双手圈住他脖颈,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哭的抽抽噎噎:“阿曦。”
却没有下文,抽噎变成嚎啕。
上官曦明没有哄劝她。她的委屈,埋在心里太多太久,若不发泄,只恐会憋出病来。
她伏在他怀里哭了许久,将嗓子哭得都成嘶哑的,才抽抽搭搭停下来,将初时未说的话说出来:“阿曦,我爱你。”
这句话是在心里想了千遍万遍的,因为太肉麻,一直就没能说出口。终于说出来,却觉得说一句不够。
“我爱你。”她又重复一句。
上官曦明望住她红肿的眼睛,没有说话。
“我说我爱你,你都没有反应吗?”
她将自己的话前前后后回想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又将自己的语气审视一遍,觉得可能问题出现在语气上。她刚哭过,嗓子哑了,所以说这样好听的话就算不得很好听了。
她从桌上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大口,将嗓子润了润,又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准备再说一遍,一直未开口的上官曦明却开口了:“小蓝,咱们要个娃娃吧。”
说惯情话的嘴巴说出这样的实在话来,竟也是这样好听。
云深正经想了一想,道:“我们还没大婚。”
上官曦明哄劝她:“奉子成婚也不错。”
云深难得没有上当,摇头鄙视他:“不想挺大肚子大婚。”
他依旧不死心,连卖可怜这样的招数也想出来了:“等不及了。小蓝,我一国帝王,老大不小的了,被臣子们逼婚逼得苦不堪言,倘或回不姜能带个子嗣回去,不姜上下大概都会放过我了。”
云深想了又想,道:“你还是先把饭吃了吧。”
他可怜巴巴:“又不饿了。”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算了,我出去走走。哭得怪难受的。”
她站起身要往外走,连一步都没走得出去,就被上官曦明一拉,一扯,带了回来,她左脚踩上右脚,一个不稳,落入他的臂弯里,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嘴巴就被他吻住。
脚底下一空,整个人就被上官曦明抱了起来。
上官曦明将她抱到床铺上,很温柔地吻她的眉眼嘴唇,她一向抵抗不住他的吻,这样温柔的吻,更是难以抗拒。忍不住就圈住他的脖颈,配合了他一下。
料想中的,又被他索取无度纠缠了大半夜,天明时分看她委实累得成了一滩烂泥,才放她睡觉。
临睡前她脑子里想,虽然很累,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是困守囹圄,也是心甘情愿的。若是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能够泛舟江湖朝看流云暮赏烟霞,也不会快乐。幸好,她找到了喜欢的人。
她喜欢的这个人说想要个和她的娃娃,她觉得应该满足他。
她是云雪山上神医的传入,对于要不要娃及如何要娃以及如何不要娃这件事,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她从前因为现实不允许她要个娃,一直就在事后做些补救,上官曦明虽未和她点破,却也晓得她的小动作。她晓得他可能会伤心,但也没办法。
现在,她想,不该再让他伤心了。
要个娃娃。和他的娃娃。如果是个男孩子,将来会长成和他一般玉树临风的翩翩模样;如果是个女孩子,遗传了他的姿容,也会很漂亮,重点是,她会被宠成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姑娘。
她带着这样美好的想象进入梦乡。
从清晨睡到日落西山,又从日落西山睡到清晨,中间只醒过来问上官曦明要过两次水喝,还是上官曦明扶着她脑袋灌她喝下。
她醒来时全不记得这些事。一天又一夜没进食,只觉肚子饿的慌,可天还没亮,御膳房的人还没有上工。
上官曦明实在听不下去她肚子传来的咕噜咕噜声,偷偷摸进御膳房,给她做了一碗面。
向来诸事拿手的上官大祭司,于厨艺一道上却没有什么建树,一碗面煮成了面疙瘩不说,盐巴放的也有点多。
云深心里打着小算盘,他一个为皇为帝的人,做饭这等事从前他委实没做过,做得不好吃些也是有情可原。倘或这次嫌弃了他,以他的性子,再想吃他做的饭怕是要难。为了日后的幸福生活,说不得这次要委屈自己,给他几分薄面。
她就着一壶茶水,居然把一碗面疙瘩全吃进肚子里。拍着略鼓的肚皮,心里道了一声,伟哉,蓝云深。
熬到天亮,又喝了一壶凉茶,便跑起了茅厕。饶自己是神医的传人,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生病。及至生了病,自己给自己下了药方,小宫女去给煎了药来,她捏着鼻子把药灌下,小半个时辰后才略好了些。
这一闹腾,全身再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歪在床上哀哀叹息。
小皇帝不知哪里听说她病了,赶过来瞧她,还从空空如也的珍宝司寻了一支百年老参给她补身子。可谓用心极苦。
山参她收了,作为回礼,她让上官曦明送了人家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小皇帝的人身安全终究是难以保障,有件防身的兵器,总好过没有。由她自己来送,以上官曦明的妒性,怕不会给他揍一顿重的,她便只好请他老人家亲自来送这个礼了。
匕首是上官曦明常用的一把,自是锋利无比的宝物,比之百年山参不知贵重了几多。然人与人之间,物固有价,情却无价。
小皇帝在怡心阁略坐了坐,叙了几句话。他称她为姐姐,说昨晚才听人说起,她就是破了峡天关的女统帅蓝云深,对她的敬佩之情由内而外无以名状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