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芜无语地瞪着云深,道:“允曳妹妹快别听她胡说。”走过去,将一对金元宝搁在允曳手上,笑道:“这个图吉利的,你收着。”她转回头来,对云深娇嗔:“你是不是也该分开拜一拜哥哥嫂嫂呐?”
云深嘿嘿一笑,转移话题:“嫂嫂是给风笠准备了多少金元宝?怎的送了一对又有一对?”
风轻芜做出个傲娇的神色,“你管呢。”
说话间风笠也来到,此间最长的长辈蓝暂再送出一对金元宝,风轻芜代表宁子珏也给了她弟弟一对金元宝,云深瞪着眼:“你还有吗?”
风轻芜抖了抖衣袖,“没了。”
云深眼睛仍瞪大着:“你是早算计好我会来的吧?”
风轻芜控诉她:“我哪里有你那些机谋?本来都是给风笠备的。你抢了人家的。”
蓝暂拉了允曳入座,宁子珏命下人换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一大群人围坐在一起,新年的第一顿饭,吃得很和美。
云深吃得高兴,饭后玩出新花样,命竺陵搬出一箩筐的碎银子来,宁子珏府上的所有人,都分得一块碎银子。
宁子珏笑她:“早听说你有钱,出手果然阔绰。”
她笑:“你是不知道,宁子文当初被子恪摆了一道,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要买一个王座。这一百万两最后都归了我的腰包。”
云深提起宁子文与宁子恪,宁子珏脸色一暗。云深瞧见,虽心里暗责自己最快,却也没有逃避,宽慰宁子文道:“哥哥,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子恪的离开,于他来说,未尝不是解脱。至于宁子文……”
宁子珏打断她:“你说的对,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每个人也终将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这就是天理。”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云深有些无措。她晓得应该岔开话题,哪怕是突兀地岔开,也没什么,她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岔开。一派寂静中,先解了困境的竟然是风笠:“蓝姐姐,昨天晚上你是怎么瞧出来那个荷包是上官公子送的啊?”
像是无心的一问,却问的恰到好处。云深适时地一笑,道:“这世上敢送我那种东西的,除了他,还能有谁?你吗?你送我的时候脸都红得像苹果了。”
风笠的脸又红了。
云深啧啧一叹:“嫂嫂,你这个弟弟真是个活宝。”
蓝逸凑上来:“姐夫送了什么东西?”
云深今日自然没有佩戴那个骚包的荷包,一巴掌拍开蓝逸,道:“臭小子,哪儿都有你!滚开!”
她转回头去看风笠,道:“我还没问你呢,那个荷包怎么会到了你手上?”
风笠脸上红润稍稍褪去,答她:“其实我不知道是上官公子送的。有人将它送到我府上,托我在除夕交给你,说除夕是你的生辰。就这些了。”
蓝逸打量他:“有人让你交你就交啊?万一里面藏着毒药什么的呢?你是不是傻呀?”
风笠又红了脸,低下头,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我……我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所以就……”
“就怎样呀?能不能说话利索点?”
向来人小鬼大的蓝逸,实在受不了这个性子温吞的同龄小伙子。
“我就打开瞧了,除了发现那个写着字的绢帛,没发现有异样。”风笠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像干了坏事被人抓包的孩子。
蓝逸凑上去:“什么样的绢帛?写了什么样的字?”
云深又一巴掌拍开他的脑袋,“臭小子,你八什么婆,又不是写给你的。”
蓝逸捂着脑袋不服:“我是关心一下你呀,要是姐夫写了什么过分的话,我好帮姐姐报仇去!”
一直静悄悄的允曳都忍不住了,说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么?”
蓝逸终于闭上了嘴巴。因为闭得不怎么甘心,又干咳了一声。招得一众人都笑了。
有了蓝逸和风笠这一对一动一静的半大小伙子,这个大年初一过得还算有滋有味。云深夹在一群人当中,笑闹得欢腾,倒将上官曦明抛在了脑后。
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个大年初一,云深固然过得尚好,远在雁城的上官曦明独自对青灯相思满愁肠,但一腔相思也算有寄处,固也算不得有多凄凉。身居帝位尝尽高处不胜寒滋味的上官月明,一整日都呆在御书房批折子,过得虽孤寂却也算不得不充实。
独远在平云城的人,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厉堙率大军围了平云城已有十数日。
平云城在上官曦明手上时,物资丰沛,百姓生活虽算不上富足,但也安平,追其原因,其实并非有什么暗道之类,而是宁子恪在其位的时候算准了平云城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储备了相当的物资。但既是储备,就有限。这个限,正好到上官曦明放弃平云城为止。
宁子文接手平云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安抚民心,而是寻找传说中的暗道。暗道寻找数日无果,厉堙就打了过来。
平云城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城。
厉堙素日瞧上去是个书生的样子,但能被云深看重尊其为军师,必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既为军师,过人之处自然是仗打得好。
与久经沙场的宁子文那种铁血将军不同,厉堙的仗打得好,全赖头脑好,兵法运用得好。
三十万大军围了平云城,围而不攻,不过十日,宁子文的粮草便已告罄。无奈之下,只得向城中百姓横征暴敛。
然当日上官曦明领兵突围之时,实已告知城中百姓随军撤离。有许多百姓就趁机从城中逃离,城中仅剩一些不信邪的和守财奴。宁子文即使横征暴敛,也没敛到多少粮草。
留下来的百姓也很快坐吃山空,后悔当日没有听信上官曦明的劝告。但总是要想办法活下去。有一些人便试图想逃出城去。
自然是不可能逃的出去的。四座城门都关得铜墙铁壁似的。逃不出去,便铤而走险,一些人聚起来试图闯出去。
手无寸铁的他们,最终只落得个血染城门的下场。
其实宁子文也组织过几场突围战。奈何厉堙手底下的兵,皆是云深打小训练起来的,一水儿的职业军人,素质过硬,又是以逸待劳,宁子文吃了大亏。
如是几次,他也不敢再强行突围。
除夕夜,满城笼罩在悲凉的气氛下。没有年夜饭,没有阖家团圆,没有烟火炮竹,甚至有的人都吃不上饭。
缺吃少穿的士兵或佝偻在城头之上,或蜷缩在军营之中。平云城面临着不攻自破的严峻形势。
此时的宁子文,反倒冷静下来。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其实反倒是能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孤勇。
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战将,而非温室里开出来的花朵。在分析了城外厉堙的布防和整个天下的局势之后,他选了一个突破点,集所有兵力破开这个突破点后,派身边得力的亲信去借兵了。
这个突破点选择在北城门。是他当初驻扎的地方。厉堙的主要兵力,集中在了南门。大概是因为当初大军的大本营就在朶山吧。
除夕夜,靖兵倾半城兵力,打开北城门,一涌而出,与北城厉堙的驻兵激烈交战。
许是靖军都怀了颗非生即死的决心,加上厉堙安排在北城的兵力不多,半城之兵涌出之后,竟然真的撕开了一条口子。待厉堙的援军赶到,有数百人已经冲出防线,不知去向。
厉堙到来之后,靖军迅速回撤,又关紧了城门。
厉堙思忖之后,下了追捕逃兵的命令。然逃兵早已四散逃窜,即便是追捕,也难以全部追回。
追捕几日后,追回大部分逃兵。厉堙思忖再三,将消息分作两份,一份送给就近的上官曦明,一份远赴戎州城。
自然是上官曦明先收到了消息。然即便离得近些,也需十天路程。收到消息时上官曦明凝眉许久,随后问身边的萦浊:“我让你告诉墨予去戎州,你告诉了吗?”
萦浊道:“爷,当天就差人去告诉了。”
“他去了吗?”
“并没有。事后我也琢磨过这事,不晓得他为何没有去。便派人去查了查,却不见了他的踪迹。”
上官曦明听后沉默良久,才说了一句:“多派人手去查。告诉厉堙,不要围了,总攻吧。对了,找小蓝那只砾鸟去,告诉厉堙,宜速不宜缓。”
顺便又提了一句:“前仓泽国二皇子风赦至今也还没有消息吗?找!还有蓝松!”
萦浊不禁佩服自家爷,真的是算尽天下。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傻。他家爷本来就是当世无双的人嘛。
然即使他家爷机关算尽,也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接到消息后第五日,他又接到了另一道消息。
厉堙在军中被人刺杀,重伤,生死未卜。在外游历的云烟雪影的门主墨予途经,接手大军。
上官曦明接到这个消息后,只是脸色一沉,却告诉萦浊:“这个消息不要让小蓝知道。掐断一切往戎州传讯息的途道。”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