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星城的时候,刚好酉时初刻。星城城门紧闭,已然封城。城外聚集了大批要进城的人,买卖人赶脚的人避难的人……各色人等。
云深一行人飞骑而至,十分显眼,城上的守城士兵立刻警觉起来,手中的短枪长矛刷刷提了起来。
云深勒马城下,朝城上瞭望一眼,道:“我是蓝云深,烦哪位去跟风轻芜报个讯,我要见她。”
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就连随她而来的李将军等人听了都觉过分。然再过分点的话,他们也觉得她说出来一点都不过分。
城上士兵却有些受不住。
“蓝云深?没有本事破开星城峡天关,来投降来了么?”
扎心的话连云深一个眼神也没博得。她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李志强道:“莫说你一个小小的星城,便是戎州城又如何?还不是被人拿下了?爷倒是好奇,国都都没有了,现下你们又是为谁守的城呢?”
话说的没有最扎心,只有更扎心。
云深笑了笑:“我也挺好奇,风轻芜在这里守峡天关,你们的皇帝和他的一干子女们又在哪里呢?唔,还有那个最是能干的风二皇子,风赦呢?”
城上士兵怒意滔滔:“就算失了戎州城又怎样?失了我们可以再夺回来!但有我们在这里,你们靖国这些孬种就不要想前进一步!”
云深嘴角一挑:“你们有这闲工夫在这里跟我胡扯,还不如早些去问问风轻芜的意思,见还是不见。若是她见呢,你们这城门,我就光明正大进去。若是她不见呢,我也就不废话了,闯进去就是了。”
城上的士兵面面相觑,片刻之后,还是遣了一人去报讯。余者却仍是在这里同云深一行人骂阵。
云深道:“小兵,你信不信,风轻芜她根本不敢见我。到头来,其实我还得用闯的。”
“闯?爷等着你们闯!有本事你们就闯进来!”
云深一笑,仍是淡然:“小小的星城罢了,又不是十八层地狱。就算你是十八层地狱又怎样?于我蓝云深,不过尔尔。”
她今日兴致不浅,和小兵们玩口舌之战也玩得兴致盎然。不晓得是不是这几日被攻城的事情愁坏了脑子。
军中的人从不大见她多话,就连时常与她接近的李将军,也不太经常听她说话。只以为她是个话少的。没想到她话多起来,竟是这个样子。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城上小兵道:“你说什么大话?看你长得一副倾国倾城的姿色,说话竟这样离谱,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另一个道:“你一个漂亮姑娘,还是回家相夫教子去吧!”
“再不然,让小爷收了你也好!这么美,滋味定是不错!”
“听说你与那不姜国的大祭司不清不楚的,怕早不是个黄花闺女了。不要紧,看在你姿色这样好的份儿上,爷就将就将就,不嫌弃你的个二手的。”
云深没有着恼,身后的一众士兵却受不住了,指着城上的士兵破口大骂:“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的德行!再敢胡说八道,爷先下了你们的舌头下酒!”
云深端坐马背上,意兴盎然地听他们骂阵。
比泼妇们骂街的意思也差不多。
她正听得有意思,身后就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爷将你捧在手心里,你就是这样糟践自己的?”
心里猛地一凉,暗道一声不好,脸上却陪着笑,作惊喜状:“阿曦,你回来了!”
受了一吓是真,惊喜却也是真。没着没落了好些天的心终于落到实处,顾不上城上城下虎视眈眈的那么多双眼睛,她翻身下马,往上官曦明怀里一扑,声儿就有些哽咽:“阿曦。”
上官曦明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搭她的话,却望着城上士兵,道:“刚才,是谁说要收了她的?”
声音不高,却凉得透骨。
城上的士兵们皆是一激灵。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承认的。李志强手比划了一下,“就是那两个。”
他话音方落,就见一道寒光闪过,根本未看清上官曦明用了什么暗器,又是如何出的手,紧接着城头上就是一片红光闪过,那两位言语轻薄的士兵满嘴鲜血,已不见了舌头。
他手中冰雪锦倏然出手,将两枚尚未坠落到地上的舌头裹了去,扔向了己方的士兵,“不是说要下酒吗?正好替你拿了来。”
那名士兵傻眼瞧着手上的一双舌头,瘆得一身鸡皮疙瘩,“小的……小的就是一时气不过。”
上官曦明凉凉一笑:“人都杀了不知几何了,一双舌头而已,你也至于怕成这样?”
士兵颤抖:“不……不是怕,就是觉得恶心。”
云深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不敢质疑他的做法,他冷血起来,杀个把人都不算事儿。她瞧瞧那名脸色都白了的士兵,道:“确是恶心死了,下酒未免高抬了他们,喂狗吧。”
士兵忙去找狗了。
云深转过脸来,看向上官曦明,脸上浮出柔色,但还是有些怨怼:“这些天你去了哪里?怎么又神出鬼没的出现了?”
他将她往臂弯里一带,嘴角的冷笑顷刻转暖,“今晨收到某人的传信,说想我了。”
“你从哪里过来的?”云深琢磨着,今晨才收到,以砾鸟的速度,起码也有近千里的距离。千里之地,他不可能一日之间就回来的。那就只能说明那只死鸟偷懒了。
是不是该收拾收拾它了。她正想着,忽听上官曦明道:“我从平云城过来的。走了近路。”
“天啊。”云深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平云城距离此处,何止千里。即便是走了近路——她晓得确实有条近路,但那是条极险的路,途中还要穿过一片飞鸟难渡的戈壁。
瞧着他确然风尘仆仆的样子,连墨发都有些散乱了,忍不住心尖疼得一抽,手指抚上他眉梢,眼睛红了:“你……跑这么急做什么,我在这里,又不会跑了。”
上官曦明揽着她的手臂略紧了紧,声音有些暗哑:“其实是我想你了。”
城上的士兵早已吓得战战兢兢,手里的长矛短枪都端得不稳当了。两个被下了舌头的士兵早已疼晕过去,被抬下了城。他二位这厢却仍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
云深一时觉得心里暖暖的,暖得一颗心都要化了,话自是说不利索了。
上官曦明敛了温柔,问她:“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云深扁扁嘴,唔哝:“没有找到攻破峡天关的办法,想来会会风轻芜,看能不能从她这里找到什么突破点。”
上官曦明道:“那……现在进城去找她?”
云深的声音更小了:“嗯,是要进城。但也不急于找她。”余下的她没说,上官曦明却明了了一般,嘴角浮出点笑意。
她眼角余光瞥见他的笑,嗔道:“你不要想讹了,我只是想,你千里迢迢而来,怕是累惨了,先找个地方给你歇歇脚。”
上官曦明低声笑:“我的确是累惨了。那还不进城找客栈去?”
云深回头瞧一眼早就面红耳赤的李将军和士兵们,道:“你们想办法进城,我们去城里见。”
“悦宾客栈。”上官曦明补了一句。
两人话落,云深人已经被上官曦明带着,施展轻功,掠出人群。速度快锝李将军等人都没瞧清怎么人就不见了。
上官曦明他大爷的连拐个弯都不曾,就那么大摇大摆地从城门上飞纵进了城。偏城上那么多士兵,一个看见他进来的也没有。
像用了隐身术一般。可见轻功之高高绝人寰。
悦宾客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家客栈,连名字都是这样流俗。可,这个如此普通的客栈,正是云深和上官月明住过的客栈。
可惜云深那夜来时不曾瞧清楚客栈名字,上官曦明说来这里时,她还没意识到悦宾客栈是个什么地方。
直至进了客栈,看见里面格局,头皮一麻,直觉不妙。转身欲逃时,已被上官曦明夹在腋下,夹着去了她上次住的房间。
她连他这些天混哪里干了什么都不知道,他却对她了如指掌,连她住个客栈这样的小事都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检讨自己,是不是对他太不够关心了?下回实应学学他,派个人跟着他,将他的事事无巨细全掌握在手。
话又说回来,他若不想被跟踪,什么样的人能跟得住他呀?墨予和厉堙都怕是跟不住吧。
眼看已经遁无可遁,她半趴在床上,保持着上官曦明将她扔在床上时的姿势,狠了狠心,拿捏出一双如丝媚眼,抛向上官曦明,娇滴滴喊了一声:“夫君。”
正是她一贯犯了错又不想认错只想用撒娇来弥盖错误时的声调。也正是上官曦明一向受不了的声调。
一向受不了此声调的上官曦明,今次却没有搭理她,一个人坐在桌前,眼神并没有看向她,一手执壶,一手执杯,喝的是一杯冷酒。
桌上有烛光盈盈,映在他如画眉眼上。
云深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扑到他面前,双手握住他执杯的手,一双秋水样的眸子闪着星星,“冷酒伤身,夫君若想喝酒,我去给你热了来。”
上官曦明凉凉瞥了她一眼,她肝儿一颤,手指就从他手上滑了下来。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