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不管什么用,还是乖乖认错吧。
“我……我和师兄同住,也是不得已的嘛。那晚就剩一间房,大冷天的,总不能让我们中的一个去睡大街吧?”
上官曦明一挑眉:“嗯?”
云深眉眼低下去:“好吧,我承认,没有换一家客栈,是因为我累了……不,还有一点点懒。但师兄不是旁人,他就跟我的家人一样。”
上官曦明声音略重:“蓝云深,你将他当作家人,但他将你当作什么人,你不知吗?”
云深懦懦:“知道。下次不敢了。”
上官曦明将冷酒搁下,神色有些黯,说话的语气却柔了许多:“你该晓得,我不是最近才喜欢上了你。”
云深点点头,“我知道。许多年前,我去平云城查蓝家小姐被害一案,你就跟在我身后。但那时你也还是个小娃子,不可能懂得什么男女之情。后来再见你,大约是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吧。那时我手上的势力已初具规模。你看我的眼神,除了惊讶,我晓得,还有些别的什么。那是一个少年初初悸动的情愫。”
“你既然晓得,就该知道,我从那时起,眼里心里就只一个你。你也知道,我其实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那时你和上官月明同住云雪山,我只恨住在你身边的不是我。每一天都在忧心与嫉妒中度过。恨不能立时就撇了不姜,到云雪山去。可那时我刚刚亲政,手上的权利不稳,国家也还动荡。”
云深猛地抬眉望着他。他眉眼如画,脸上此时看来还有痛色。可见当年身心受了如何的折磨。
“我不知道这些。阿曦。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她声音极低,目光柔柔望住他。
上官曦明修长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微凉的手指,很轻柔,声音有些暗哑:“小蓝,我只是怕握不住你的手。那么多的人,对你虎视眈眈。我只怕一个不留神,你就不是我的了。”
他眉峰微微蹙起。
云深手指无意识地抚上他眉梢。她从一开始就晓得,他入鬓的剑眉生得很好看,自有一段威仪出自眉梢眼尾。可今日才发现,还有一段百转千回的忧思隐在威仪之中。
“真希望,你的眉从此不再蹙起。”她向来有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巴,情话却说的少,这句话,当属少之又少的情话里较出挑的一句了。
可犹觉得词不达意,言犹未尽。
上官曦明听了却似乎很愉悦。眉梢嘴角一挑:“有你在身边,还有什么能令我蹙眉?”
见他心情大好,云深略略放了心。低眉一笑间,心中忽然就明了,她爱他,重到需以生命交付时,她自然是不惜命的,但似这种寻常时候,不过是,以他的喜的为喜,以他的忧为忧罢了。
所谓岁月静好,原来不是说生活安逸就够的。所谓岁月静好,原来是哪怕身处战火之中,只要我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我,也是能泰然。
上官曦明习惯性地揉揉她的脑袋,连笑都溢出温柔来,瞧着她,“累了,睡一觉再说。”
她忙道:“我陪你躺一躺。”
自打跟他在一起,连脑子都动得勤快了,但不是在别的事情上动脑子,而是在如何取悦他一事上动脑子。也不知道这算好的,还是算不好的。
上官曦明果然被她取悦,拥着她肩膀,往床榻挨过去。
说好的累了睡一觉,却一直到夜深才迷糊睡着。到最后还是云深先累得受不住,昏睡过去才算完。连中途李志强将军率那几个小兵找过来,她都没能见上。
睡梦里都觉得可怕,年轻人的精力充沛她可以理解,但经了千里迢迢的长途跋涉,还能精神这样好,就令人发指了。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时全身无处不疼,环顾四周,却不见上官曦明的影子。门外有敲门声,云深揉着眉心去开门,来的人让她微微惊讶。
是申宓。
“阿曦呢?”她脱口而出。
问完了方觉不对,嘴角撇了撇,似笑非笑:“我以为是阿曦,原来是申姑娘。姑娘可是来找阿曦的?对不住,他刚刚出去了。”
申宓眉眼清冷,连嘴角那一抹笑都是清冷的:“我不是来找曦哥哥的,我是来找蓝二小姐的。”
她打量一眼云深,嘴角的笑容更添轻蔑之意:“靖军被困南彩山,蓝二小姐倒还有闲情逸致和人在这里缠绵欢好,端的是让人佩服。”
分明是骂人的话,倘或是别人,最起码也该脸红一红,搁云深这里却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只低眉瞧了瞧不整的衣衫,摸了摸略略还有些疼的脖子上的吻痕,一笑了之。
申宓脸色愈冷:“曦哥哥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个样子将来如何做曦哥哥身边的人母仪泱泱不姜国?”
云深将她往里让,顺手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将挂在衣架子上的外衫穿在身上,边穿边道:“那日宫宴上相见,我以为申姑娘会很想和我聊一聊,倒没想到申姑娘竟能忍到现在才来找我。”
她睨视她,嘴角一抹凉凉笑意:“申姑娘也是为蓝某操碎了心,从平云城一路追到这仓泽国的星城来。”
申宓冷声:“蓝二小姐,你少在那里取笑人。我为谁而来,你心里没有数吗?”
云深微微一笑。话到这里,她这般聪慧的女子,自然已经明白,这又是一个为上官曦明深陷的姑娘。
看来这位申宓申姑娘已经视她为情敌。但她委实提不起什么兴致同她斗斗法什么的,便想结束这一场来访对话:“申姑娘为谁而来,蓝某并不想知道。申姑娘若有本事,该找谁找谁去。南彩山之困未解,恕我没有时间陪申姑娘在这里纠缠。”
“怎的,蓝二小姐有时间在这里与男子厮混,却没时间同在下聊一聊?明白了,原来蓝二小姐也是那等浪蝶……”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在该打住的时候及时打住了。但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明白了。
云深眸色愈冷。
她第一次见申宓,在春年宫宴上。那时的她温柔端方,很有大家小姐的风范。这不过是第二次见,她就是这般尖酸刻薄模样了。
可见看一个人真的不能只看外表。
“我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需要申姑娘来评判。申姑娘若是来找碴,对不住,蓝某实在没时间奉陪。申姑娘若是有事,就请直说。蓝某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听申姑娘在这里啰嗦。”
大约是感受到云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气息,申宓这个识时务的姑娘,果然是直截了当:“我来,是请蓝二小姐离开曦哥哥的。”
其实她也不是今日才明白。早在第一次相见,她就已经看懂,这位申姑娘,一颗芳心是全系在了上官曦明身上。只是她那傻相公,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罢了。
云深悠悠坐到凳子上,顺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茶是温的,她喝了一口,才略略抬眉,眼中淡淡傲慢,道:“如果是谈这件事,对不住,你没资格和我谈。”
申宓俏丽的脸上渐渐漫上青白色,一字一句、狠狠地道:“蓝云深,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你竟敢用这种口气!”
于云深看来,拿出身份来压人,应是最没本事的表现了。这位申家姑娘,她从前高看了她。
她微微一笑,“不姜国祭司护法家的女儿,你的身份能高得过身为祭司和皇帝的上官曦明去么?如果高不过去,就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如果……你敢说他那些身份和名头也算不了什么,那,算我有眼不识泰山。”
申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口贝齿咬得咔咔响,“蓝云深,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和曦哥哥的身份,也就该晓得,我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他也不是你能高攀的!”
“高攀?我们之间不存在的。他在我面前,不是不姜国握有生杀予夺之权的皇帝,也不是不姜国精神统治领袖大祭司,他就是我的恋人而已。至于你,你是谁家的女儿,有着什么样的本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云深顿了一顿,唇边仍是衔着一丝笑,悠缓地道:“申宓,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个拎不清的姑娘。劝你一句,别做什么你能力之外的事情。”
她并非威胁,也不是示弱。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诚心诚意的想的是,劝一劝这位姑娘,别做傻事。
她其实晓得,她并没有资格去阻止另一个姑娘爱上官曦明。她有爱上官曦明的权利,别的姑娘自然也有爱上官曦明的权利。但这种情况就像是一山二虎,要么有一个认怂退出此山,要么就得一个把另一个干下山。
她不想为了一个男子搞一场丢人现眼的争斗。能劝得申家姑娘退出最好。但如若行不通,势必,还是要有一场非死即伤的争战。
所以,她这段话,其实是半是威胁,半是劝导。
申宓一看就是个执着的姑娘。
“我倒是要劝你,不要做什么拎不清的事。蓝云深,你可知道,曦哥哥为了你,已经荒废朝政近一年?不姜国虽与靖国相隔甚遥,但不姜绝不比靖国的疆域小。那么大的一个国家,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可以想象,一个帝王荒废朝政一年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