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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风雪夜行人

惑国 诸夭之野 3813 2021-04-07 03:15

  脚步声近,人来到近前,才瞧清是宁子文。宁子文看清三人,道:“太子皇兄,上官公子,云儿,你们这是准备撤走了么?”

  云深的声音倏然变冷:“不错。你是接到命令了?”

  大概是被云深的冷凝语气弄得有些不适应,宁子文先是愕然了一瞬,才道:“是。早先我就说过,要留下来驻守扶吉山,所以我不随你们一起走。”顿了一顿,又道:“我已向七皇弟请准,留下蓝松助我驻守扶吉山。虽然冬日在这里会受些苦,但边境委实需要蓝松这样的大将镇守。云儿,你不会怪我自私吧?”

  风雪肆虐,云深不大能看清他的表情。虽然他没说明白,但她晓得,这是要保住蓝松。而宁子恪竟然能准了他的请求,也是很出乎她的意料。

  “这是你们军中的事,我一个弱质女流,并不懂。那就拜托三皇子,多多照应家兄。云深告辞。”

  就算他留下蓝松是因为看在她的面子上,她也不准备将他这份情记在自己账上。而宁子文的样子,也不像要她念他的好处的样子。那就彼此装糊涂吧。毕竟账目越多,越是纠缠不清难以计算。

  云深淡淡一礼,挽了上官曦明的胳膊,转身消失在风雪之中。连去同蓝松告个别也不曾。

  云深说是头前探个路,这话倒没说谎。她和上官曦明互相搀扶着踽踽前行,每隔一段,便在途经的树上系上一条有特殊气味的布条。大军中有带着嗅觉灵敏的军犬,可以嗅着气味领路。

  路途实在难行,磕磕绊绊的,除了往往会走冤枉路,遇上一道不易翻过的崖或者一条不能跨越的沟,便只能折回去重新找路。即便是他两个武功卓绝,在这样不能视物的条件下,也难以不磕着碰着。有时遇着个大坡,脚下一滑,便齐齐翻滚下去。云深第一反应便是去护着上官曦明,但即使上官曦明受了重伤,这个时候也还是能赶在云深出手之前,将她护在怀里,免使她受伤。他却免不了要伤上加伤了。

  如此摔了几次,云深便决定自己先行,他在后面跟随,有什么危险也能提前预警。这个提议只说出口一半便被上官曦明一票否决了。

  他的原话是:“爷不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但也不能允许自己的女人替自己去开路。蓝云深,你还是乖乖的,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一句话就堵死了云深的想法。

  朔风凛冽,声如鬼哭狼嚎,刮在脸上便是刺骨的疼。脚底下的雪以看得见的速度在增厚,踩上去咯吱咯吱,不多会儿,便将靴筒灌满,脚不可避免地就冻得麻木了。

  上官曦明道:“小蓝,运功抵御一下寒冷,这样下去非冻伤不可。”云深颤抖着开口:“你也是。这个鬼天气,真他娘的折磨人。”

  运起了内功护体,身上才觉和暖了一些。但行路该怎样艰难,还怎样艰难。

  除了偶尔咒骂几句,二人倒都没有什么怨言。这样拼命,为的是救靖国皇帝的兵。虽然靖国皇帝处处与他们为难,甚而憋着坏要置他们于死地,还有一个宁子恪,将他们二人赚来此处,包藏的是个什么祸心,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他二人就算冲以前受过的憋屈和侮辱,也不该为他们这样拼命。但这不是该置气的时候。十几二十万的大军,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眼前一个一个倒下去,终究是做不到的。

  有了两人的引路,后面的大军便得以少走许多冤枉路。虽然天气恶劣难当,但至少不必再受路况艰险的罪了。

  倒不知是谁先传起了是云深和上官曦明在头前给他们开路,浩浩汤汤的队伍里,传言此起彼伏。所传之事无非两件,一件是对漏液冒着暴风雪行军原因的猜测与怨怼,一件便是对曦云二人头前引路的感慨与感念。曦云二人和宁子恪闹得并不愉快,这事军中但凡耳不聋眼不瞎的都已知晓,因此心中虽都有所感念,也不敢在明面上讲出来,都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

  流言可以禁,但人心却无法禁。这个道理宁子恪深谙。所以即便他听见了军中的窃窃私语,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至于有人质疑冒着暴风雪行军的军令,他也没有多做解释。

  况,抛开他和曦云二人之间的恩怨,云深和上官曦明今日之举,当得起他由衷的敬意。

  风雪愈大。茫茫雪野,只听得见怒吼的风声、杂乱的脚步声、嘈杂的咒骂声。

  宁子恪借着顾简手上的风灯发出的微光,凝望了一眼一棵矮树上垂下来的布条,脸上表情莫名。沉默了有一瞬,才又举步前行。

  四个时辰。从漆黑的夜一直走到了天微曦。风势雪势都不曾减小个一二分。而天亮之后,除了能辨出雪花被狂风卷集的样子,其实能见度并没有多大的改善。只是眼前光景略微亮堂了些,带得心里也亮堂了那么一二分,不似在黑漆漆的夜里那般令人抓狂。

  二人累得狠了,躲在一块背风的巨石下略作休息。云深背靠着石头,拍拍双腿,“来,伏过来。腿借你休息下。”上官曦明便从善如流地在她面前坐下,一只胳膊撑在她膝盖上,托着腮看她。

  云深瞧着上官曦明愈加苍白的脸色,晓得他定是伤势又加重了,但这种天气里,解开他的衣裳给他治伤根本就不现实。心里疼极,却又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只呆呆地望住他,连言语都不能。

  上官曦明伸出手来,指腹在她冰凉的脸上轻轻摩挲。平日里他也爱做这样的动作。他手指一向有些凉,触到她的肌肤时会让她有种别样的触感。凉凉润润的。可此时脸被冻得僵了,并没有多大感觉。

  “阿曦。”她迷茫又憋屈地瞧着他,一开口声音竟是有些凄楚,“下云雪山的时候便料到,日子不会好过。但也没料到会受这份苦。我受些苦也没什么了,可是要连累阿曦你……”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嘴巴被上官曦明的手指按住了。

  他有些愠怒:“再同我说这些生分的话,你晓得后果。”

  云深便不敢再说。他生气的时候,震慑力十足十,她一向不敢在这个时候撸虎须。

  上官曦明的指腹离开她的嘴唇,缓缓移至她眼睫上,浓密的眼睫上落了一层雪花,眉毛上亦是,天气冷得呵气成冰,这些雪花在她的眼睫眉毛上也凝成了冰花。他指腹微动,将雪花轻轻抹去,声音放得柔和:“小蓝,这没什么。你我既已有夫妻之实,便是真正的夫妻。你以前同我讲,夫妻就该是怎样的来?”

  云深抽着快成冰柱子的鼻涕,答他:“不记得了。”她哪里是不记得。那时她说的,乃是一段十分不讲理的话。她说,夫妻嘛,因为做妻子的其实是弱势的一方,所以,做丈夫的就应该对妻子绝对忠心,心里只能有妻子一个人,要听妻子的话,要尽一切所能疼宠妻子,妻子生气的时候,丈夫要先低头认错,妻子伤心的时候,丈夫要第一时间来抚慰,妻子要是饿了,丈夫应该立时捧上一碗热腾腾的饭,妻子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丈夫一定要站到妻子前面替她挡住危险……诚然,她那时不过是图好玩故意气他,哪怕这些上官曦明一样也做不到,她也不会改了初心的。

  可显然,他没有忘记。而且一直做的也算差强人意。

  “要不要我说给你听?”上官曦明带笑的眼睛望住她羞红了的脸蛋,挑眉。

  她撇开滚烫的脸,“啊,我似乎又想起来一些,你不用说给我听了。我再想想,或许还能都想起来呢。”

  上官曦明道:“你若是不记得可就亏大了。我可是会赖账的。”

  云深立即改口:“啊,我全想起来了,你是赖不掉的。”心里却湿成一片,是泪流过的痕迹。不错,她像所有女子一样,一心里巴望着他将她宠成人间最幸福的样子,可他真的将她宠成那样时,她却只望着他从不曾记得过她说的那些话。她巴望着有危险的时候他不会豁命挡在她前面。

  上官曦明嘴角一挑:“既然记起来了,那就好好记着。”

  云深重重地点头称是。“我这一辈子,可是赚到了。明明是欠了你的救命之恩,如今却搞得像你欠了我的一般。”

  上官曦明含笑:“你欠我的我给你记着呢,总有让你还的时候。现在不是算账的问题,现在只是一个丈夫和他妻子之间的责任问题。”

  云深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到最后一句也没有说,只是用她冰雪一般清凉又轻柔的眸光望住上官曦明苍白却仍不失英俊的脸,像要一直望到地老天荒里去。

  上官曦明双手在狐裘里面摸索一阵,摸索出两样东西来,一样递在云深手上,云深两眼放出光来:“善解人意者,唯阿曦君耳。” 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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