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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翎妃大殡

惑国 诸夭之野 4693 2021-04-07 03:15

  云深歪靠在靠枕上,一双眼眸望着房梁,没甚焦点,茫然道:“他那个人,师兄你不了解。他看似随和,其实比谁都骄傲。我那样伤他,他怎么可能回来找我?”

  上官月明抽了抽嘴角。

  随和?他心说,也就你觉得他随和吧?

  她一腔子的疑惑,此时统统没有答案,不免就生出烦躁来。上官月明瞧着她精神不大好,便早早讲明来意。

  原来是来同她商议丧礼事宜的。

  如今这个境况,连吊唁也没有人来,出殡就更不会有人来了。蓝家已没有什么人,只有蓝暂蓝逸父子在,丧礼只能从简。

  她没什么意见。

  人死如灯灭,死后再大的排场,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并不能表示对逝者的爱和尊敬。

  上官月明同她聊完丧礼事宜,便告辞离开,嘱她好生休息。

  她歪在榻上就睡着了。瘦削的身子缩成一团,似寻找安全感的婴孩一般。睡着了睫毛也时不时颤栗。竺陵进来送晚饭时瞧见她睡得一塌糊涂,叹了一叹,轻手轻脚将她抱回床上,没有叫醒她。

  这一觉黑沉,一直睡到天亮,她起床吃过早饭,仍是强打精神去和宁子恪会合。

  这几天的大洗牌,清洗出许多贪官污吏,案子并非她和宁子恪亲自审理,但仍需她和宁子恪过审一遍。劳动量亦是非常之巨。

  宁子恪对于这些犯法的官员丝毫未留情。

  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靖国官场之腐朽非一日之寒,想要凭借这个动作就肃清官场弊端,宁子恪想得太简单。

  她陪着宁子恪辛苦了两日,第三日上,是翎妃大殡。

  好歹也是三皇子母妃,在宫里地位是不低的。况三皇子正在边疆守护疆土,这边也不好苛待了他的母妃。

  丧礼办的极隆重。凡京中官员一律到场。云深自然也在其中。

  天气阴沉,日头只是个光晕,风在树梢呼号。从来四季如春的平云城,今冬尤其冷。

  云深缩在人群里,身上裹了厚厚的披风,跟着人群缓慢移动。她本来不打算来丧礼,却没能敌得过宁千锋一声命令。

  不晓得她来送葬,翎妃会不会死不瞑目,从棺材里蹦出来找她算账。

  但她不觉得有什么好对不住她的。这个女子,纵使是身不由己受人指使,也不能掩盖她陷害她两次,且次次都给她造成极大伤害的事实。这一次更是几乎使蓝家覆灭。而蓝家虽没有覆灭,却间接让云烟雪影死了上千人。

  她确该死。

  白幡在头前开路,纸钱被风吹得漫天飘扬,像妖娆雪花一般。金丝楠木的重棺被十数人抬着踽踽前行。这样的重棺,份量比寻常百姓家出殡用的棺材重了几十倍不止。皇上还真是看重这位翎妃娘娘。

  午时出城,路祭过后,被抬往妃陵。

  出城门,西行至朶山,再翻过朶山侧峰,到朝阳的坡面,才是皇陵的妃陵,与主陵墓隔了二里路远,呈守护主陵墓之势。

  陵墓下方清河蜿蜒流过,过侧峰时,居高临下,清河风光正好尽收眼底。

  前些日子大雨,清河的水暴涨,今日看上去水面滔滔,浊流滚滚。清河一点也不清了。

  那时候竺陵就差点代替她被浸在这条河里。

  往事实不可追,追来都是悲伤。

  送葬的队伍翻过山坡到达侧陵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日头早早的就隐没在云层之后,看看又是一场暴雨要来。

  上山的时候重棺抬起来十分吃力,没想到从坡顶下到妃陵这一段路,更是难行。十几人抬着重棺,时不时就会有哪一个人脚下打滑,晃得棺椁一阵摇摆。

  宁子恪喝令十几名身强力壮的武士上前替代了抬夫。但武士们虽比抬夫身强力壮,却少了一重经验,抬起棺材来脚下步伐不齐整,导致棺材晃动得更厉害。

  预料中的一场大雨,却变成了大雪。

  气温骤降,风助雪势,不消片刻,地上便铺了薄薄一层白雪。平滑青石板铺了雪,变得异常滑溜,一不小心,便可能滑倒。

  抬棺材的武夫们即使脚下使了千斤坠的功夫,也还是防止不了打滑。一条棺椁就像个秋千似的在空里摇来荡去。

  忽然,前面一个武夫脚下一滑,杠木脱手,人摔下坡去。重棺失衡,数人摔倒脱手,余下几人也未能幸免,眼看棺椁就要滚下山去。宁子恪飞身上来,双手托住棺椁。

  但纵使用上了十成的功力,要托举这样一副重达近千斤的棺椁,也是费力。

  云深从后面站出来,喊了一声:“快救人。”

  救的自然是武夫们。惯性之下,武夫们正一个一个往山下滚落。

  山下即是激流滚滚的清河。一旦落入水中,天色如此之暗,谁还能去救。

  云深的烈火锦先杀到,卷起最前面的一个人。她一声喊,宁子恪带来的卫队本来正准备去给宁子恪搭把手,都纷纷调转了方向去救人。

  宁子恪终于气力不支,棺椁脱手,滚下山去。

  烈火锦半路杀到,非但没能阻止下落的势头,反将云深带得也往山下滑去。

  云深脚尖点地,身形纵起,跃到空中,免使自己随重棺滑落。但终究棺木太重,她使上内力也是不能全阻止棺椁下滑。

  眼看她一点一点往下掉去。

  头顶忽然传来宁子恪的暴喝之声:“你是傻子吗?你的命重要还是一副棺椁重要?”

  云深脱口而出:“棺椁不重要,但棺椁里不是有人吗?”

  宁子恪声音极冷:“那只是个死人。”

  危急中,宁子恪选择的不是同云深合力托住棺椁,而是将云深拉开。

  棺椁失了云深的力量,疾速坠下山去,滚入湍急河水中。

  而云深,因全力在棺椁上,没能承受住宁子恪的力量,被他一扯之下惯性地落入他怀抱里。

  白雪茫茫。宁子恪怔愣住。他从没离她这样近过。绝色的一张脸,就在眼前。因这些日子备受摧残,脸色苍白几近透明,却并不影响她的美貌。笼了寒烟似的眉目,颜色饱满的小巧红唇,线条完美的玲珑下巴。

  天下间没有谁能再比过她的绝色。

  一时间竟没发现自己的失态。云深奋力一挣,才将他从失神中拽回来,他脸色冷如寒铁,质问她:“你是傻子吗?”

  云深撇开脸,冷冷回他:“丢了尸体,你以为不会受责罚吗?”

  暗色的黄昏里,宁子恪铁青的脸色似乎略有回暖。凉雪簌簌,下得慌乱。

  送葬的队伍被眼前百年不遇的天降异象吓得慌神。都是朝堂那条滚滚洪流里历练出来的一把好手,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有见过,但对这凄清雪色,委实生出惧怕来。

  一辈子未曾出过平云城的人,从不曾见过雪是什么样子。倘或寻常时候,见到从未见过的这么美丽的雪,该是怎样的心情?

  应该是很惊喜的吧?但现在只有惊吓。

  天降异象,表的是天下的运数或是劫数。到底是运数还是劫数,却是难说。

  宁子恪望着棺椁落入水中的地方。近千斤的棺椁,被水淹没得不露一丝痕迹。一个大大的漩涡出现在那里,漩涡激起的浪比旁边的水流高出足有一尺。

  有镇定些的官员上来请示:“七殿下,是不是……先找人将翎妃娘娘的棺椁打捞出来?”

  宁子恪回头看了那个官员一眼,冷声:“不如,你下去捞捞看?”

  官员吓得噤声。

  清河流经朶山这一段,本就水深流湍,加之暴雨致使水位暴涨,此时下去,就算你是经验丰富的老水手,进去也是难以再爬出来。更何况是进去捞那么重的棺椁。

  云深瞥了宁子恪一眼。

  不知为何略松了一口气。

  “回城。明日再说吧。”

  宁子恪下命令。

  上千人的长长队伍,来的时候被哀伤的情绪笼罩。即使有人装不出那份哀伤来,也能摆出一副如丧考妣的脸色来。走的时候却是真的慌乱起来。

  云深没有跟上离开的队伍。一旁的山体突出来一块岩石,正好避风,她躲了过去。宁子恪看了她一眼,没言语。他同样也没有离开。

  夜晚的山间温度骤降,冷得彻骨。云深今天特意穿了厚披风,却也抵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严寒,躲在岩石下瑟瑟发抖,冷成一团。

  山里的人已经差不多撤光,只剩下宁子恪和贴身侍卫顾简,以及新收的幕宾墨予。

  宁子恪走上来,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擎到云深面前。云深低眉看着他手上的披风,道:“谢谢。你自己穿吧。我还受得住。”

  宁子恪没有强求,但将披风搁在了她手上,“用得着就穿,用不着就拿着。你们女人,总归弱些。”

  “……”云深愣了一瞬,将披风扔了回去,道:“还是七皇子穿着吧,毕竟大病初愈,从前连个床都下不来。”

  “……”顾简不敢去看主子的表情,不过,得比这夜色还黑吧?

  墨予不怕死地看了过去。宁子恪却只是淡淡的:“那都是从前了。从前我还和你一起逛窑子呢。”

  墨予凑了上来:“蓝小姐,你还有这爱好呢?”

  云深冷冷道:“我还爱好给人看病,专治各种精神失常,墨先生你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咳咳,不必,不必了。”墨予跑了。

  天色黑了下来,顾简点亮了一盏风灯。些微的光,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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