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恪站在云深一丈之外,望着夜空出神半晌,道:“这样妖异的天象,我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见。”
云深道:“罕见是罕见,但这也代表不了什么。不要迷信天象之说。”
宁子恪看向她。眸子里全是探寻的意味,在漆黑的夜空里像两盏寒星。
墨予道:“可是我听说,有一种妖术,可以逆改天象的。在你老相好的家乡,有这个传说,但古来并没有人见过。”
云深凉凉瞪他,“那是你的老相好。”
墨予摊手:“很显然,我不是断袖。”
云深恶狠狠地:“你长得就像个断袖。”
墨予咬牙切齿:“好吧,就算我长得奇特了一点,可你那位老相好,他也像断袖么?”
“你再说我打死你!”
宁子恪无奈地道:“好吧,二位,斗嘴固然是件有意思的事,但此时此地不大合宜吧?”
两位横鼻子竖眼,但都没有再出声。宁子恪道:“墨先生说的,我也听人说起过。云……云深,你有没有听上官曦明说起过?”
云深横他一眼:“咱们之间,还是不要称呼这样亲密吧。”宁子恪隐在灯光外的脸色黑沉,云深却似没看见,继续道:“我知道。这个世上,也有人习成了这种灵术。但……那个人不会做这种事的。你还是不要再怀疑了。”
宁子恪凝视着她,“你留下来没有走,不也是心有怀疑吗?”云深沉默着,没有言语。他继续道:“就算你能保证他不会做这种事,可你能保证,别人也不做吗?我想,你留下来,也是因为,你怀疑有别人习得了这种妖术吧?”
云深没有言语。没言语表示默认。她默认他的说法。
宁子恪问:“要逆改天象,是不是需要一个祭坛什么的?”
云深本不欲承认她知道这件事,她不但知道这件事,她还和上官曦明一同修成了这项灵术!但最后,她还是道:“是的。需要神坛祭天。”
宁子恪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
“要如何找出神坛的位置?”宁子恪问。
云深抬眼望了望阴森黑暗又沉闷的天空,道:“不知道,找找看吧。”
望了望周围莽莽苍苍的群山,云深道:“分头找吧。四个人在一起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宁子恪不赞成:“此地太过凶险,最好不要分开行动。”
云深只好道:“那就分成两队吧。总好过扎堆在一起。”她看了一眼宁子恪,又看了一眼墨予,道:“我和顾简一队。”
顾简不知出于何种考虑,道:“小的武功低微,恐护不住蓝小姐安危,小的还是和墨先生一队吧。”
云深诧异:“我是要和你一起去找神坛,又不是让你去保护我的。我还需要你保护吗?”
顾简固执:“那也不行。”
云深道:“那你不要叫顾简,叫固执得了。”
“……”
墨予插言:“再磨叽天都要亮了。那什么,固执,啊,不,顾简,走了。”
真不知道墨予是出于何种考虑竟然拽走了顾简。云深鄙视地瞧着他隐没在黑夜里的背影,想,这个睚眦必报的,定是在报复她方才怼他断袖。
云深缩了缩脖子,“快走吧,越来越冷了,一会儿冻成肉干就不必找了。”
宁子恪点点头。
云深指了指主峰的位置,道:“登高望远,不如,我们先上峰顶看看。”
宁子恪幽幽:“这样黑的天,你登上主峰又能看见什么?”
“那你说,我们要先去哪儿?总不能真的漫无目标地瞎找吧?”云深翻着白眼瞧着他。
他道:“那还是先去主峰看看吧。”
说了半天,全是废话。云深实在懒得理他,一转身,施展她一向没什么对手的轻功,往主峰的方向掠去。
她一向没什么对手的轻功,宁子恪跟起来居然也没有什么压力。几乎是同一时间里,落在了主峰峰顶的巨石上。
由最高处远眺,黑黢黢的,果然什么都瞧不见。
云深两眼茫茫,失望道:“早知道,就听你的,不费劲上来了。”
宁子恪沉吟了片刻,道:“也未必。云……蓝参事,你以前有没有来过朶山?”
云深答他:“自从回到平云城,一脑门子的事情,哪里有工夫到这里来闲晃?”
宁子恪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道:“你看,那里就是朶山军营,屯着三十万兵马,是朝廷的最后一道防线。”
又指了指妃陵二里之外的方向:“那里是皇陵的主陵,父皇百年之后要葬入的地方。是我大靖国龙脉之所在。”
“还有,你看见那座山峰了吗?别看咱们现在站得最高,但那里,才是眺望京城最佳的位置。那里正好可以将皇宫的地形一览无余。”
云深幽幽道:“黑漆漆的,我只能看见你的手指。”
“……”宁子恪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半晌才吐出来:“大致方位就是这样。依你看,要设神坛,需得符合什么样的条件?”
云深答:“不知道。”
宁子恪斜眼看着她,“那你猜猜看。”
云深:“这也能猜的吗?”
宁子恪道:“集思广益嘛。”
云深思忖片刻,“要是我,我肯定是要把神坛设在一个避人耳目的地方嘛。”
宁子恪幽幽道:“今晚的朶山,有哪里不避人耳目?”
“妃陵啊。妃陵是最热闹的地方嘛。”
宁子恪瞥着她:“……妃陵的人都走光了。”
云深道:“走光之前,不是也挺热闹的吗?”
宁子恪盯着她:“你同我争论这些有意思吗?”
云深不服:“就事论事,哪个和你争了?”看宁子恪真有点受不住了,她顿了顿,干咳一声,道:“你说,这设坛之人,搞这么逆天的事,是想做什么?趁黑灯瞎火攻打京城?还是惑乱人心?或者……吃饱了撑的?”
宁子恪自动忽略她最后不正经的一句,道:“你问的不错。为什么?想图谋什么呢?”
云深:“我在问你。”
宁子恪:“我若知道,早就断出神坛设在何处了。”
云深疑惑:“为什么知道了目的,就能断出神坛设在何处了?其实,这两者没多大关系吧?”
宁子恪气结:“蓝云深,你是来气我的吧?”
云深道:“不敢。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我觉得吧,如果有人想借机攻入京城,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月黑风高大雪纷纷的,朝中又没有几个官员。”
宁子恪哼了一声:“你以为,京城的禁军都是死的么?”
云深道:“也是。皇上舅舅那般城府,你又这般城府,想要在你们手上搞事情,那真的得掂量掂量斤两。”
宁子恪瞥着她:“我觉得,咱们扯的有点远。如果找不出神坛,大雪这样下下去,京城就真的不保了。”
云深:“又不是只有我自己在扯。”看宁子恪真的有些急了,忙道:“好了好了,言归正传,言归正传。我觉得吧,神坛,自然需要找个安全系数高的位置。方才一路过来,我就一直在想,哪里最安全,哪里最危险。”
宁子恪洗耳倾听。云深继续道:“朶山处处危机四伏,真的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废话。”
云深恼了:“你能不能容我说完?”
宁子恪道:“你说的我懂了。有一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今天晚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妃陵。”
云深补充道:“翎妃的棺椁已经坠河,所有人都撤光了,现在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眉心微微蹙着,又道:“说起来,翎妃的棺木坠河真的是很奇怪。都是练过武的,即便路很滑,也不至于摔倒。”
宁子恪看向她,很平静:“那段青石板路上洒了清油。到那里时,刚好有雪覆盖住了清油。滑倒是早被人算计好的。”
“调虎离山。你观察的倒挺细。怎么先前倒没听你说起?”云深道。
宁子恪没有回答。云深也没有深究。她看向宁子恪:“现在是要回去吗?依你之见,神坛是摆在妃陵?”
宁子恪斟酌了一瞬,才道:“一起下去看看吧。”
怎么上来的,还怎么下去,绕了一个大圈,仍回到原点。然而,回到原点也没有发现什么。
陵墓依山而建,山体被凿开一大段,一直深入到主陵那边,与主陵相接。
宁子恪与云深在陵墓上方细细寻了半天,也没见什么异样。云深提议道:“去陵墓里看看吧。”
“不必了。”宁子恪瞧着远处一点橘红色的光亮,淡声道。
云深也朝那个地方望去。
那个位置,应是在妃陵连接主陵的中心处。
几乎是同一瞬间,云深和宁子恪双双飞跃而起,向着亮光处掠去。人还未到,云深的烈火锦就已经出手,直奔亮光处,却扑了个空。
亮光倏然灭掉,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宁子恪点亮火折子,在地上照了照,只看见一小撮燃尽的纸灰。
看灰烬可以断出只是普通的冥纸。
宁子恪还在地上细看纸灰,云深忽然道:“宁子恪,雪停了。”
雪果然是停了。宁子恪愣了一愣,直起身来,抬头仰望天空。空里厚积的云似乎也散了些。甚至隐约看见一两颗星子样的亮光出现在天空里。风却更大了,将火折子猛然扑灭。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