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道:“宁子恪,看来是有人暗中助你,将神坛毁了。”
宁子恪默认她的推论:“看来是这样的。会是什么人呢?这样神通广大。”
云深眸光在暗夜里放得空远,没有接话。
不多时,墨予和顾简也找了过来。四个人碰头,又下皇陵探查了一番,连妃陵也探查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又在山里晃荡了大半夜,仍旧是一无所获。
最后云深受不住冷,终于染了风寒,宁子恪果断带诸人离开朶山,回了城中。
回城的途中,一弯冷月挂上中天,阴云尽散,暴雪停歇。
云深回了蓝府,宁子恪带领墨予顾简去了皇宫复命。
云深心里想着宁子恪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不觉有些愣神。他说:“明日老夫人出殡,你就不要来这里了。至于宫里的宴会,你还是要去一下的。不过可以晚些时候。我已经替你跟父皇告了假。”
他何时也成了个善解人意的人了?云深觉得迷茫不解。
进门的时候正遇到她师兄上官月明。上官月明表示正要去找她。本来是早就打算要去的,但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云深随口问什么事,他道是皇帝来了蓝府,吊唁老夫人。
这个时候居然还想起来蓝府吊唁她的奶奶,真是没办法理解他的思维。
云深一夜未成眠。似是想了一夜的事情,又似是什么都没有想,脑子里乱的很。第二天一大早梳洗过,顶着一对熊猫眼去看过了蓝老夫人,恭恭敬敬给她上了三炷香,行过三叩九拜之礼,然后就告罪,不能送她老人家出殡了。
将一切事宜拜托给上官月明,她带着竺陵竺蜻出了门,直奔朶山陵寝。
风已经停住,地上的雪也已经消融,地面湿漉漉的。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散发出温暖的光。
可是气温还没回升,仍旧是冷。云深披了狐裘。好在从扶吉山回来没有把狐裘扔掉。
到朶山时,云深特特从军营前路过。练兵场上悄无声息,没有人在练兵。其时已经不早了,却还没有人起来练兵么?云深疑惑。
到山里时,才晓得士兵们都被派进了山里干起了搜索的活。
偌大的朶山,确实不是单靠几十几百个人就能搜索完的。但指望这么一批上阵杀敌的大老粗来干搜索的活计,大约也是没什么用吧。
不知宁子恪怎么想的。
云深到清河边翎妃棺椁坠落的地方时,宁子恪已经在那里。而且打捞工作似乎也已经完毕。
巨大的棺椁就停放在河边,只是,棺椁竟是打开的。棺材盖子被扔在一旁。
云深诧异:“这是怎么了?”
宁子恪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反问她:“今天不是老夫人出殡的日子么?你怎么来了这里?”
云深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憨态可掬的熊猫眼,道:“我不放心这里,先来看看。昨晚真的太诡异了。”
宁子恪脸上似笑非笑:“更诡异的在今天早晨。”
云深诧异地蹙起眉毛。他指了指棺椁,道:“你去看看吧。”
云深走到棺椁前,棺椁实在太过巨大,她必须踮起脚尖才看得见里面。
里面……确实也令她很惊讶。棺椁里空空如也,不要说陪葬的金银珠宝,连尸体也不翼而飞。
“这……”云深蹙着眉,“难道是出殡的时候忘记往里装翎妃娘娘的尸体了?”
蓝二小姐的脑洞,向来非常人能够理解想象。
“要不……就是有盗墓贼觊觎棺椁里的陪葬,连夜潜到水底凿开了棺木盗走了金银珠宝然后……抛尸?”
宁子恪瞥了她一眼,道:“潜入水中?那会被冻死的。”
云深抿着嘴角,“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宁子恪凝眉瞧着仍然湍急的河面,思忖良久,才道:“棺椁打捞上来的时候,其实是完好无损的,连铆钉都没有动过。”
云深诧异道:“那就奇怪了。没有人动过,翎妃又不在里面。见鬼了?”
墨予插言:“那就有可能是你说的第一种可能,尸身未入棺。”
云深幽幽:“七皇子否定了。”
七皇子却道:“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云深抽搐嘴角。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自己打自己的嘴巴都打得十分有道理。
宁子恪朝她投来一瞥,“你那是什么表情?”
云深忙将脸上的表情拿捏得平和:“我在想,还有一种可能。”
宁子恪挑眉:“你说说。”
云深道:“棺椁,有可能是被人调包了。真正装有翎妃的棺椁被人弄走,换了一副假的棺椁来。”
宁子恪指了指棺材盖子,道:“你可以去看看那个盖子,那上面有父皇亲自题写上去的盖棺定论词。父皇的手笔,总不会有人模仿得那样像吧?”
云深耸耸肩,很质疑他的话:“如果有人刻意学习模仿,未必不能模仿得一色一样。”有一句话她却没有说,说不定就是你老爹自己搞的鬼呢,谁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毕竟,他那么满腹阴诡的人。
她看了看漫山遍野的士兵,摸着冻得冰凉的鼻头问:“你大清早将朶山军营的人撒出去,就是为了找尸体的?”
宁子恪道:“终归是宫中的妃嫔,况且又是三哥的生母,三哥如今在冰天雪地里守卫国疆,总不能让他寒了心。”
他偏头看了看云深道:“这里也没什么要紧事情了,你先回去吧,去皇宫赴宴还是去给你奶奶送葬,自己看着办。我午时会回宫,宫宴午时开始,会持续到晚间。”
这几日他同她说话莫名温和,竟然还会为她打算了。让云深有些受不住。
“知道了。我会尽量早点过去。”
她辞别宁子恪,带着竺陵竺蜻离开了朶山。
却没有回城。在漫山遍野的士兵的眼皮子底下,她和竺陵竺蜻上了朶山主峰。
昨晚宁子恪曾指给她看朶山各个方位的重要之处。但昨晚天色暗,她什么也没有看清,只能靠想象的。
今天上来,倒也不是为了看宁子恪指给她看的那些东西。
主峰巅峰的南侧,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崖下,照地理推测应该是清河。说推测,则是因为清河在此地夹在两座山峰之间,入口出口处都狭窄如蜂腰,造成水流湍急,素来无人能从出入口处进入峡谷。而两座山峰的向水一面皆是无法攀登的峭壁悬崖,从来就没有人敢攀登过。
云深在悬崖边上略站了站,望着一眼望不见底的峡谷,问竺陵:“你说,这里比之云雪山的后山悬崖如何?”
竺陵答她:“有过之无不及。云雪山的悬崖虽比这里高,但并没有这里陡峭,借助绳索等物事的话,云雪山悬崖还是能够征服的,这里却是不能。”
云深叹道:“是啊。朶山之险,险于下黄泉。可是,有人就是要甘冒下黄泉之险,有什么办法?”
她看向一旁正悬了绳索,准备下悬崖的士兵,无奈问了一句:“是宁子恪的命令吗?”
站在崖边的另一个士兵代替已经开始试探着往下爬的士兵:“不是。七殿下只是下令一定要找到翎妃娘娘的遗体。是我们军侯下令让我们下去找的。”
云深黑了脸,指了旁边一个小兵道:“把你们军侯给我找来。”
小兵战战兢兢去了,不大会儿工夫,便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前来,在云深面前一站,搭眼打量云深,一副不屑神气,粗声粗气:“是你要找我?这里可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劝你还是尽早下山,可别在这里磕着碰着了。军营的兄弟可没时间照顾你。”
云深瞥了他一眼,道:“你下令去悬崖下找尸体的?”
军侯蛮横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云深挪了挪步子,站到他面前,瘦削的身材同五大三粗的他比起来,相去甚悬殊。然气势上,云深却不输分毫。
军侯忍不住就退了一步。云深朝小兵招了招手,“麻绳拿过来。”
小兵被她的气场镇得不敢怠慢,唯唯诺诺将麻绳递到她手上,她拿了麻绳,一把扯住军侯的手臂,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瞬间便将麻绳在他腰间系成一个绳结,军侯连反抗都没来得及,急问:“你,你要做什么?”
云深淡声道:“士兵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倘或战死,那叫以身殉国,死也死得光荣。可是,如果是为了一个女人的尸体而死在这万丈悬崖下,那就只能叫死得屈辱!”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军侯挣也挣不开她系的绳索,用手去解却找不到头绪,才有些怕了。
她最擅用的就是烈火锦,对于绳索这种类似烈火锦的东西,系个结,自然手到擒来。
“我是蓝云深。宁子恪的参事。”
她虽为宁子恪的参事,品阶也不过是从四品,却从来不管人前人后都直呼其名。何其嚣张。
军侯终于真的惧怕起来。诚然,论品阶,他一个堂堂军侯,并不比参事低,但他惧怕的,自然不是谁的官比较大。
蓝云深就算是无品无阶,但近来的名声就足以盖倒军中太多英雄汉。连骠骑将军,那个嚣张的伏沧刀蒋正都在她手上吃足了亏。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