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宓深深看云深一眼,狠狠道:“再见!”
云深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抖。只是申宓背对着她,并没有看见。
竺陵和竺蜻的脸色皆是一变。纵她们小姐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表现出淡定从容甚至绝情冷情的样子,但她们小姐真正的模样她们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嘴上说的越是绝情,心里其实越是在意。
恰厨娘来问在哪里开饭,云深便道:“就在这里吧。”抬眉望着申宓已经走出去几步的背影,道:“申姑娘,远道而来,若让你这样就走,别人会笑我蓝云深不懂礼数。坐下来,一起吃顿早饭再走吧。”
申宓何等样聪慧的女子。她留她吃饭,只能说明她已经被她说动了。
她心里一阵得逞的冷笑,脸上却很是冷淡:“多谢了。不过不用了。我去客栈用早餐就好。”
云深冷冷道:“你就不要拿乔了。吃完饭,咱们不妨好好聊聊。困在这里许久了,我也想知道一下外面的世界如何了。”
竺陵竺蜻却虑及她如今的身体生不得气,忙阻止道:“小姐,您的心愿已经达成,外面的世界如何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知道一下也无妨。毕竟日子过得也挺闷的。权当是闲聊了。”云深淡淡道。
申宓道:“你倒是真养了两位护主的忠仆!只是,不知道是真的忠呢还是愚忠!”
竺陵和竺蜻都不淡定了,尤其是素来火爆脾气的竺蜻,立时就怼了回去:“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愚忠还是怎样,要你管!你休想要挑拨离间我们主仆!”
申宓道:“我何曾挑拨你们的关系?再说了,你们的关系若是好,又岂是我能挑拨得了的?”
厨娘已经摆上了饭菜,云深将一双筷子递在申宓面前,自己拿了另一双,,悠悠开口:“甚是聒噪,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竺蜻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吱声了。
云深低下头,一心一意吃饭,再不言语一声。
申宓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满桌的饭菜一眼,一大早就来了这里,也确实饿了,毫不客气地提起筷子来,也开始吃饭。
云深近些时候早饭吃得尤其多,今日也不例外,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勺子,一顿吃吃喝喝,速度不急不缓,将一桌子饭吃掉了大半。倒是很饿的申宓吃的还没有她一半多。
吃饱了搁下碗筷的申宓惊讶地望着还在吃喝的云深,疑惑道:“看你这副瘦削身板,没想到竟然这么能吃!”
云深淡然:“怎的?我吃多少你还要管啊?”
申宓横她一眼,“鬼才想管。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云深吃饱了,端起竺陵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悠悠道:“一般来说,多管别人的闲事迟早会被闲事给管了的。”
这话自然是影射申宓此来就是多管闲事的。她虽想和她聊聊,但也不表示就得放下身段低下脑袋和她聊。
她其实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听一听申宓带来的消息,申宓却也是一定要告诉她那些消息的。这一点她打一开始就已经通透了。
申宓道:“别人的闲事也就罢了,但你蓝云深的事,对我来说不算是闲事。”
云深笑了一声,道:“也是。”
厨娘撤走了碗碟,竺陵重新沏了花茶来,云深捧了茶杯,悠悠道:“你费尽心机想说的,现在开始说吧。我听着。”
被云深戳破来意,申宓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但该说的话却一个字也没少说,“你的最贴心的好下属,云烟雪影的主子墨予,他叛变了。”
云深淡淡的,惊也不惊,也没有要打断申宓的意思。她晓得,申宓来自然是不会只为了这件事。单这件事是不足以让她愤怒伤心的。
申宓继续道:“墨予刺杀了厉堙,将三十万兵马的兵符抢了,如今,已和宁子文沆瀣一气。”
这句话一出,云深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竺蜻却已经受不住了,失声道:“你说什么?厉堙哥哥……他怎么了?”
申宓很淡然:“他被墨予刺杀了呀。你也晓得,你的那位厉堙哥哥,指挥军队打仗一流,武功却不大拿得出手的。”
竺蜻脸霎那间白得一丝血色也无,人也怔了,“你……你一定是撒谎,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照顾竺蜻的反应,只淡淡问申宓道:“他如今怎么样?”
竺陵扯着竺蜻的衣角,哄劝她不要急,她却仍是急得不行。
申宓回答云深的话:“生死不知。曦哥哥派人去打探,没有找到人。”
云深看向竺蜻,道:“你可听清了?他并没有死。只是生死不知。你放心,无论生死,我都会把人带到你面前。倘或没有死,那很好。倘或人死了,我会把墨予带到你面前,让你亲手了解了他替厉堙报仇,你可满意?”
竺蜻怔愣住了。
竺陵倒急了:“小姐现在正……”目光猛然落在申宓身上,方省得差点失言,忙改口道:“小姐,万万不可出去奔波呀,咱们好不容易才过今天安生日子。至于厉军师,姑爷不是已经在找了吗?倘或连姑爷都找不到他,咱们出去又有什么用呢?倘或姑爷能找到,咱们出去是不是也没什么用?”
竺蜻此时也已经醒过神来,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伤心以及担忧,苍白着一张小脸,道:“小姐,不然,还是等等姑爷的消息吧。”
云深道:“我自有分寸。这个你们不必担心。”她看向申宓,道:“还有没有其它的消息带给我?”
竺陵和竺蜻忧心忡忡地望着她,不知该劝说什么。申宓在眼前,劝说什么也是不合宜的。
申宓讶异地看着云深,“这些竟然都勾不起你一丝丝震动?”
“我都要亲自去把墨予捉来了,这还不够震怒吗?难道你是想看我震怒的表情?这个嘛……我倒是可以演给你看。”嘴角一丝冷笑:“你想看吗?”
申宓冷着脸,道:“不必了。还有一个消息。”
云深静静聆听。她道:“墨予领三十万大军伙同宁子文的三四十万人,以及仓泽旧主风赦的十几万人马,共计八九十万,一起围了一个叫做落雁坡的地方。落雁坡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她不怀好意地问。
云深淡淡道:“是什么地方无所谓,有所谓的是谁在那个地方。你不远千万里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自然不会是不相干的人。而这天下,与我相干的人,不过阿曦一个人罢了。”
申宓更急了,“就算如此,你都不会替上官曦明担忧吗?他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了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
云深讥讽一笑:“我就算是狼心狗肺的人,他也是喜欢我,而不喜欢你这个处处为他‘担着心’的人!你待怎样?”
申宓咬着压根,半晌,也只合说出一句:“蓝云深,算你狠!”
云深笑了笑,下了逐客令:“若是没有其他事,申姑娘是不是可以走了?”
申宓望着她,好大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冷冷的字:“可以了。”
云深仍然带笑:“慢走,不送。”
申宓气得脚步踉跄,夺路而去。竺蜻恨不能上去将她拆了,被竺陵死死拦住,厉声道:“你清醒清醒吧!现在最难过的不是你!”
竺蜻猛然顿住。虽不去追人了,但眼泪却忍不住,啪嗒啪嗒直掉。
竺陵回过身来,忙去瞧云深,却见云深怔怔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得透明一般,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深就一个踉跄,往后栽去,口中鲜血喷射而出。
竺陵大惊失色,慌乱地去搀扶云深,云深却已自己按住桌角,强行站住,没让自己倒下去。竺蜻急得哭:“小姐,您别吓我。您不能有事!”
竺陵也急得掉泪,但还有一丝理智,劝慰道:“小姐,您怀着身孕呢,为了肚子里的小宝宝也不能有事的。小姐……”
云深强稳了稳心绪,一手按着桌角,一手扶着肚子,声音微弱得仿佛飘絮一般:“我没有事。竺陵,先去给我煎一碗安胎药。”
竺陵忙答应着,将她交给竺蜻扶着,自己慌乱失措地去煎药,走了两步,猛然发现走错了方向,忙又折回头。云深的声音轻微:“不要慌。我没事。”
竺陵走了两步,又回来,急急道:“竺蜻,快将小姐扶回床上躺着!”
竺蜻哭着:“好姐姐,你快去吧,这里有我呢。”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一把将云深横抱起来,抱回屋里,小心翼翼地将云深放平在床上,道:“小姐,您千万不能再生怒,您的身体现在可经不住的!”
云深的手一直按在小腹上,心绪也被强压下不少,只是脸色仍旧苍白。
竺蜻哭着道:“小姐,对不起,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一时着急失了心智。您千万不能有事。不然,奴婢就是死,也不能瞑目的。”
云深眉心微蹙。脑子里似有狂风骤雨在肆虐一般,她并不能听清竺蜻在说什么。但她说什么她不用听也晓得的。何况她从她口型也辨出了她在说什么。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