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忽然抬起毛笔,面色古怪地看向我:“你该不会看到一个差字吧。”
还没等我回答,他就急忙走到柜台前,抓了一把香火握到女尸的右手上,又把香灰一掸,上面粘出一个白色的“差”字。
师父倒吸一口气:“催命符,掌中令!”
“师父,这个字……怎么了?”
“哦,这个字是阴间的鬼差留给走阴人的,走阴人替阴间办案,相当于阳间的鬼差。”师父说完还直盯着我的眼睛看,“你这小子,难道开了阴阳眼,按理说肉眼是看不到的。”
我被他看得不舒服,傻笑两下。
“这事麻烦了,我得去查查。你就待在这里吧,你师兄应该一会儿就回来。如果有谁来店里,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但是不要出去,明白吗?”
我点点头,其实心里却还是很膈应的,毕竟这是家棺材铺啊。
师父说完就急吼吼的出了门,我站在原地四下看看,这店里有棺材、纸人还有蜡烛,都是白事用的东西。
风一吹,我打了个冷噤,转头瞥见了棺材里的女尸,心里感觉毛毛的,于是绕到柜台后面。眼前有个很高很气派的帽椅,闪着朱红色的光泽。我爬上去,刚好和柜台坐齐。
长长打了个哈欠,这两天有些太累了,于是靠着椅背蜷缩起身子,不一会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寒意惊醒,睁开眼看看店里,一切都没有变,还是那么阴森森的。
看看挂钟,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我有些惊讶,都这么晚了,师父还没回来。
朝门口一看,发现门槛上坐着两个人。
两人都背对着我,望着外面的街道,彼此之间却没有一点交谈,给人感觉怪怪的。
“那个,你们要买东西吗?”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飞了一圈,却没有听到任何答复。
我走到柜台前望望门外,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街道上漆黑一片,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那俩人并排坐着,刚好把大门堵死,端坐着瞅着街道。
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看见后脑勺,不过年纪应该都不大。
我走到他们身后,又问了句:“你们……有事吗?”
他们听到后,终于缓缓转过头,那是一种很僵硬地转头,我就看到他们眼窝深陷,眼珠凸凸得想金鱼眼,而且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然后就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他们看得发毛,只能咧嘴朝他们苦笑。
他们俩仍然没有说话的意思,转过头去继续望着外面发呆。
我不敢再问了,只好怯怯地退到柜台旁不去管他们。
这棺材铺里,一下没了动静,变得更加可怕了。棺材,纸人,又高又空的屋顶,总让人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飘来飘去。
“老板,还做不做生意?”
外面传来一句细声细语,我跑到门口往外张望,见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
“做!做!”我连连答应,又看看在门口的那两个人,“那个……你们能不能挪一挪,让外面的大姐姐进来。”
听到我的话,两人仍是一声不吭,不过还是各自朝着两边挪动了两下,从中间让开了一条道儿。
那女的进了屋,两人立刻又合上了。
“大姐姐,请问你要买什么?”我一靠近这女的,立马感觉到一股寒意,好像掉进了冰窖里。
她简单明了地说了一个字:“香。”
我在屋里找了一圈,看到柜台后面架子上就有香,于是过去拿了一捆。
可是当我把香递给她时,她却摇了摇头。
我有些疑惑:“姐姐,你不是说要香嘛。”
这时她转了转头,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柜台上放着的油灯,难道她是让我点着?
我试着问了一下她,她果然点头。
我只好爬上帽椅,把香给点着了,又爬下来递给她。
她在我手上放了两个铜子,然后就转身朝外走,见那两人仍然挡着,就又扭过头来看向我。
我只好说:“两位大哥哥,你们再让一下好不好?”
他们俩听了,又左右挪开。
女的走出门去,对着手上捧着的香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说了句:“还是白记的香好吃啊。”
吃?
我一脸纳闷,香也能吃?
再朝门口看时,那女的已经消失了。
她走得怎么这么快?本想到门口伸头去看看,可看到那两个人的背影,还是算了。
我闲着没事干,只好靠着柜台发呆。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再进店门,就算有,胆子小的也被门口这俩门神吓跑了。
就在我发着呆快要睡着时,有个人影走进了店里,我一下惊醒过来,转头一看原来是师兄。
我赶紧站好了,对着他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师兄。”
他翻了个白眼,鼻子高高指到天上去,“师父呢?”
“师父有事出去了。”
他翘脚看看棺材里的女尸,然后走到柜台后面,跳到帽椅上坐着,脚还担在柜台上。
“以后这把椅子,我能坐,师父能坐,你不能坐,知道吗?”
“知道了,师兄。”
他晃着双脚,伸着懒腰长长大了个哈欠。
我悄悄望了眼门口,见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竟然完全没发现。
这时,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走了进来,一脸面无表情到了柜台前。
我本来想问她要买什么,可刚想开口,就被师兄一眼瞪了回去。
师兄在帽椅上坐正了,对那女的问道:“买什么?”
白衣女人的目光顺着架子一路掠了过去,却猛地停在棺材里的女尸身上,抬手指了过去。
师兄眼珠子一斜,眉头微皱,清脆地一声:“不卖!”
白衣女人目光又在屋子里移动,目光慢慢往下。
我就看到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慢慢落到我的身上,突然间寒光一闪,嘴角勾出一抹阴冷的微笑,白玉一样的手指紧紧指向了我。
我张嘴结舌,什么意思,要买我?
“师、师兄……”我吓得直往后退,乞求地望着师兄。
师兄却一脸若无其事,“他嘛……”话到嘴边却嘎然而止。
白衣女人却已经等不及了,脸上写满了贪婪,伸着手慢慢朝我走过来。
“你、你要干嘛。”一股阴冷的空气从白衣女人的方向扑来,我就看到她的指甲突然疯长,脸迅速皴裂露出狰狞,眼睛里还流出血来。
“鬼啊!”我吓得转头就跑。
白衣女鬼在后面追我,我吓得抱头鼠窜,师兄却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
“师兄,师兄救我!”我没命地大叫,可是师兄无动于衷,在帽椅上笑得前仰后合。
这棺材铺子就这么大,哪里跑得开。白衣女鬼伸手一抓,我赶紧钻到棺材下面,四脚并用跑到柜台后,抓着师兄的脚就往上爬:“师兄,救我啊,师兄,快救我……”
“你干什么,下去,快下去!”
“师兄,鬼,有鬼啊——”我踩着椅子撑,抱着师兄的大腿哭天抢地。
“别抓我,你很烦人啊,走开!”师兄拦着不让我上帽椅,我就使劲往上爬。
“师兄——师兄——”
女鬼哇哇叫着,但是一直没有抓我。
我回头看,发现女鬼好像变矮了一样,正在不停跳着,想用手抓住我。
“这是怎么回事?”我低头往下看,感觉整个椅子都变高了好几米,那女鬼连我脚下的撑都够不到。但抬头看,又发现不过和柜台一样高。
师兄冷哼一声,说道:“这椅子是降龙木做的,任它鬼高千尺,也休想够到这座上来。”
我听了稍稍宽了宽心,但是看到下面张牙舞爪的女鬼,还是两腿直打哆嗦,只好继续央求道:“师兄,你让我上去吧。”
师兄斜眼一瞪,满是不耐烦,抓起柜台上的香灰,照着女鬼的脸上撒了过去。
女鬼脸上立刻腾起一团热浪,她捂着脸尖叫一声,化成白影嗖地逃出了门。 黄泉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