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嫣翎和朱君泽找到毛骧的时候,毛骧已经在和蒋瓛交手了。
莫羽祺站在河中的一艘小船上,面色紧张,目光瞬也不瞬一下,一直追着蒋瓛的刀,而他手中的刀也随时准备出手,好像只要蒋瓛要伤毛骧,他就会冲上去拼命一样。
“哇!”突然。小叶猛的一声哭了出来。
莫羽祺被这声音惊扰,目光移开了一下,往马嫣翎这边看来,“你们也来了。”
朱君泽点点头,“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打的?”
“半个时辰了。”莫羽祺道。
“一直都是胜负不分吗?”朱君泽问。
莫羽祺道,“看得出来,毛大人一直都在手下留情,而蒋瓛也没有用尽全力,他们……”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要把两个人的体力都耗完。”朱君泽道。
“但是这件事情,我们不能插手。”莫羽祺道,“而且这一战,毛大人必须要败。”
“如果他赢了,那蒋瓛就得死,蒋瓛是皇上封的指挥使,而毛大人,已经是过去了……”朱君泽也很紧张。
“是,所以,只要蒋瓛不给我们留一条生路,那我们就没有生路。”莫羽祺的脸色沉重,就在他和朱君泽说话的这段时间,那正在交手的两个人突然停了下来。两个人都站在河边,他们的脚掌踩在水上,水漫过脚背。
蒋瓛道,“你输了,以后,不要再来京师了。”
毛骧看着飘在水中的头发,那是他的发。
他的刀就落在河岸边的草丛里,还有他身上的衣服,也被蒋瓛的刀砍的零零碎碎的,散落在了河里。
而蒋瓛的身上,只有一道伤,那道伤在心口处的位置,但是伤口不深,只是稍微流了一点儿血,破了点皮。
“一路顺风。”毛骧对他抱了抱拳。
蒋瓛收拾起河水中的衣服还有草丛中的刀,然后施展轻功来到莫羽祺的船上,对莫羽祺说,“船,接我用一用。”
“就这样,结束了吗?”莫羽祺按住蒋瓛的肩膀。
“不然呢?”蒋瓛问。
“那以后……你我,还能见面吗?”莫羽祺问。
蒋瓛道,“你只是一个漂流在外的锦衣卫,而且你还活着的消息并没有传到京师,关于这一点,你可以自己做选择,至于朱公子,我想……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蒋瓛说着话,对朱君泽笑了笑。
朱君泽点了一下头。
“那以后……你在京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为你挡刀。”莫羽祺道。
蒋瓛轻蔑地笑了一声,“身为锦衣卫,难道还要随身带着一个肉盾吗?”
“毕竟是个朋友,不至于孤军奋战。”莫羽祺道,他心疼他,毕竟都曾同生共死过,但是从今以后,蒋瓛却要独自走了……
这一次,蒋瓛为他们当了一刀,给他们留下了一条生路。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男子汉大丈夫,活在世间,顶天立地。”蒋瓛拿开莫羽祺的手,“婆婆妈妈,能成何事?告辞!”
莫羽祺从船上下来,蒋瓛走了……
他们站在河边,目送蒋瓛离开。
运河两岸,平静,河水依旧安静的流淌。
回到邵伯,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雪花纷纷落下,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马嫣翎坐在室内的秋千架上,轻轻地摇晃,心中却有一种孤独感。
朱君泽明明就在她的身旁啊……她曾满心期盼的人已经回来了,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不高兴?
她想起了冰弦,那个对她全心全意的少女。
想起冰弦,马嫣翎的心总是很乱,很痛,她靠在朱君泽的肩上,问道,“如果这个时候冰弦也在,多好啊。”
“她在另外一个世界,看到你平安,她也会很快乐的。”朱君泽道。
马嫣翎道,“我们去京师看一看冰弦好不好?自从她下葬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连她的坟前,我都没有去过,因为身份的缘故,我也只能远远地看看她。我想靠她近一点,和她说说话。”
“过完年,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朱君泽说。
算算日子,距离过年也没多少天了。马嫣翎便应了下来。
想到过年,马嫣翎忽的一下从秋千架上跳下来,惊慌的道,“我怎么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何事?”看马嫣翎慌张着急的样子,朱君泽也急了。
马嫣翎道,“织布厂那边,我忘记告诉他们,该放假回家了。”
“哈哈……原来是这件事情。”朱君泽将她抱在怀里,“放心吧,这件事情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该给的钱,都已经给了,另外还给他们订了点心,带回去和家人吃,这些,都已经安排了。”
“你……什么时候做的?”马嫣翎问,这些日子,朱君泽没有在南来北往的跑,而是留在邵伯陪着她。
时时刻刻都在她的眼睛底下,什么事情,朱君泽做了,她竟然会不知道!
想到此,马嫣翎心又慌了,打量着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这么厉害,“你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你竟然还做了我不知道的事情!”
“傻瓜。”朱君泽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是你夫君,若是什么事情都要等你知道了,等你说了,我才想起,才去做,那你要我来做什么?什么事情都要你来操心,这还得了。”
“可是……”马嫣翎一时语塞,“我还是觉得害怕,万一……万一你当着我的面就做什么坏事了呢?我却还像个傻子一样的被你蒙在鼓里,这也太可怕了。”
“你说……做坏事?”朱君泽抬起她的下巴,慢慢靠近,“我还真的想做一点……”
“你……”马嫣翎脸一红,可一想起,自己与他,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脸红什么?就好像赌气一样,伸手就捏出朱君泽的脸,一下吻了上去。
唇舌纠缠,她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放过他。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悲伤和眼泪。
朱君泽任由她对自己放肆,任由她索取,他忽地将她抱起。
她就好像受了惊吓的鸟儿一样,吓得挥动着手要打他。
寒冬天气,一番云雨,她羞红地靠在他的怀里。
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目光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她问,“你看什么?”
“听说,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就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心底去。”朱君泽道,“我想看看你的心底,是否孤独。”
“我……”马嫣翎眨了一下眼睛,手抱着他的腰,靠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声,“是孤独,可是,这是心底深处的孤独,我失去的东西太多了,那个地方,是空空的,我欠别人的,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偿还了。”
“那就让我把那个空的地方都填满,然后,那些欠下的账,我来还。”朱君泽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喊了一声,“翎儿……”
马嫣翎想起冰弦,想起胡浩轩。
现在,她也不知道胡浩轩去了哪里,曾经被她接到身边的人,现在都一个一个的散落了,找不回来了。
京师,蒋瓛的船抵达码头。
宫中的人在等着他,“大人,你回来了。”
“回来了。”蒋瓛的手中提着毛骧的衣服和刀。
那人问,“那个……”
“他死了,被乱刀砍死……然后,又被马蹄踏过,最后,我只能找到这个。”蒋瓛把毛骧的衣服和刀递给那个人,“这些东西,还麻烦公公帮我带给皇上。”
“不麻烦。”那人说,“大人可还有空?我订了酒席。”
“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朋友要见,他也是冰弦郡主很重要的朋友。”蒋瓛拍拍那公公的肩膀,对他说,“此事,还麻烦公公帮我保密,这一次,我能够完成这件事情,其实……也多亏了那个朋友。”
说话的时候,蒋瓛不忘往那衣服和刀上看一眼。
公公示意,自己明白。
然后蒋瓛又递给他几张银票,这件事情,这才过去。
蒋瓛出了码头就坐上马车,一直到冰弦的坟前。
胡浩轩就在坟前,画着一张又一张的画。
蒋瓛走过去把他手中的笔抢过来,“我答应让你来这里看冰弦,不是让你给已故的人添堵的。”
“我只是想让她多看看公子,她生前最希望嫁的人,就是公子。”胡浩轩道。
蒋瓛轻笑一声,点了一把火,那些画着朱君泽的画像的纸,全都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胡浩轩朝蒋瓛扑过来,“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我要让你脑子清醒一点。”蒋瓛道,“她当初如果真的那么想嫁给朱君泽,宁可死,都要嫁给朱君泽……那她又为什么要自杀?她为的,就是不想嫁给朱君泽,她也不想见到朱君泽!”
“不会的!”胡浩轩狡辩道,他一把抓过蒋瓛的衣领,举起拳头就要打。
但他的拳头,却落不下去。
这一次,也就是因为他来了京师,所以蒋瓛才知道邵伯那边,马嫣翎遇上了大事。
蒋瓛不顾一切的从皇上那里拿到令牌,得到口谕,将欧阳伦召回京师……
“会不会,你心里清楚,你也知道朱君泽不爱她,如果你非要把自己爱的女人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那你就尽管在这里画你的画像,让她死了……都不得安宁。”蒋瓛推开他,就要走。
“站住!”胡浩轩喊住了他。
蒋瓛回过头来,问道,“还要说什么?”
胡浩轩跪在地上,眼中含着泪水,但目光却是十分凛冽,“你今日来见我,为了什么?”
“必须要为了什么吗?”蒋瓛问。
胡浩轩道,“我听说你已经是指挥使了。”
“这件事情,我在离开京师前,就已经定下来了。”蒋瓛道,“在锦衣卫中,我的地位本就不高,如果让一个地位不高的人去传皇上的口语,只怕欧阳伦也不会听,所以……我只能成为指挥使。”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胡浩轩道,“我在意的,是你已经是指挥使,你平安回来,你想完成的事情,肯定也已经做完了,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离开京师之前把你安排在这里的,是为了防止你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蒋瓛道,“如果你想继续为了冰弦的死伤心,把自己也折磨的不人不鬼的,然后死在这里,那我也能由了你,不过你死之后,你的尸体只会被丢到乱葬岗去。”
胡浩轩咬着牙,他知道蒋瓛的话还没说话。
“如果,你想要一种不一样的命运,又可以经常来看冰弦的话,以后……你可以跟我走。”蒋瓛道,说这话的时候,他不是在开玩笑。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