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有时候,是那么的难。特别是在危机重重,而他又自身都难以脱险的时候……
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
马嫣翎抱着小叶,看着这刀光剑影。
莫羽祺挡在她的身前,好像一张盾网,替她阻挡着一切,为什么……她总是要活在别人的身后。
她从自己的身上撕下一张布条,把小叶的眼睛遮住,“小叶,不要害怕,相信娘亲。”
小叶点点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对她的信任,是没有任何怀疑的。他握着她的手,是那么的紧。
当看到马嫣翎拿起刀的时候。
欧阳伦的目光呆滞了,但很快,他的脸上又出现了嘲笑的表情,“我不信你们今晚能够逃过一死!”
莫羽祺没有回应他的话,刀光剑影之中,欧阳伦是最高的观赏者。他欣赏着这一切,好像一个不败的王,也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他在欣赏的。是他的杰作。
看着这片干净的土地被鲜血染红,看着尸骨堆积如山。
天边亮起了光芒。
马嫣翎拿着刀保护着她的孩子,却不敢去看这万千的亡魂,她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什么死的。
可这些人,又都是死在她的眼前的。
就在太阳的光照进来的时候,莫羽祺气喘吁吁,已经挥舞不动他的刀了。但是欧阳伦的人,就好像死了还会复活一样,永远都杀不干净。
“拿下!我要活活地绞死他们!”欧阳伦愤怒地道。
就在那些人要再一次杀过来的时候,外面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圣旨到!”
声音嘹亮,掷地有声。
手握卷抽的人踏过万千的尸骨来到他们的面前。
“圣旨!”欧阳伦被吓了一跳。但等他看到来传旨的人时,又是一声冷笑。
“是你啊,蒋瓛……你这是传的什么旨意?”欧阳伦提起手里的刀,不屑地指向踏着尸骨而来的人。
“皇上的圣旨在此,欧阳伦,你还不接旨!”蒋瓛这一次没戴面具,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
目光冷而沉静,跟在他身后的,是三十余锦衣卫。
“你……哈哈!哈哈!蒋瓛,你传圣旨,圣旨在哪里?”欧阳伦指着他,嘲讽的笑着,他不敢相信蒋瓛,也或者说,是他不敢相信锦衣卫。他的眼中终于有了恐惧,这场本该由他掌控的局,终于出现了意外。
蒋瓛从腰间的黑色袋子里取出一卷金黄卷抽,“欧阳伦,你还不接旨?”
“你……你那是假的!”欧阳伦不敢相信,挥舞着刀在那里乱舞乱晃,喊着,“把那个人给抓起来!”
这一次,没有人敢在听他的话了。
只因蒋瓛穿着的,是锦衣卫指挥使的飞鱼服!手里拿着的。是皇上的圣旨。
当他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听闻驸马欧阳伦在运河之上仗权欺人,欺压百姓,讹诈财产,特派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亲自请驸马欧阳伦回京,接受调查!”
“不!这不是圣上写的,不是的!”欧阳伦怒道,“圣上不会写这样的圣旨!”
“驸马爷如果觉得这是我假传圣旨,尽管回京师向皇上说明就是!”蒋瓛才不管他反抗不反抗,随手一挥,身后三十锦衣卫,一起而上,将周围的人都隔开,几条铁链甩出去,将欧阳伦绑着就走。
走的时候,蒋瓛还不忘叮嘱他一句,“驸马爷,锦衣卫的刀,可都是不长眼睛的!”
“蒋瓛,你不得好死!我要告诉皇上,你就是将献,你欺君罔上!你是欺君之罪!”欧阳伦撕心裂肺地喊道,“你就是将献,我这里有你的证据!”
“哼!”蒋瓛不屑地冷笑一声。
看到欧阳伦被锦衣卫的人押走,莫羽祺那铁打的身躯忽的一下软了。
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莫大哥!”马嫣翎立刻丢开了手里的刀,走过去扶住他。
莫羽祺摆了摆手,“我没事。”
“莫羽祺,你还能行吗?”蒋瓛也关切地问。
莫羽祺摇摇头,“在下没事,多谢指挥使大人关心。”
一句话,生硬地拉开了莫羽祺和蒋瓛之间的距离,他是不想和蒋瓛有太大的关系啊,蒋瓛又何尝不会明白。
“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蒋瓛也没多靠近,有些事情,他既然决定做了,那就没打算要所有人都理解他。
对上蒋瓛离开的背影莫羽祺到底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声,“你做这些,你可想过毛骧大人可还活着?”
“这是皇上的命令。”蒋瓛道,也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的回答,冰冷的,比寒冬的雪还要冷。
欧阳伦被带回京师,欧阳伦的人,自然也一起跟着回了京师。
这天,他们刚换上官兵的衣服,什么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做。
朱君泽站在长街上,看着天边照下来一缕阳光。
邵伯的长街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
积雪,在阳光下融化,世上的一切,都好像被无声无息地淹没了。
在码头上,朱君泽接到了马嫣翎。
马嫣翎带着小叶,站在台阶上对他挥手。
他走过去,将她拥在怀中,什么话都没说,马嫣翎也什么话都没问。
小叶轻轻地扯了扯朱君泽的衣角,“爹爹,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朱君泽带着马嫣翎和小叶一起往回走去。
一路上,他能看到锦衣卫的人在收拾尸体,官府的人过来帮忙了。
莫羽祺独自一人转身去了药房,自己买药,自己疗伤。孤独的人,身边却有一个看不到的灵魂,一直陪着他,忍受着身上的痛,他的掌心里,是暖暖的,那个秀囊,一直被他拿在手里。
庭院中,马嫣翎帮朱君泽解下外衣,看着他身上的新伤和旧伤。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帮他上药。
小叶今夜也特别的安静,他帮朱君泽端水,一杯温暖的茶水递到朱君泽的手里,对他说,“爹,里面加了糖,一点都不难喝。”
朱君泽笑了,即便这是一杯没有糖的水,他喝起来,那也是甜的。
等他们处理完伤口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尸体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在院子的围墙上,莫羽祺随手给他抛来一坛酒,“这件事情,皇上那边已经接到消息了,会处理的。”
“这道圣旨,是怎么回事?”朱君泽问。
莫羽祺探了探手,“其实,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蒋瓛就出现了,然后把欧阳伦带走了。”
“那毛大人呢?”朱君泽问。
莫羽祺摇摇头,“还不知道,现在蒋瓛是指挥使了……我看……这一次毛大人私自离开京师的事情,皇上是知道了,而且,只怕也打算问罪了。”
“依我看,可能不仅仅只是离开京师这件事情。”朱君泽道。
莫羽祺喝着酒,看着天,“朱君泽,你还是把人都想的太好了,你这么耿直单纯的性格,在这运河上,没有我……我怕你真的会不行。”
“是,这几年没有你,我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不敢大意了。”朱君泽道,“每天,都在想你回来,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再找你,却又不出现。”
“是不能出现,人心……都太可怕了,你知道吗。”莫羽祺道,“如果那个时候我回来了,我肯定会被调走,而且,还会被押入京师候审,最后……我可能没有死在强盗的手里,反倒死在了朝廷的手里。”
“你就那么不相信朝廷?”朱君泽问。
莫羽祺反问一声,“那你呢,你就真的那么相信朝廷吗?”
“哈哈……”朱君泽也笑了。
莫羽祺道,“曾经,我保护了你,现在,我想去见一见毛骧,至少……这最后一程,我要送他。”
“好,喝完这一口,我不送你。”朱君泽道,他仰头把酒坛中的酒都喝干净,然后把酒坛摔碎在地。
莫羽祺也一样把酒都喝了个干净。同样把酒坛摔碎。
院子里,安静地不像话。
马嫣翎走出来,坐在朱君泽的旁边,“毛大人有危险,对吗?”
“他擅自做主的事情太多,私自离开京师,调动兵马的时候也太多,皇上不信任他了。所以……换了蒋瓛。”朱君泽道,“这件事情大家都没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毛大人……危险。”
马嫣翎想起毛骧帮自己那么多次。
以至于后来,毛骧每一次离开京师,都几乎和马嫣翎有关,这个时候,如果让马嫣翎袖手旁观,她的良心又如何能安。
朱君泽道,“我想去见一见他。”
“我也想去。”马嫣翎握着朱君泽的手,“至少,我不该让他一个人,在这个时候。”
“带上小叶一起吗?”朱君泽问。
马嫣翎问,“会不会很危险。”
“会,甚至还可能会丢掉性命。”朱君泽道,“每走一步,都等同造反。”
马嫣翎合上眼睛,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生命,已经时时刻刻都和死亡挂上关系了,每一步,死亡都与她如影随形。
让她不得不过的心惊胆战。
“这件事情,皇上是不是……说什么都不会再相信毛大人了。”马嫣翎问。
朱君泽道,“人心,最难说,一个人如果强大了,总是让人不放心。”
“我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马嫣翎问。
朱君泽点点头。
马嫣翎道,“皇上对你,可曾放心过?”
“不曾,‘同顺’船帮,一直都在皇上的控制之中,只要稍微有一点儿不对,皇上就会像捏碎一个鸡蛋一样,捏碎‘同顺’。”朱君泽道,“但是,无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是在守护着这个天下,还有这万千百姓,以及你我的安宁生活,如果少了他,我们的生活,将会陷入一片混乱,无情又残酷的厮杀……”
朱君泽说的这些,马嫣翎都明白。
朱君泽道,“人……总有那么多时候,不得不为了一些原因,放弃一些真相。”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