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逐渐往西沉下去,马嫣翎走出去看自己晾着的衣服,顺便把衣服翻了一个面晒,这样的话会干的稍微快一点。
正在她翻晒衣服的时候,手竟然被树枝给钩破了皮。
“怎么了?”
蒋瓛看她突然咬住手指头,问了一声。
“没事,就是不小心被树枝钩到了,破了点儿皮。”马嫣翎道。
蒋瓛慌忙将她的手拿过来看了看,心疼的道,“等我会儿。”
马嫣翎看他慌张地跑开,一会儿过后就拿着野草回来,揉碎了贴在她的手上,“你去歇着,我来吧。”
“这……怎么行,你身上还有伤。”马嫣翎道。
“没事,身上的伤都差不多了,不影响性命。”蒋瓛说道,他常年在刀口下生活,哪种伤致命,哪种伤不致命,他早就已经能够感觉到了,“是有人故意划伤了我的脸,让我面目全非。其他的地方,伤口都已经在愈合了,而且,对方在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一定是用的很好的药,所以,伤口一直好的很好。”
马嫣翎听他说着,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但马嫣翎心里大概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看他在树林里忙碌,马嫣翎心里生出一种愧疚来,转身看着这里的一切,虽然很简陋,甚至还可以说是很草率,但却有一种难得的宁静。
蒋瓛道,“你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吗?在这里。”
“我,没想过。”马嫣翎道,手触碰着那些粗布衣服,“一天洗几箩筐的衣服,能换一顿的饭钱,可是,自己却舍不得用钱,而是顿顿吃野菜,或者,在河边抓一条鱼,这种日子……的确不是好日子。”
“你以前,不住在这里吧?”蒋瓛问。
马嫣翎既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那他就索性也当作对马嫣翎一无所知好了,故而问了一遍。
马嫣翎道,“无意中来到了这里,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在这里活下去。”
“是谁?”蒋瓛问。
马嫣翎道,“一个朋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欠他很多。”
“他既然让你在这里活下去,为何不给你盖一间屋子,也不给你准备一点钱,让你无依无靠,身无分文?”蒋瓛也不能理解,他心中也在猜想那个人到底是谁,总之,绝对不可能是朱君泽。
以朱君泽对马嫣翎的宠爱,断然不会让马嫣翎落入这般田地。
马嫣翎与他一起把衣服都翻了一个面,天也开始黑了,夕阳的余辉照入林中。
马嫣翎端起装着野菜的篮子到河边,将野菜清洗干净。
蒋瓛跟在她的身后,心疼地看着她,“你那么好,只要是个人,都不会舍得让你吃苦的……”
“是吗?”马嫣翎回眸一笑。
蒋瓛看的有些痴了,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明白朱君泽为何会为了她如此拼命了。
好像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即便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朱君泽也会去到她的身边。
蒋瓛看到她的笑容,又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夕阳。
都说,最美不过夕阳,她的笑容,就如同天边的夕阳和云霞一样,让人入迷。
“是的,你很美。”蒋瓛走过去,从她手里把菜篮接过来,“往后,我也会保护你,照顾你。”
“你是锦衣卫,你怎么可能留在这里。”马嫣翎道,“有些大事,我不懂,但是锦衣卫我却见过几个,他们都神出鬼没的,很神秘的,都很忙。等你的伤好一些了,你就回去吧,不然往后朝廷会问你的罪。”
“哈哈。”听马嫣翎这么说,蒋瓛放声笑了起来。
与她一起,他总是觉得开心。
看着火苗跳动,看着菜在水中慢慢地被煮熟。
马嫣翎做菜不会只是简单的用水把菜煮熟了就完事了,她会先把菜煮熟,然后在捞起来,把水滤干,在撒上一点辣椒粉,等着菜慢慢的放凉。
接着她又将白天摘的野果剥开,削成各种形状,整齐的摆放好。
“真有心。”蒋瓛不由轻叹一声,在这荒野之地,看似什么都没有,她也能如此精致用心的去做一顿晚饭。
马嫣翎依然只是笑一笑,用棍子将之前埋在柴火下面的红薯翻出来,用树叶包裹着,分了一个递给蒋瓛,“拿着,现在还很烫,等凉会儿了再吃。”
“谢谢你。”蒋瓛感激地道。
“怎么总是说谢谢。”
“恩。”蒋瓛傻傻地点了点头,把红薯捧在手里,却是怎么都舍不得吃,他那常年握刀的手,竟然在这一瞬间变得柔软了。
“如果可以,多希望……”蒋瓛目光涣散,仿佛陷入了一重幻境之中。
“希望什么?”马嫣翎问。
蒋瓛摇摇头,知道,自己是多想了,他怎么会多希望过这种平凡的日子呢,他想要的,可从来都不是这些。
若是因为一个红薯就让他想要放下手里的刀,那他之前的那些努力,不是都白费了吗。
“我带你走吧。”蒋瓛嘴里的那句话突然变了,他道,“带你去京师。”
“去京师?”马嫣翎道,她曾是多希望自己可以去一趟京师,可是现在,京师这两个字就好像诅咒一样,她总觉得京师会夺走她的一切。
蒋瓛道,“你不该是住在这里的,你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你觉得我能做什么?”马嫣翎问。心底不由冷笑一声。
蒋瓛感觉有些疲惫,脸上的伤口有些疼。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红薯已经凉了。”马嫣翎道,兀自剥了红薯皮,自己先吃了起来。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吃东西,蒋瓛心中总是在疼,心里暗自羡慕着朱君泽,可以在她未曾成为人妇之前与她相识,娶她为妻……
娶她为妻?
蒋瓛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可马嫣翎却已经把手里的红薯都吃完了,她用手绢擦了擦嘴角,道,“你记得早些睡,今晚我睡在旁边的棚里。”
马嫣翎为了照顾受伤的蒋瓛,在自己的‘房间’旁边多搭了一个很小的木棚,简单地遮盖了一下,勉强可以遮风,晚上多盖一件衣服在身上,也能过一夜。
蒋瓛没阻止她正在做的这一切。
因为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他。
但是,他也清楚,她愿意为他做这么多,只是因为他身受重伤。
入夜后,天不如人愿地下起了雨。
蒋瓛从房中出来,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盖在了马嫣翎的木棚上。
马嫣翎也没睡着,她躺在里面,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外面的雨是大还是小。
听到外面的动静,马嫣翎紧张地动了动,几次想要开口,但都忍住了。这一晚上,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蒋瓛不停地在外面走动,找东西来为她遮雨。但她还是没动,因为她的心也是血肉做的,她大概能够猜到他心中在想什么。
寺院,雨夜,朱君泽看着眼前的灯油加了一次又一次。
欧阳伦的茶也是喝了一泡又一泡,茶叶换了几次新的,茶壶也换了几次。
这天,欧阳伦已经开始泡第四种茶了。
“朱公子,和我合作,当真就那么让你为难吗?”欧阳伦道。
朱君泽道,“‘同顺’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能算的,这些年来,我也不过是个负责跑腿的,一直跟着船,具体要做什么,还是得听别人的。”
“那朱公子能否告诉我,那个‘别人’到底是谁?”欧阳伦道。
朱君泽道,“‘同顺’是我大哥从我父亲手里接过来的,而我,又是从我大哥手中接过来的,在外奔波的事情,我来做,但具体的安排,还是得听大哥和父亲的。”
“既然是这样,我明日便进京去寻朱老爷吧。”欧阳伦说罢起身,捋了捋衣袖,又将身上的褶皱拍整齐。
“等等。”朱君泽叫住了他。
欧阳伦头也不回,严肃地道,“朱公子还有什么话想说?”
“这件事情,由我写一封信告诉家父。”朱君泽道。
欧阳伦道,“那要等多久?”
朱君泽锁了一下眉头,欧阳伦这是在步步紧逼,他们之间,已经耗了大半天了,眼下,已经是深夜了。
朱君泽也清楚,再耗下去也是没用,欧阳伦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而小叶现在又在欧阳伦的手里。
朱君泽转眼往外看去,在这寺院内外,凡是在所有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都深藏着杀手。
在这里,他是斗不过欧阳伦的。
“尽快,多则两天。”朱君泽道。
“好,那我就等着朱公子的好消息。”欧阳伦道。
“在这两天里,还请欧阳大人多替我照顾一下小叶和冰弦。”朱君泽道。
“朱公子放心,我一定会的,而且我听净一师父说,冰弦很喜欢这里。”欧阳伦道。
“如此,我今夜就不多打扰了。”朱君泽道。
“朱公子这是要走了吗?”欧阳伦笑道。
“为了尽快给欧阳大人消息,我想早些回去。”朱君泽道。
“不看看小叶再回去?”欧阳伦提醒道。
朱君泽想去看看小叶,可是……看了之后,他又能做什么呢?心里斗争了一番,朱君泽到底还是不忍心就这么离开,他决定再去看小叶一眼。
可是,等他走到小叶的房外的时候,他愣住了,因为小叶还没睡着,冰弦也还没睡。他们还在玩,他还听到小叶在说:“我们今天要把衣服送给爹爹之后在睡觉。”
“好,姨娘陪着你等。”冰弦把小叶搂在怀中。
朱君泽透过窗看到他们相依偎的影子,心里头同如刀绞。
欧阳伦躲在柱子后面,静静的看着他……
欧阳伦知道,在对付朱君泽这件事情上面,他已经赢了。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