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瓛,你说,人是不是都很会说谎?”马嫣翎冷笑一声,把蒋瓛递过来的酒一口饮下,然后又自己倒了一杯,“我相信他,我是真的相信他啊!”
“我知道。”蒋瓛守在她的身旁,眼睛里全都是她。
马嫣翎道,“他有妻子,但是,他从来没告诉我过,他说过,他只有我一个的?”
蒋瓛的头低低地垂了下去,他想把她拥入怀中,但他却不敢,即便近在咫尺,即便她魂不守舍,还带着几分醉意,蒋瓛也一样能够感觉到马嫣翎对他的排斥。
马嫣翎喝得有些醉之后,索性把酒壶也拿起来了,一路摇摇晃晃地,边喝着酒,边往外走去。
“翎儿……”蒋瓛把她挡在门口,“你这样出去太危险了,我送你回邵伯吧。”
“回邵伯?”马嫣翎笑着,“我回邵伯做什么?”
“……”蒋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私心上来说,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将献了,他的心不在偏向朱君泽,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他想要保护她,想要把她收藏起来,不希望她被朱君泽发现。
但这些话,他只能藏在心里。
马嫣翎自嘲地笑了一声,“呵,是啊,我留在京师做什么?这里……”
马嫣翎看着这暗沉的楼道,突然感觉腹中一阵翻滚,手撑着墙,竟然一下就呕吐出来。
蒋瓛急忙帮她顺着气,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扶着她往回走。
“如果你愿意留在京师,我也会尽我所能,让你留下,但是,你还有孩子在邵伯,不是吗?”蒋瓛道。
吐了一番之后的马嫣翎比刚才要清醒许多,她的眼睛顺也不顺地看着蒋瓛,好像蒋瓛身上有什么秘密,她非要挖出来不可一样。
蒋瓛道,“我离开之后,担心你,所以,去查了一下关于你的事情。”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马嫣翎道。
蒋瓛没有否认,“你的孩子在邵伯,他已经平安了,这一次你来京师,可曾去邵伯看过他?”
马嫣翎摇了摇头。
蒋瓛道,“你那么难受,肯定也是因为知道朱君泽的……”
“别跟我提他。”马嫣翎道,心里狠狠地痛了一次之后,她咬咬牙,继而又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凶,多谢你照顾我。”
“谢什么,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都没有谢你,何况只是一杯酒。”蒋瓛说道,“这么客气,是希望和我划清界限,以后好对我拒之门外吗?”
“我……”马嫣翎一时语塞,好像被他说中了要害一样。
“今日天色不早了,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我去让伙计准备一间上房。”蒋瓛道,“别再拒绝了,好好地留下来,住一晚上,明日,无论你是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去。”
“不用这么劳烦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马嫣翎故作坚强地道。
这天晚上,马嫣翎独自住在客栈里,第一次来到京师,对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一眼望过去,屋宇林立,灯火辉煌,连续一整夜,都未曾熄灭。
“他的家人,还不知道他出事了……”马嫣翎突然想起那个丫鬟的反应,‘同顺’的船已经出事那么久了,为什么朱君泽的家人会不知道?
如果朱家的人不知道,那么朱君泽要怎么办?会不会有人去帮他……
她又开始担心起朱君泽的安全来了,她的心头,五味陈杂,一会儿恨,一会儿爱,一会儿挂心,放不下……
周围的环境越是安静,她的心思,便越是乱,倒不如坐下来喝一杯酒,陷入麻木之中……
马嫣翎如此想着,心头便堵着一口气,转身就要出去卖酒。
可是,她一开门,却又见蒋瓛还守在门外,他的刀放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在雕刻着木偶。
现在还看不出形状,但也能认出,那是雕的一个人偶。
任何一个小小的事情和念头,都能触动到马嫣翎的心,让她想起朱君泽。
“是有什么事情吗?”蒋瓛抬起头来,“现在夜深了,你一个人出去也不方便,我帮你吧。”
马嫣翎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蒋瓛把小刀和木偶都收了起来。
“你就这么守在外面吗?”马嫣翎问。
“我不放心你。”蒋瓛道,“本想叮嘱伙计多留心一些,照顾你,但心里还是放不下。”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在一起喝几杯怎么样?”马嫣翎道,她扬起下巴,不服输的样子让人心疼,她的眼中,明明就淌着泪水。
“那好,今夜,我们就大醉一场。”蒋瓛也不愿意让她一个人独自闷着,道,“我这里有一个喝酒的好去处,一起去如何?”
“好!”马嫣翎挑起眉梢,好像可以把心头的那份痛给控制住一样。
蒋瓛打量着她,“不过,你这身打扮,可不行。”
“为什么?”马嫣翎问,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真是……狼狈。
“跟我来。”蒋瓛突然抓住她的手。
马嫣翎楞了一下,但还是跟着蒋瓛去了。
蒋瓛带她到楼下,把伙计的衣服拿了一件出来,让马嫣翎换上,然后,又带着马嫣翎走去一个清幽之处。
不过这个地方,也只是远看清幽,走近了,方才知此处有多喧哗,觥筹交错,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但是,这股味道并不臭。
听到那喧闹的声音,马嫣翎有些打退堂鼓。
蒋瓛却好像早就猜到了一样,他从怀中取出两张面具,面具是街面上随手就能买到的普通面具,只有一半,遮住鼻子以上的部分,“在这里,没必要露出真面目。”
“这是个什么地方?”马嫣翎问。
蒋瓛道,“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是,大家都是不问来处,也不问去处,有时候,将军的夫人也会过来喝几杯,有时候,宫中的妃嫔也有偷偷地出来会一个人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没有人会揭穿,只要不留下证据就好。”
“这是个危险的地方。”马嫣翎道,这时,她心里只有这一个感觉。
蒋瓛走进楼中,对在旁边招呼的女子道,“独立雅间,不要让人来打扰,上好酒。”
“好的。”那女子应道。
马嫣翎就好像一个孩子一样跟在蒋瓛身后,走过楼下大厅的时候,马嫣翎突然听到一个醉汉道,“各位,各位,今天我有一个消息,我一定要告诉大家!”
“什么消息?”人群中,有一人站起来。
马嫣翎也顺着那个人的声音看去。
只听那人道,“你们可知道‘同顺’?”
“哎,这个谁不知道。”人群中,有人不屑地叹息,有人好像没听到一样,根本就不在意。
但马嫣翎却愣住了。
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提起‘同顺’。
“‘同顺’的朱公子,开始做茶生意了。”那人道,“哈哈,哈哈,现在,要搞垮‘同顺’就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了,我刚收到消息,朱公子会在下个月从普洱运一批茶到蒙古去,这可是杀头的罪!”
“你就造谣吧!”众人中,又有一人站起来,往那说话的人砸去一个酒杯,“闭上你的嘴,别来扫爷的酒兴。”
“呵!你不会是朱君泽的人吧?”刚才说话的人不服了,谁都不喜欢别人否定他的话,更何况后来这人,还是挑衅。
整个场面,顿时陷入一片可怕的沉默之中。
马嫣翎也噎了一口口水。
蒋瓛道,“在这里,最忌讳的就是去猜测别人的来历,这个人,完了。”
马嫣翎拧着眉头,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准备,就看到那说话的人突然倒了下去,一支箭从他的眉心穿过去。
“啊!”马嫣翎没忍住地惊叫一声。
大厅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马嫣翎这边看来。
马嫣翎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女人?”在全是带着面具的人背后,突然有一个女人走出来,她的声音缥缈宛如梵音,她是这里唯一一个不带面具的人。
马嫣翎看到她的时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个女人,她竟然是幽芷!
“声音有些熟悉。”幽芷身披雪白的大氅,从人群背后走来,“也是第一次来?是做什么的?”
蒋瓛挡在马嫣翎面前,“我带她过来喝一杯酒。”
“来这里喝酒?”幽芷笑吟吟地看着他,但是,大家都清楚,他们相碰的目光,比刀子还要可怕。
“这里,是个好地方,没人打扰。”蒋瓛道。
“那你是谁?”幽芷问。
“你要清楚,这里的规矩。”蒋瓛道。
“这里,我说了算。”幽芷扬起手来,原本只有酒客的大厅之中,突然多出数十个护卫,各个都戴着面具,但是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十分可怕。
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蒋瓛。
“朱君泽呢?”马嫣翎问。她心头憋着的那口气,好像终于要吐出来了一样。
“果然,是你!”幽芷皱紧了眉,那张倾国面容上,面色无情地可怕。
马嫣翎试图往前走出一步,她害怕幽芷和蒋瓛打起来,想要阻止他们,但是,蒋瓛却拦住了她,“我想看看,她敢不敢动你!”
“你到底想做什么?”幽芷问。
蒋瓛不答。
幽芷又道,“跟我来吧。”
“不去。”蒋瓛道,“今日,我们只是来喝酒的,如果姑娘要亲自坏了这里的规矩,那么……”
“放心,今日既然已经发生了这种事情,那么明日这个地方就不会在存在了。”幽芷道。
“幽芷,你告诉我,朱君泽在哪里?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马嫣翎再也忍不住了,她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整个大厅之中,所有面具下的面容,都目瞪口呆。
幽芷咬了咬唇。
蒋瓛仍旧不动声色,甚至满眼期待地看着幽芷。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