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嫣翎见楚江梅的脸色越来越差,甚至连站都不怎么站得稳了,此时此刻,她怎会还不明白,楚江梅恨她,竟然真的恨到了想要她死的地步。
“为了让我死,可以杀人放火,可以和贼盗勾结?可以连良心都丢了吗?”马嫣翎不敢相信地问道。
楚江梅慌张的道,“我没有!”
“那徐桂为什么要去找你?”马嫣翎问。
楚江梅语塞,急的直跺脚,泪水夺眶而出,终于一口道出:“他没来找我,是我去找他的!”
话音落下,喧哗的街面变得一片死寂。
楚江梅哭道,“当时,你和大哥在‘隆兴’商会门前说他是个人贩子,我……”
“你就去找他了,想他把我卖了?”马嫣翎道,心里失望到极致。
楚江梅害怕的想要跑,可是前后左右到处都堵满了人,她根本就无处可逃。
围起来的百姓一起高声吼道:“狠心的女人,连自己的小姑子都不放过!”
“这种人就该丢去侵猪笼。”
“对,就该杀了!祸害家门!”
……
一时之间,骂声四起,吵吵嚷嚷,周围良民抓起蔬菜水果鸡蛋就往楚江梅身上砸。
“住手,别砸了!别打了!”马嫣翎于心不忍,闯了过去,一把抱住楚江梅,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这些砸过来的东西。
“翎儿。”朱君泽看马嫣翎挡了上去,也跟着跑过去,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两个女人。
“此事,我们上衙门说去吧。”马嫣翎道。
“不,我不去!”楚江梅道,“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杀人放火的人不是我!”
“二嫂,你醒醒吧,人死了!赵安死了,他的父母就磕死在你站的这块土地上!是你害死了他们!”马嫣翎晃着她的双肩,字字句句撕心裂肺,她多希望楚江梅可以认清自己的错。
楚江梅擦了一把泪水,“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恨你,马嫣翎,是你阴魂不散,都是你。”
楚江梅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是我。那天晚上我就是想去看看徐桂他们是不是走了,如果没走……我就让他们把你弄出去卖了……我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
说着,楚江梅又顿了一下,突然地跪在地上,一身狼狈。
马嫣翎蹲在她的面前,用衣袖帮她擦去脸上的脏痕。
“我去的时候,码头上没有人,一片黑暗,然后我就看到远处有光,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当时夜也深了,我也害怕,就想离开。”楚江梅带着哭腔,声音软了下来,“可是,我又看到你来了,就又多等了会儿。”
“之后呢?”马嫣翎问。
楚江梅眼中生出一种恐惧,她不敢去看朱君泽,而是把脸埋进臂弯里,轻声地哭泣起来,“景青出事了……景青……”
楚江梅越哭越厉害,到后来,她便只会说‘景青……’二字了,仿佛傻了一样。
不一会儿,衙门的人也来了,衙役将他们三人一起带到了衙门,因为楚江梅情绪不稳定的缘故,此案并没有开堂审理,而是押后。
楚江梅暂时被拘留在衙门,县令亲自安排人照顾,又从城中请了最好的大夫过来看。大夫说她只是惊吓过渡,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马嫣翎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会把楚江梅吓成这个样子……
马嫣翎心中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两个哥哥,便又请县太爷托人去马府传信,把此事告诉了马会长,希望父亲可以出面。
自从当初马嫣翎因朱君泽和马家断绝关系之后,马会长对生意和儿女的事情也就越来越不上心,越来越冷淡了,后来干脆在自家的院子里修了一个大池塘,养了鱼,每日以养鱼钓鱼,做饭洗衣为乐趣,再不过问别的事情。
不管是好事坏事,到他那里,都如同耳边风,他根本就不听。
马嫣翎着急地等着楚江梅醒来,好再问问马景深的情况。
朱君泽这个的时候已经暗中派人去打探马景深的下落了。夜幕十分,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汇报说马景深就被绑在甘棠庙里,对方安排了三十多个人守在内外,不让任何人进出,但绑匪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目的,没与任何人联系,更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主动找上门去。
朱君泽点点头,让人暗中保护马景深的安全,不要出面救人。
等华灯点燃,楚江梅终于醒来。
马嫣翎忙递给她一杯水。
楚江梅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二嫂,以前有很多地方小妹也做得不对,都请二嫂担待,现在我们需要一起努力,抓出凶手,救出两个哥哥。”马嫣翎道。
楚江梅把水杯放在一边,“水里没毒吧?”
“之前我听说大哥去了镇江,后来你又说大哥被绑架了,这两种说法,都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到底哪一件是真的?大哥被绑架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马嫣翎问。
楚江梅想了想,说道,“徐桂从水里上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他走上大码头的时候,我听到他在骂你,很恨你……”
话说到一半,楚江梅便说不下去了,脸转向一边,面朝里侧,好一会儿之后,才道,“我就告诉他说,绑了你,可以从大哥那里勒索很多的钱……然后……”
“之后又怎么了?”马嫣翎问,徐桂绑架她之事,不必多说,后来在船上,徐桂被人一剑射杀,马嫣翎才能死里逃生。
如果没有那个黑衣人相救,马嫣翎肯定已死。
“我从大码头回来,就去找大哥,我伪造了一封信递给大哥,说你昨晚回去后被人绑到了甘棠庙,要拿钱去赎。”楚江梅道,“大哥就带了五千两宝钞过去,身上还带了现银和一块价值不菲的玉,在大哥的心里你比‘隆兴’商会还要值钱。”
楚江梅叹道,“这一点都不公平,爹娘碍着面子,不接你回家,大哥和景青孝敬爹娘,不和爹娘对着干,也不接你回家,你人在外面,魂却活在家里。我每日……都觉得家中有一缕冤魂,害得我睡不着。”
“二嫂……”马嫣翎想为自己解释一两句,可她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
楚江梅又道,“后来徐桂的人来送信,要大哥拿钱去赎你,我就告诉那个人说大哥去了镇江,让他把信给我,我没派人去,心想,徐桂一定会杀了你,谁知道你竟然活着回来了。”
“那之后呢?赵安之父母和那场大火,还有大哥又怎么会被绑了呢?”马嫣翎问。
“我不知道,背后还有人,还有人……他们想马家的人都死!有人把你大哥的外衣和头发送回来了……”楚江梅因为害怕而浑身抽搐不停,仿佛那魔鬼般的罪魁祸首就在她的眼前,“还有人把我当初送给景青的定情荷包也给送回来了,说景青死了……是‘同顺’船帮的船撞上了‘隆兴’商会的船,害得景青的船沉了……景青死了。”
“都是你!都是你!”楚江梅心中那口气到底吞不下去,也散不出来。抓起床上的东西就朝马嫣翎砸去。
马嫣翎躲不及,被她打了几下。
“二嫂,你冷静点,现在还是先救大哥和找二哥要紧!”马嫣翎道。
“要不是因为你,大哥会出事吗?要不是因为‘同顺’船帮,你二哥会出事吗?”楚江梅心里越想越气,“以前我还觉得你可怜,还很同情朱君泽,可是你看看他是什么身份?”
楚江梅红着眼睛,嗓子沙哑,手颤巍巍地指着门外道,“他是‘同顺’的公子爷,他当初把你肚子都弄大了也没对你说过实话。现在回来了……又对你说过实话吗?说过要明媒正娶吗?他就是马家的祸星,你也是!叛徒,祸星!”
“楚江梅。”朱君泽不声不响的推开房门,声音冰冷,凝固了一切。
马嫣翎站在床边,动也不动,楚江梅最后说的那句话,的确戳到她心眼里去了。她不动声色地从朱君泽身边走过。
“翎儿。”朱君泽抓住她的手腕,她却轻轻地挣开。
“我去找县太爷救我大哥。”马嫣翎道。
朱君泽看了楚江梅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县太爷就站在门口,刚才的这些话,他全都听到了,朱君泽也是一字都不漏地听到了。
县太爷道,“刚才我已经派人去甘棠庙了。”
“多谢大人。”马嫣翎感激地就要下跪拜谢。
县太爷急忙扶起她,道,“现在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找马小姐商量一下。”
“大人请说。”马嫣翎道。
县太爷道,“请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书房走去。
朱君泽把楚江梅的房门关上,并且上了锁,“二嫂今夜就请在这里休息,晚饭一会儿会有人送来。”
“你放我出去!”楚江梅拍着门,不服。
朱君泽却已经走远。
进了书房,县太爷拿出一个账簿和一封信函。
县太爷只把信函递给了马嫣翎,“这是银锭桥那边一家名叫‘三秋’的铺子上送来的。说是你从他们那边领了一百匹绸缎,余款尚未付清,现在你又起了这场大火,让绸缎全部损毁,需要做出一定的赔偿。”
“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尽快和那边联系。”马嫣翎道。
县太爷又取出另外一封信函,对她道,“马小姐,‘三秋’那边的老板是个宅心仁厚之人,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现在就做出赔偿,而是给了你时间,并且愿意再一次给你提供货物,只要你赶快把被烧毁的‘天水’绸缎庄重新修整好,让生意赶快做起来。”
“大人,你能告诉我‘三秋’铺子的老板,究竟是什么人吗?”马嫣翎问。
县太爷挤了一下眉头,“马小姐不知道?”
马嫣翎摇摇头,“当初,他只是想让我帮他处理一批货,从一开始进货的时候,我就没有给他钱,当初老板是说,一切都可以等我把东西卖出去之后再说,但现在,这批货已经被烧了。”
“这……”县太爷也觉得奇怪,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摸着下巴,想了少顷,道,“我派人过去查查。”
“多谢大人。”马嫣翎道。
徐桂一案,赵安之死,马景深被绑架一事,衙门已经完全接管处理。
当夜,马嫣翎与朱君泽便被衙门的人送回了家中。
在回去的途中,马嫣翎还很担心冰弦和小叶会为她着急,等她回到院中,她才知,今日在街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并未传入她的家里。
她的家,仿佛一个世外桃源一般被保护起来,外界的骚乱根本就无法影响到这里来。
可就是这种无形的保护,让马嫣翎心里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危机感。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