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被佣人听到了的,自然就传到了在医院的叶绯绯的耳朵里。
叶绯绯乍听到这传言的时候居然乐得想笑出声来。可是不过一会儿,她又担忧起来——她从未在路理面前提过阮东琳的一分一毫,路理居然自己就会对阮东琳产生厌恶的情绪,究竟是这孩子太过敏感,还是……
她愁得来回踱了好几步,不自觉地咬着自己的拇指指甲。不知为何,竟然想起路家老太太去世之前说过的话来。
“你眼里的阮东琳只是一个阮东琳。可在远扬心里可不一样。远扬自小已经把她羽毛拔了,翅膀折了,伤口也愈合了七八回了,她早就飞不远了。她呀,已经离不开远扬了。”
彼时的她一心只想把阮东琳撵离路远扬的身边,当路家主母找她去喝茶的时候,她的语气未免重了点,带着一股子泼辣的狠劲。老太太却仿佛早就看清一切,一边喝着茶一边同她说话,“你呢,是不明白啊。除非远扬不要她,这阮东琳啊,是离不开远扬的了。”
“那怎么办?”她簇起眉头问。
“你呢,只管安心当好你的路太太。你就算赶跑了她又如何呢?你赶跑了她,还会有无数个阮东琳前赴后继地想要替代她,男人哪个不是这样?那还不如是她呢。她呀,早就被远扬磨得一点脾气一点棱角都没了,又能折腾出什么大动静来呢?”
末了,老太太似乎为了安慰她,还拉着她的手一遍遍抚摸安慰着,“你看,这不还有我呢么?”
“可是……”她犹豫了半晌,还是经不住开口问,“可是,远扬不需要她不是吗?”
“唉。”老太太松了手,看向远处的层层山峦,“没人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可是老太太也有说错的时候啊。
她坐在路远扬的床沿,看着他熟睡时安静柔和的面孔。
没有人会想到,看起来早就被磨砺得不剩任何倒刺的阮东琳也会有反抗的一天,而且还是以那么决绝那么不堪的方式,就算没了羽毛没了翅膀也要一点点地挪出了路远扬的庇护。
“路远扬啊路远扬。”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额头上的碎发,“你究竟是和我一样看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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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路理这么一番评说后阮东琳心里头实在是不舒坦,虽然一遍遍劝说着自己什么“童言无忌”,但终究再无法继续呆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屋子里了。她随意套上了几件衣服就出门了。
本来是一步一步稳妥地走着的,不知不觉却跑了起来,越跑越快,直到上气不接下气才渐渐把脚步放慢。因为忽然的剧烈运动引得她喉咙里全部是闷闷的血腥气,一旦咳嗽起来就是牵动着心肺的撕心裂肺的疼。这阵疼来得突然,她竟不自觉被疼得淌下眼泪来。
——咳咳咳咳。
她抽动着自己的鼻子,被红灯拦截到了十字路口处。即使脚步停下了,她还是时不时咳嗽几声,周围的人也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她毫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只笃定地看着眼前的红灯。红灯下的倒计时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跳动闪烁着——十,九,八,七……她在心中一个个跟着数着。眼见着数字即将归零,她将目光下移,本想看着前方的路线继续前进,可隔着颗颗饱满的泪水,她还是仿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站在红灯下的人有着高大挺拔的身形,头发是极深的黑色,分明已经是下午了,他的发梢却好似还带着清晨的潮湿所遗留下的新鲜感。他微微抬着头,好像和她一样在数红灯的倒计时,又好像是定定地看着她。她眨去眼睛里的泪水,想要看个准确。
——果然是他。
他笑起来。笑得眼角眉梢都爬满了笑意,笑得露出一整排牙齿来,牙齿又好像泛着微微的、莹润的颜色。
是周。
三——二——一——
红灯终于跳转为绿灯,他迈着大大的步子径直向她走来。她却呆愣在原地,身边的人群不断经过她身边,不时有人一不小心撞了她的肩膀,她就跌跌撞撞地向前倾一步,但目光还是稳稳地停留在那个穿过无数人无数双肩膀向她走来的人身上。
真的是周。
她有一秒的失神,周却已经站定在她眼前,咧开嘴,摆出大大的笑容,说:“Surprise!” 山月可知心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