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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1)“这路家少爷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小狐狸精啊。”

山月可知心底事 沈乔君 7732 2021-04-07 03:11

  叶绯绯是在新闻上看见路远扬病危的消息的。

  似乎前一夜电视还在播放着各个电视台花样百出的热热闹闹的迎新晚会,突然就切换成了新闻画面,里面铺天盖地地播放起路远扬那张年轻苍白的面孔。主播以平铺直叙的语调念着手中的新闻稿,目光空洞地看着镜头。

  分明是再平常不过的文字组合,却好像有人抡着一把几十斤的大锤一下又一下,重重地锤在她的心口上,使她握着电视机遥控器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时的身后却有一双手突然缠上了她细白的脖颈,在她身前交握。手臂的主人发出刚刚睡醒般的迷迷糊糊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吗?”

  “远扬……远扬他……”叶绯绯的声音被颤抖打碎,破裂成一个一个不成句的字眼。身后之人疑惑了一会儿,就不得不放开了叶绯绯,自己凝神盯着电视画面。电视里的新闻正好放着详细报道,画面里人的脸都打上了马赛克,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辨认出了那个在画面中心放声大哭的身影,是路家的那个小女孩——阮东琳。这使他本还残留的一点睡意瞬间被打醒,一刻都不敢分神地听着主播那冰冷冷的声音。

  他花了一点时间理清了新闻里正在播放的内容。

  警方是在除夕夜的当晚接到报警电话的,报案人大哭着恳求着警方人员尽快赶到场,称有人在现场生命垂危。警方忙不迭地让安抚报案人,让她先将情绪稳定下来,再让她报出所在地的详细地址。可报案人的声音支支吾吾的,似乎说不清所处的位置……

  “啪。”

  电视被叶绯绯用遥控器“啪嗒”一声关上。他一怔,一脸诧异地看向叶绯绯。叶绯绯从床下抓起一件男式衬衣,一股脑地丢过去,罩到了他的脸上,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快穿上,我们必须马上回去。”他把衬衣从自己脸上抓下,看着叶绯绯正急匆匆地拉上自己连衣裙背后的拉链,大概是因为紧张,手都是颤颤巍巍的,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她急得开始跺脚。他轻叹一声,看着她的模样有点好笑,就稍稍施力抬起上半身,“呲啦”一声替她拉上了拉链。

  叶绯绯的神识仿佛终于被这突然刺破空气的声音打醒,她转过身看着那个正扣着衬衣扣子的男人,嘴唇颤抖地扯开一个弧度——仿佛是笑的,“你说,他会没事的吧?”

  男人拿起桌上的眼镜,目光炯炯,“走,我们回去看看。”

  ****

  经历了整整三个月的实习,孙培培终于拿到了正式的签署合同。她恨恨得想,她这三个月以来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啊!她忿忿地跺脚。她这三个月来都是好声好气地伺候着那个腰和臀部一般粗细的护士长,她一个召唤孙培培就得跑过去替她扎针、清理伤口打下手,除此之外,还得在有不理智的病人或是家属来闹事的时候冲在第一线当挡箭牌。她好歹也是出身在一个小康家庭呀,父母也是极尽所能地为她提供最好的条件,从来都是被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昨夜也是,好好的一个大年夜,本不是她的排班,却被临时通知要加班,只因护士长要赶着去接儿子下补习班。护士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说接完孩子一定尽早赶回来跟她交接班,而且今晚的加班费就都算孙培培的了。孙培培当面笑着说没事没事您慢走,转头就是一阵嘀咕——都什么补习班啊居然大年夜还要上课?虽说她家在外地,今年本也没机会和家人一起跨年了。

  可是,通宵啊!

  那她昨晚往脸上抹的那些精华,那些面霜,岂不是都白费了?她忙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镜子照着自己的脸,果然,眼睛下已经出现了浅浅的青黑的痕迹,这得抹多少眼霜才能恢复过来呀。她有些泄气,懒懒地趴在工作桌上,想着果然除夕夜,也没什么病人,似乎会是一个挺平静的夜晚,是不是……可以悄悄地眯一会呢?

  正当她悄悄地闭上眼睛时,却骤然听得急诊室外一阵喧闹。她猛地被惊醒,探出身子朝外看去,只见着当班的同事正把担架从救护车上抬下来。她揉揉眼睛,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跑了出去。

  “怎……怎么了?”她拉住一个就近的同事问。大冬天的室外特别冷,她不由得边搓着手边跺脚,模样略显滑稽。同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救护车上传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从车上跌跌撞撞地蹿下来,脸上挂满了泪痕。孙培培心上一惊,将两手环抱于胸前,做出了自卫的姿势,瞪大了眼睛问:“这……这姑娘是谁啊?”

  “唉,大概是那个病患的家属吧。”同事说话间点燃了一根烟,显出很头疼的样子,“你是不知道啊,这今晚来的可真是一座大佛了。”

  “佛?”孙培培只觉得自己被冻傻了,脑袋都转不过弯来。

  “是啊,路家,就城南那大户人家,前两年没了老太太的。”同事的手中夹着点燃的烟,随着说话,那个亮着光的红点在擦黑的夜空里划出一个微小的弧度,指向面前灯火通明的急诊大楼,“刚刚被送进去的呢,就是路家现在主事的,看着是年纪轻轻的,可这身体可真不怎么样啊,听说从小就挺多灾多病的,刚刚车上老刘给他检查的指标来着,啧啧啧,真想不出来这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身体状况噢。”说着,他猛吸了一口烟草,将乳白色的烟圈吐进浓重的夜色里,再看不见。

  “啊,原来是那家的少爷啊!”孙培培这时候就顾不上身上的冷了,双手挥到空中手作舞足蹈状,“我知道啊,之前还在论坛上看过那家的八卦呢。说是那家的少爷继承了老太太的好大一笔遗产,可过不久就没了儿子,也是怪可怜的了。可也没听说他们家有这么一个小女儿啊?难道是私生子……”她的眼睛滴溜溜地就望向歪倒在一边大哭着的阮东琳。

  “你啊。”同事用尚夹着烟的手敲了敲孙培培的脑袋,“人家家大业大,你一个除夕夜还要当班的小小护士居然还有闲情去觉得人家可怜?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呢。”孙培培吃痛,捂着脑门子在心里大骂护士长,骂护士长不是人,骂护士长说去接个儿子呢就不见人影了,骂护士长连电话也不打一个来,摆明了就是放她鸽子了嘛。

  “那她现在怎么办?”孙培培用一只手指指向摇摇欲坠的阮东琳,拼命回忆是不是能把她和自己以前在网络上看到的八卦中的人物联系起来,可惜,却是一无所获。

  “她啊。”同事也是一副很苦恼的样子,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唉,可能就得你们帮忙安抚安抚了,我得上去帮忙了。”他把烟头掐灭在垃圾桶上,脚步加快地走进大楼里,好像极力在摆脱什么麻烦精。孙培培还没来得及骂上呢,同事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留她一人愣愣地站在阮东琳的跟前。她气得使劲掐腰,嘴里骂骂咧咧的,却不敢真的冲上去骂一顿。

  她回头看到阮东琳,终于是哭得没什么力气了吧?她的模样很是狼狈,满面都是泪痕,此刻正因为哭得太凶了,在不断地打嗝。可即使是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却还是让人惊异地觉得她是美的,美得摇摇欲坠的。

  “那个……小姐?”孙培培小心翼翼地上前,握住阮东琳的肩膀,凑上前去看她的情况,“我是这家医院的护士,外面太冷了,我带你去医院里头坐坐吧?”

  阮东琳似是如梦初醒,一把抓住孙培培的胳膊。孙培培一惊,才发现她的手心滚烫,怕是发烧了,更不敢怠慢了。

  “小姐,你似乎是发烧了,还是跟我进去量个体温吧。”她抓住对方的手,稍稍使力想把她往医院里头带,却发现这个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劲儿可一点不小。她显得有些尴尬,这外头这是太冷了,她都有些受不住了,这姑娘还只穿着薄薄的针织外套,这可怎么行?

  孙培培正想接着说点什么,就感到手腕反被人抓住了。

  阮东琳抬起头,眼眶底带着妖冶的红,带着病态的好看,孙培培这边厢还惊叹着呢,就见得阮东琳“扑通”一声跪下了。小小护士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没顾上去拉她,只是一脸呆滞地看着她一边颤抖着一边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治好他……”孙培培用力去拉她,“小姐,小姐,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救治那位先生的,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你在这里跪着也不是办法啊,你这样真的会发烧的,你也不希望里面的那位先生一醒来就是你病倒了的消息是吧?”阮东琳拼命摇头,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呜咽的声音。

  孙培培的耐心逐渐被磨尽,她站直身子也不再去拉阮东琳,撑着腰在一旁看着她。

  女孩佝偻着背,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远处时不时传来阵阵烟火的鸣放声,火光落在她的背上,明暗斑驳。

  “你先……走吧。”女孩终于止住了哭泣,慢慢悠悠地开口了,大概是哭得太久,声音变得粗哑难听,“我再在这儿待一会就好,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孙培培一愣,倒像是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脑内一时天人大战拿不定主意——是放着她就走呢还是好好看着她呢?正在这时,楼里传来了值班的同事的呼唤声:“孙培培!你个死丫头!叫你值班呢人去哪里了!”她惊得浑身一激灵,忙小跑着回去楼里,口中一边应付着同事“来了来了!”一边回头嘱咐着阮东琳:“诶,那个谁,你自个儿注意着点啊,别冻着!快点进室内,啊!”

  那个女孩似乎是点了头的吧?孙培培的眼睛被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烟花迷住了,看不真切。

  好不容易重新坐回值班室,孙培培就使劲搓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双手,口中嘟嘟囔囔地继续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和该死的护士长。手术室的灯犹亮着,红彤彤的甚是吓人的样子。

  她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这里面的病人得出事啊。想完又使劲地“呸”了几声,想起尚且蹲在外头守着的姑娘小小的模样,心里又觉得兀自难过。她是不敢再出门去拉那女孩儿了,那姑娘让她感觉不安心。可听着烟花的爆破声又让她心里纷纷扰扰理不清楚,就拿起手机把玩着,企图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

  可玩着玩着,她的好奇心又起来了,手指微动间,上网搜起那个病人的资料来。

  啊,是她!

  搜索到的信息让孙培培吃了一惊。

  她看到了那个女孩的照片出现在新闻上,虽然因为年岁的变化,女孩的脸是和现在有些不同了,那时候她还带着迷人的婴儿肥,整个人显得稚气未脱,可眉目间的神采仍是能让人一眼就认出,对,就是她!新闻照片上的她端着一把枪,直直地对着一个俊美的青年,眼睛里的瞳孔都仿佛在颤抖,可她手中的那杆长枪仍旧端得笔直,让人心悸。

  那是在婚礼上,是在那个被推进去的病人和别人的婚礼上。

  啊,她还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对儿呢!

  孙培培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脸颊,小声嘀咕着“啧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就又拖动页面往下看。新闻里,除了把她说得如此不堪入目以外,还描写到了另外一个女人——那个新娘。新闻里只字未提两人的名字,孙培培却已经根据自己之前在论坛上获悉的情况,脑补出了一出五十二集大型连续剧来。

  正当她洋洋得意地感叹有钱人的人生的时候,楼外突然喧闹了起来,她忙起身跑出去看看。不知什么时候起,医院门外已立满了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

  天哪!这全世界的人都不过年的吗!

  她在心里尖叫起来。记者们围堵在门口,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统统是对准着那个泪痕未干的女孩。而女孩儿大概是尚未从之前的情绪里抽脱开,居然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面容呆滞。

  “你们干什么!”身后有同事听说了门口这片的情况,赶忙跑过来驱赶越靠越前的记者,一把搂过阮东琳,“你们这样会打扰到病人的!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她把阮东琳推给孙培培,低吼:“带她进去!”孙培培冷不丁接了个烫手山芋,一时无法适应,就先不管不顾地拉住阮东琳的手腕就把她往里头拽。阮东琳这回似乎也是学乖了,乖乖地任由孙培培牵着就往里头走。

  孙培培把她安顿在一旁的椅子上,吩咐了需要喝水的话可以来值班室找她后,就转身回了值班室。她透过玻璃窗看着靠在椅子上、垂着脑袋的阮东琳,口中不免再一次“啧啧啧”起来。

  看来这路家少爷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小狐狸精啊,大过年的都和她在一起,真是可怜了路家那个少夫人,刚没了儿子还得接受丈夫这样的背叛。

  可第二天她就发现自己又想错了。

  路家少爷经过一晚的抢救后,基本是没有生命危险了,虽然仍住在加护病房,不过那也是他的律师为了保险起见所要求的。而那个女孩呢,整整一宿,坐在大厅里一动不动,没有向她要水喝也没有再哭了。只有她的眼神,如一潭死水一般,毫无生气。孙培培本以为这二人第二天应该是上演一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人戏码,谁知,半途竟又杀出了个程咬金。

  那个小明星名叫花知晓,最近电视台的黄金时段恰巧在放由她出演的一部戏。准确来说,这是花知晓出演的第一部戏,她在这部戏里的扮相和演出不免还有些青涩和稚嫩,但她却因此一炮而红,迅速活跃在了大大小小的平台之上,无论是黑的红的,都在讨论她。

  可这样炙手可热的新星竟然和躺在病房里的路家少爷有关系,这倒是大大出乎了孙培培的意料。

  花知晓在路家少爷入院后的第二天就风风火火地来了,她还从那个颓然的小女孩的跟前掠过,好似一只惊慌失措的百灵鸟。孙培培就这样看着她们,阮东琳一动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花知晓也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已经和背景的一切融为一体。

  孙培培心中暗暗偷笑,想着,这家子人倒是奇怪啊,本以为新年还要一起过的人总归是真爱了吧,结果又冒出来了个小明星,可这闹了大半宿的,正主却连个人影都没瞧着。

  啧啧啧,这有钱人的世界就是不一样啊。孙培培这样想。

  ****

  花知晓接到路家律师电话的时候已经上好妆打算入片场了,手机就在这时伴随着震动响起来,是那个她设置好了的特别铃音。她丝毫不敢怠慢,挥手示意助理停下替她打理头发的动作,手指一划接起了电话。

  “喂?”她的声音清脆好听,真就像一只百灵鸟一般。

  “是花知晓小姐吗?”听筒那端传来的却不是她希望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一个陌生的、冷冰冰的男声。

  “是……我是。”她的回答因为诧异而显得有些磕绊。

  “花小姐您好,我是路先生的律师,我姓侯。是这样的,先生现在想见你。”

  “先生……先生他怎么了?”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先生现在在医院,具体地址我过会儿电话后会直接发到你的手机上,希望你能尽快赶过来。”

  侯律师没有挂断,可那冰冷的沉默显然是在催促她先挂了电话。

  花知晓心口发疼,赶忙向剧组请了假。剧组人员虽然不满她的临时辞别,可想想这姑娘虽说还是新人,可背后却有着来历不明的强势后台,就也挥挥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发了她的请假。她刚得了准就往短信上那个医院的地址赶。坐在车上,她的手紧紧攥着手机,好像攥着一张保命的符,她默默念着什么,是在祈祷着那位贵人平安的话罢?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熟练地避开围堵在医院门口的记者,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赶到病房外。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因不知道里头会是怎样一番光景而心跳如鼓擂。

  雪白的墙,雪白的窗帘,雪白的床头柜和,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的苍白的路远扬。

  ****

  路远扬就好像一尊天神一样出现在她的生命。

  三个月前的她还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彼时的她还梳着高高的马尾辫,脸颊上带着讨人喜欢的婴儿肥,目光像小鹿一样温润可爱。她被带到路远扬跟前,他坐在椅子上,冲她笑,看着生涩可爱的她说:“你别怕啊,怕什么呢?”花知晓悄悄抬头看一眼眼前这个人,又匆忙低下头,脸上却红了一大片,连耳根子都是粉红色的。

  她小声地嘀咕着,“真好看。”

  “什么?”路远扬没有听真切,微微拧着眉头问她。

  “啊,没什么……”她仍是小声地应着。

  “‘花知晓’是你的本名吗?”

  “不是的。”她回答,“我的本名叫’于卓’,’卓越’的’卓’,我妈妈希望我可以成为一个卓越的人。”

  “那你喜欢演戏吗?”路远扬也不追问别的,换了话题问她。

  “喜欢。”她的声音稍稍大了点,却仍像顾及着什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那……我给你戏演好不好?”

  “啊?”

  花知晓猛地抬起头,看着路远扬,他的脸被笼罩在一片暖融融的光里,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皮肤白净得好似能透过光来。他的目光里一片水意澄澈,仿佛看着她,就是在看着什么很重要的人。花知晓呆呆地看着这张面孔,仿佛被他的眼神蛊惑,她鬼使神差间点了点头。他满意地眯了眼睛,她却丝毫没有感到危险,仍是唯唯诺诺地张口,说:“好。”

  他说:“真乖。” 山月可知心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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