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桑榆觉得,自己的生活幸福得就好像一触就破的肥皂泡泡——反射着七彩光的肥皂泡泡,美丽异常,却也脆弱异常。
这是她与李锦絮交往以来的第四个月。
李锦絮是一个非常在乎生活中的“仪式感”的人,比起自己的男朋友来,她显得格外迷糊笨拙,常常是要李锦絮提醒,她才能反应过来——噢!今天原来是两人交往四个月的纪念日啊!
思及此,许桑榆很不好意思地冲李锦絮撒娇着吐着舌头,说:“对不起啊,学长,我这不是……忙忘了嘛。”
她没有扯谎。
最近的许桑榆,真的是很忙很忙。她的研究生导师为她提供了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一场属于她个人的小型演奏会。她知道,作为自己这个阅历的学生而言,无论是形式大小的演奏会都是十分难得可贵的,由此可见,导师对她必定是十分器重了。为了这场个人小型演奏会,她从九月初就开始忙碌,从小的邀请函的设计到大的曲目的顺序安排,每一个细节她都要亲自过目、自己照顾,力求做到最好。她还实地考察了隐国大大小小许多的LiveHouse,根据调查,做了一张表格,从价格、可容纳人数、地理位置、影响力范畴甚至是餐点小食的性价比等等各种方面做了各项对比,好不容易才选定了一家位于文艺区的LiveHouse——虽然地理位置是偏了些,但胜在氛围极好,同时,沿着著名的河流而建,她相信,到时候一定会吸引不少古典音乐爱好者聚集于此的。
许桑榆为了这次的演奏会做了多少的准备,这些,李锦絮都是一清二楚的。许桑榆也清楚,李锦絮是个多么多么温柔、多么多么替他人着想的人,因此,他不会经常打扰她,甚至是在好几天两人连一通电话都没有的情况下,不做任何抱怨。还是许桑榆从忙碌中突然抽出一丝念头——啊,这几天,似乎是真的冷落了自己的男朋友呢!她很不好意思地去找李锦絮吃饭,是要向他赔罪,却换得对方和煦的笑颜。
“没关系的,桑榆,你忙是在追求自己的梦想啊,是件好事啊,不用向我道歉。”
也许,正是因为李锦絮的善解人意,让许桑榆更加心有愧疚。她轻轻地张开嘴,带着一点“赔罪”的笑意说着:“这样吧,学长……这顿饭,就由我来请好了。”
话刚说出口,她又后悔了。果然,李锦絮听完了她的话,只微微挑高眉毛,笑得将眼睛都眯起来,模样就像一只慵懒的猫。他语带揶揄地说着:“桑榆,还叫我’学长’呢?”
这是许桑榆一直以来都没能改过来的习惯。
她叫了他整整三年的“学长”,一时半会儿真的改不过口,有时候终于注意到了,却在平时的对谈间又暴露了。可李锦絮却说不介意——虽然,他自然是更希望自己的女朋友能给予自己一个特有的称呼的,再不济,叫自己的名字也是好的。他说,自己可以等,可以等到许桑榆愿意给他一个专属于他们之间的称呼的那一天。
许桑榆笑,说他这一套措辞刻板极了。李锦絮却反复强调,显得对“称呼”这件事特别认真,让她想到了小时候念过的童话故事。
故事说的是,有一个小树精,道行不深,却无聊极了,就幻化了人形,是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跑到人间去体验生活。小树精不懂人间的规则,跌跌撞撞间总算没被人抓住,但却被一个小男孩捡到了——说是“小男孩”,其实这个男主人公都已经是上初中的年纪了,但在这里,我们就姑且称他为“小男孩”吧——小男孩正好放暑假,到乡下的奶奶家玩,只当她是不知谁家的、也是来过暑假的小姑娘,便带着小树精跑东跑西,又是捉河虾又是捕知了。两人也在短暂的相处时间里建立了深刻的友谊。
小男孩玩得满头大汗,转身看见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妹妹”,已经不复一开始见面时候的干净漂亮了,脸上都是脏兮兮的、灰头土脸的,却让人觉得格外生动可爱。小男孩笑了,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还没能知道小妹妹的名字呢,便好奇地问:“诶,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没有名字……”小树精慌了,小小的脸蛋上都是虚汗。她没有名字,也没有爸爸妈妈,既然如此,又哪里有人会来给她取名字呢?
“这样啊……”到底是年纪小,小男孩没有生疑,只是觉得这样没有名字的小妹妹格外可怜,便带着询问的语气问她:“那这样好了,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
小树精的眼睛瞬间就被点亮了,好像两盏明亮的白炽灯一样,熠熠生辉的。她跳了起来,拍着巴掌欢呼道:“好呀好呀!”
小男孩也不知道这个小妹妹怎么会怎么开心,便挠着脑袋想了又想,突然灵光乍现,他一拍脑袋,想到了个名字,“就叫你’田田’怎么样?”
“‘甜甜’?”小树精不明白小男孩的意思。
“是啊。田田。”小男孩却自顾自地笑,“‘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从今往后,你就叫’田田’了,好不好!”
小树精没念过书,自然不可能明白小男孩说的那句是来自《汉乐府》的名句,更不可能知道作为她名字的那两个字眼,是象征着莲叶挨挨挤挤、重重叠叠、迎风招展的模样的意思——在小男孩心里,这般好不热闹的场景和这个懵懂却快乐的小妹妹格外相称。她只觉得眼前的小男孩从未比这一刻更开心过,就也被他的喜悦所感染,更加用力地拍着巴掌,笑着叫着:“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
他们都很开心。
小树精田田很闹,很吵,缠着小男孩叫着“哥哥”。
小男孩掏了掏耳朵,假装嫌弃着她的聒噪,“你真吵,像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小树精田田也不生气,还是一副单纯可爱的面孔,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不是的,田田不是麻雀。田田是树哦。”
“树?”小男孩不解。
“是啊。树哦。”小树精田田还是那张煞有介事的面孔,“是扎根于土地,汲取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夜晚最后一颗露水的树哦。哥哥,田田是树哦。”
“哥哥哥哥”,一整个夏天,小树精田田都没能让他的耳根子有过哪怕那么一刻的安静。
不过,小男孩也不是什么沉稳的性格,从不嫌弃她,只是跟着“田田妹妹”咋咋唬唬了一整个夏天。
他们一起上树掏鸟窝,一起下水捉鱼,常常是要等到太阳下山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小男孩指着不远处那间正袅袅向上冒着炊烟的青瓦低房,对小树精田田说:“你看,这是我家。田田妹妹,你家住在哪里呀?”
小树精田田抿着嘴巴,乖巧地一笑,手臂向后甩去,指着远远的那个山头,上头青翠密布,她说:“我的家,在那里。”
那里?是在山上吗?
小男孩困惑不已——从来也没听奶奶提过,山上还住着人家啊?
不过,田田妹妹也是真的奇怪,说自己没爸爸没妈妈,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懂,不懂打弹珠不懂跳橡皮筋,从来都是一个人长大,让从小就被一家人围着转的小男孩格外羡慕,他说:“好羡慕你啊,不用写作业,不用被爸爸妈妈安排着去参加各种补习班。”正说着呢,田田妹妹却大哭起来,腮帮子通红,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直蹬着腿。小男孩顿时慌了手脚,连忙安慰着,“怎么了怎么了?”小树精田田拖着哭腔喊着:“我也想要有爸爸妈妈啊——”
小男孩傻眼了。他一直不怎么会哄女孩子,也不敢乱说话,害怕是自己的哪句话又刺激到了她,只好挠挠后脑勺,妥协了,“那——我做你的爸爸吧?”小树精田田一听他这话,马上又破涕而笑,她说:“你还没我年纪大呢,怎么能做我的爸爸呢?”
“没你年纪大?”小男孩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田田妹妹看起来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小学生啊。
“真的,你别不信!”小树精田田露出了一个狡黠俏皮的笑容。
小男孩想,这田田妹妹,不但没什么生活常识,脑子还不太好。
也挺可怜的。唉。
做不成她的爸爸,做哥哥总是行的吧?
小树精田田对小男孩的这个决定倒是没有什么异议,点点头,甜甜地答应着:“嗯!”
夏天很长。夏天很短。
小男孩的暑假只有短短两个月,他在奶奶家也无忧无虑地过了两个月的童年。转眼便又要到了开学的日子,爸爸妈妈即将把他接回城里了。小男孩心里是再不开心,也没办法让时光倒流。他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地跟田田妹妹道别,把自己捉到的最大的那只独角仙送给她,约定着明年夏天再来一起玩。
但在夏末的时候,当地发生了一件大事。
小男孩的奶奶家是一个风水极佳的好地方,依山傍水,视野开阔。而有一天小男孩在晚饭后,正穿着最最舒服的那件白色汗背心,摸着自己变得圆咕隆咚的小肚子陪着奶奶在庭院纳凉的时候,却突然听得奶奶的那一句“哎呀。”
“孩子,快看,山上出大事了。”
小男孩一时还没能察觉,当他定睛一看的时候,就看见山顶上有一缕不寻常的青烟向上直窜。小男孩心里一惊,还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就听见邻居家的大伯粗着嗓子大吼了一声:“不好了——山林着火了——”
什么?山林着火了?
小男孩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懵样,看着身边的大人敲锣打鼓地拿着水盆、水管,纷纷往着后山的方向跑过去的时候,他才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啊呀,大事不妙啊!田田妹妹说她家就在这山上,她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他也想跟着大人跑,可还没能跑上两步,就被身侧的奶奶一把搂在怀里。
奶奶花白的头发蹭在他的手臂上,脸上布满的皱纹在这一刻通通紧紧地挤在一起,她的嘴唇也像脱了水的苹果一样发皱发暗,此刻却念念有词着:“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保佑……”
“奶奶……”小男孩愣愣地看着正不停做着祈祷的老人,“我想去看看……”
“不行!”本如枯灯残烛的老人却突然来了精神,手上使了十成十的力气,用力到箍得小男孩直发疼,老人的意志似乎从未像这一刻那么坚定,“你不能去!山上发大火了,危险着呢!奶奶只有你这一个孙子,奶奶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小男孩看着奶奶这副样子,是真的担心他担心到一把年纪了还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他心疼了,他回握住奶奶的手。周围全是急于去救火的大人,还有急忙给森林保护中心打着电话的大人,他想,应该不会出问题吧?他不得不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好的!奶奶!我不去了!我就在这儿陪着您!”
奶奶这才放心。
森林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森林保护中心的军人们开着直升飞机前来救火,这场森林大火才算是彻底被扑灭。
远远地,小男孩站在奶奶家的庭院里用力地吸上一口,也还能闻到森林被大火烧焦的烟火味。
这场森林火灾带来的结果基本是毁灭性的。据说,有好几棵百年老树都在这场大火中被烧毁,令山下的村民们都是痛心不已。
大火产生的原因还没能给出一个具体的调查结果,小男孩的暑假就结束了。
小男孩的爸爸妈妈从城里开车来到乡下的奶奶家,想要接回那个在一个夏天里野得身上黑了不止一个度的儿子,却惊讶地发现,小男孩宁可在地上撒泼打滚都不肯跟他们回去。
“乖,儿子,家里给你买了最新版本的游戏机,就等着你回家玩呢,跟爸爸妈妈回家,好不好?”
“对啊,儿子,家里还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乐高玩具。你不是最喜欢蜘蛛侠了吗?我们回去就去玩好不好?”
爸爸妈妈轮番上阵,劝小男孩在太阳落山之前动身,不然,一旦太阳下山了,山路就不是那么好走了。
可小男孩依旧不依不饶,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走,说自己还有正事没做呢。
最后,还是小男孩的奶奶走上前,劝说着闹脾气的小男孩,问他:“孩子,你到底是还有什么正事没有做呢?”
“奶奶。”小男孩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我一个暑假都在和一个小伙伴在一起玩呢,她就住在这山上,我还没跟她约定着明年再一起玩呢,她如果知道我不告而别,一定会很生气的。”
小男孩说得头头是道,却轮到奶奶迷糊了,“可……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在田里玩的吗?”
“什么?”小男孩傻眼了。
“是啊。邻居家的大伯都说你一个人爬上爬下捉知了,动作灵活得就像只猴子呢。”奶奶接着说,“他还劝我去看看你,怕你一不小心给跌了。我说没事儿,男孩子嘛,磕磕碰碰的很正常……”
后面的话,小男孩一句都没能听进去。
他只听明白了一句话——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那田田妹妹是谁?那个扎着羊角辫、笑起来甜蜜蜜的田田妹妹又去了哪里?
他问奶奶,他觉得奶奶活得最长,见识最广,一定是知道田田妹妹去了哪里的。奶奶听了小男孩的描述,听他说了田田妹妹的特征,她莞尔一笑,缺了几颗牙齿的地方凹了下去——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孩子,你这是遇上树精了啊?”
树精?
“是啊。孩子,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一棵树呢,想要修炼成精,一定是经历了至少百年的沧桑变幻。而你能与她相见,想来你也一定是个有慧根的、眼睛干净的好孩子啊。”奶奶还是笑着,眼睛流露出的是藏也藏不住的和蔼可亲,“树精们一般都不会安什么坏心眼,他们一定是在山上寂寞了,来找你玩的啊。”
“奶奶的意思是……田田妹妹是树精?”小男孩问。
“是啊。”奶奶点点头,“‘田田’是孩子你给她取的名字吗?”
小男孩也跟着点点头。
“孩子,万物皆有灵性。她本是天地间一棵顶天立地的树木,而你,赋予了她名字,就与她产生了羁绊,要对她负责。无论她现在在哪里,你与她之间的那份羁绊都永远不会散,明白了吗?”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脑袋。
小树精田田没能来赴约的原因,即使奶奶不说,小男孩也已经明白了——
小树精田田已经在几日前的那场森林大火里,彻底消失了。
清楚了这一点的小男孩哭了很久,是撕心裂肺式的放声大哭。他坐在地上,仰着脸蛋,哭到太阳都下山了,才终于太累了,昏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爸爸妈妈抱上了私家车的后座,他躺在真皮座椅上,好像之前那场大哭已经把他的眼泪全部流尽了,只能睁着眼睛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外面的天色几乎是擦黑的,他努力地试图在浓重的夜色里分辨出那座被大火摧毁的大山的轮廓,他想要再看一眼小树精田田说的“家”的样子。
可是,他失败了。
天太黑了。
后来,小男孩回到了城里,开学后,他又与原来班上的同学们齐聚在一起,大家说说笑笑间,小男孩也没有再那么想念那个只有一个夏天的伙伴——田田妹妹了。
只是,每个夏天,每当他再次喊出那个名字,再次喊出“田田妹妹”的时候,耳边会响起那个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却又像银铃响动那般清脆好听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喊着: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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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学长,你让我给你一个专属于我们之间的称呼,是要让我对你负责吗?”讲完故事的许桑榆眼睛亮晶晶的,她一手握着刀叉,一手撑着脑袋,盯着眼前的李锦絮——十月的隐国已经有些凉意了,李锦絮的脑袋上戴了一顶针织帽,那是许桑榆亲手织的。其实,娇生惯养的许桑榆从来不会做这些女孩子家家的针线活,只是从前的她特别喜欢给李锦絮买帽子——既然他总是要用的,倒不如自己亲手给他挑吧?当然,她也多次劝过李锦絮,其实不必戴帽子的,他即使是光头也很好看,在她心中依旧是天下第一帅!李锦絮自然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却也乐得听她这么咋呼,环住她的肩膀,凑在她的耳朵边儿上,悄悄地说:“许桑榆,你替我织顶帽子,好不好?”
李锦絮凑得太近了,许桑榆的耳朵敏感地感觉到他吐纳间的热气,萦绕在她的耳边,说不出的暧昧。她羞红了脸。为了掩饰这份不自然,她问:“那我做什么帽子你都要戴哦?”
“好。”
“先说好啊,我这个人,手特别笨,针线活都做得不怎么样,而且我从来没有学过织帽子!”许桑榆试图提前给李锦絮打上预防针,“要是做得难看了,做得不好了,你可千万不要嫌弃我啊!”
“怎么会。”李锦絮笑了,他的笑音钻进许桑榆的耳朵里,痒痒的,“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许桑榆觉得,李锦絮真的是一个说情话的高手,比如现在,听完她这个冗长的故事的他还是带着兴趣盎然的表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双手放在桌子上,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容,说:“是啊,你要对我负责的,桑榆。”
说着这话的李锦絮的头顶上,戴着一顶其貌不扬的粉色针织帽。针织帽的孔眼大大小小不一,还是粉红色的,和他整体给人的沉稳的、值得依靠的形象极为不符。许桑榆送给他的时候羞得耳朵根都是红的,在被李锦絮催促了好几次之后才将那顶花了自己大半个月才织成的针织帽从自己身后拿出来,递到他的面前,“喏,爱要不要。”
其实她自己也明白,自己的那顶帽子根本拿不出手。可是李锦絮却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那顶做工粗糙的针织帽,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感动与感激,“桑榆,谢谢,帽子很漂亮,我很喜欢。”
“真的?”许桑榆很还是不信。
“真的。从今以后,我要每天都戴。”李锦絮说着就将帽子戴到了自己的头上,露出了发自心底愉悦的笑容,“你看,怎么样?”
许桑榆一看就笑了——她实在是觉得自己织的帽子丑得厉害,也亏得李锦絮能夸得出口,“哎呀哎呀,难看死了,快摘下来快摘下来。”她伸手就要去摘李锦絮头上的那顶粉红色的针织帽,却不料被李锦絮握住了手腕,他轻轻一扯,她便落入了他的怀抱里。他的怀抱很暖,很热,有一股像被肥皂洗涤过后的清新气,她挣扎了两下,却又一次被他牢牢地摁住了。
李锦絮的声音低低的:“不,我不要摘下来,我要戴一辈子。” 山月可知心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