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裴粒粒的事情，何衍下午的工作一直不在状态。
甚至好几次的叫错了班上小朋友的名字。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下课铃声一响，她就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东西奔出了幼儿园，走出去了好久才发现没有带手机，又折回去拿手机。
拿了手机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雨了，没办法，她没有伞，只能淋着雨往外跑去。
她已经几天没有去夜总会上班了，要是再不去的话，之前这个月的工资肯定全没了，不过这样也好，连轴转的工作能够让她不去想那么多叫人难受的事情。
在雨里大概等了二十分钟，何衍才等到往夜总会那边去的公交车，只是这一下雨，又加上是下班高峰期，这一趟公车她费了全身的力气都没有挤上去。
眼睁睁的看着公交车从自己面前开走，何衍气得不行。
但是气也是没用的，雨太大了，她没办法骑自己的电动车，只能继续等下一班车。
这一等又不知道要多久。
就在何衍盯着自己的手表眼睁睁的看着时间流逝的时候，一辆奔驰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摇下，车里面的肖令扬对着何衍招手：“快上来。”
“肖令扬？”
何衍见到开车是肖令扬，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学姐快上来，雨很大，你不要淋感冒了。”
肖令扬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将何衍这一侧的车门给打开了，“我刚好从这边路过，本来在那边道上的，看到你没有赶上公交车，就开过来了，你要去哪，我捎你过去。”
何衍本来是不想麻烦肖令扬的，但是如果再等公交的滑她可能上班真的是要迟到了，想了想，她还是上了车。
一上车，肖令扬就拿了一张干净的大毛巾将她湿漉漉的身子裹住了：“学姐，快擦擦，这个天气太可恶了，说下雨就下雨。”肖令扬一边说一边贴心的将车上的空调打开了。
何衍擦干了头发之后对肖令扬表示感谢。
今天要不是他，她铁定又要迟到了。
这一天天的总是迟到，对于何衍这种特别有时间观念的人来说，这真的是一件特别难受的事情。
“嘿嘿，学姐你不要跟我客气，我也是顺路，学姐你去哪？”
肖令扬憨厚一笑，扭着头看着何衍。
他觉得几天不见，何衍又长漂亮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了雨，她整个人呈现出来了一种凌乱的美，朦胧又凌乱，加上她本来就软软的性子，让肖令扬有了一种置身于江南水乡的感觉。
“我去海城夜总会，你顺路吗？”
何衍将身上的毛巾裹紧，虽然车上开了暖气，但是她还是有点冷。
她的话说出来之后，肖令扬沉默了一下。
“夜总会？学姐你去那里……”
“我在那里上班。”何衍知道肖令扬在想什么，这么些年，每当她跟别人说起自己在夜总会上班的时候总有少数的人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仿佛那是个什么脏地方一样。
那个地方是很脏，但是并不是每个在那里的人都是脏的。
见到肖令扬这个样子，何衍并不是很在意。
“学姐，你怎么会在夜总会上班呢，那种地方……”
“学弟，在什么地方是我做的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要不要送我过去是你的选择，如果你觉得在夜总会上班很脏，那很抱歉，我脏了你的车。”何衍说着伸手就要去开车门。
肖令扬赶紧道歉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然后立刻启动了汽车。
“我就是觉得学姐一个弱女子在夜总会里面上班很不安全，不过我相信学姐心中有数的。”肖令扬一边开车一边解释。
并且从车座底下拿出了一瓶水递给了何衍。
大概是因为肖女士那一闹，何衍接过肖令扬手里的矿泉水的时候很是谨慎，看着这瓶水没有被开启过的痕迹才放心的打开水喝了一口。
在这之后，肖令扬一直在解释自己没有瞧不起何衍的工作的意思，只是担心何衍的安全，何衍没有说话，全程只是笑了笑。
二十分钟，肖令扬的车顺利的停在了夜总会的门口。
何衍下车之前拿出了手机，问了肖令扬的手机号加上了他的微信。
肖令扬见到何衍加上了自己的微信，心里高兴不已，目送着何衍下了车进了夜总会的门之后才重新启动车子离开。
车子开出了夜总会门口的那条公路，等红绿灯的功夫，肖令扬拿起何衍留在置物台上的矿泉水瓶子，看着何衍刚才喝过水的瓶口，他如获至宝，拿出剪刀将这个瓶口剪了下来。
………………
何衍一进夜总会就先去打了卡，然后才去把身上这身湿漉漉的衣服给换下来。
刚刚换好工作服，领班的乔姐就要开会，何衍捏着手机赶紧跑了过去。
照常的例会，给每个人安排工作。
何衍的工作是去8908房间给里面的客人开酒。
不算是什么麻烦的工作，何衍答应下来的时候给乔姐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不过乔姐从头到脚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散会之后，何衍直接去了8908房间。
房间里是一群已经喝了不少酒的年轻男人，何衍走进去跟客人问好之后就顿在了茶几边上，等着客人安排开什么酒。
只是这群客人压根儿都没有看她一眼，大概四五个男人一直盯着沙发的一个角落，仿佛那里有个什么有趣的东西，连一边叫到场的四五个小姐都被晾在了一边。
何衍一开始不知道他们在干啥，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
沙发的角落有个人窝坐在那儿的，只是那边光线太暗了，何衍看不清那个人是谁，也看不出来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看到没，喝多了。”
看了一会儿，坐在这边的一个男人开了口，红着脸一脸淫笑的往沙发那边凑了凑。
“你们上不上，不上我可上了！”
这个脸红脖子粗的男人咧嘴笑得露出一脸黄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往沙发那边走去。
“不上白不上，看那个样子，指不定还是个雏儿。”
“刚才捡她上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口嘛，上。”
…………
一时间，这四五个男人皆站了起来，对着沙发的一角一拥而上。
何衍端着酒盘子的手一颤，然后回头看着站在一侧的一群小姐们，用眼神问她们他们要干啥。
“好像，好像是他们在楼下捡了一个喝醉了的未成年女生。”
其中一个小姐也被吓到了，这群男人已经把那个女孩儿从沙发上拖出来摁在地上了，她弱弱的说了一句。
何衍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然后扭过头去看到这群人已经有人开始解皮带了。
而那个被压在地上的女孩儿又瘦又小，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根本才不到十八岁的样子。
她好像没有醉那么厉害，睁着眼睛怒骂着这群男人，还在拳打脚踢，不断的挣扎。
“嘿嘿，小野猫，够烈，我喜欢！”
那个女孩儿一巴掌打在了其中一个男人脸上的时候，那个男人舔了舔嘴角，笑得更嚣张了，一边笑目光还从何衍等人身上扫过，“好好看着，大爷今天给你们表演一个怎么征服清纯小野猫！”
说完，他一伸手就把那女孩儿身上的裙子扯掉了一半。
“救命！”
“救命呀！！救命……”
女孩儿见到挣扎没用了，便开始喊人，她仰着头目光从何衍身上扫过。
“叫，哈哈，这海城就是老子的地盘，你叫破喉咙都没用！叫，继续叫，老子就喜欢野的！”
“老子就还告诉你了，没有谁敢不要命的来救你，谁敢来救你，老子就干死她！”
见到女孩儿求救，这群男人不断嘲讽她，各种污言秽语都脱口而出。
而且他们不断的瞪着何衍等人，用目光警告她们要是敢出手或者是报警就会弄死她们。
何衍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僵硬在了原地。
她看着那个女孩儿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求救变成了绝望——
——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看着一个花一样的少女在自己面前被摧毁，她做不到。
她死死的盯着那个女孩儿的双眼，那双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那么熟悉，绝望的模样就像是那年自己被“抓奸”在床的模样。
那个时候，无人听她述说，无人听她求救，她就像是溺水的人，在冰冷的河流里沉沉浮浮那么久，至今都没有人救她。
没有人救她。
她一个人绝望就够了，其他人不该绝望，不该……
失控了一样的，何衍从茶几上抓起一个酒瓶子就冲了上去，对着那个压着女孩儿正要拉扯掉女孩儿底裤的男人的脑袋上猛地打了下去。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何衍趁着这群人惊呆的空隙拉起那个女孩儿就跑，一边跑她还一边念叨着畜生这两个字。
“我艹他妈的，是谁，给老子追上去，打死她，打死她。”
一直到何衍跑出了房间才听到一声暴怒的吼叫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她拉着那个小女孩儿从员工通道往夜总会的后门跑去，在夜总会里面工作了这么久，她知道一旦出现状况应该从哪里逃生是最快速的。
拉开后门那道沉重生锈的大闸门，何衍先将那个女孩儿塞了出去。
然后自己从大闸门通过的时候，绊到了大门边缘的一处尖锐凸起的刀片上，脚踝被割出了一条很深很深的口子，她痛得倒在了地上。
真是人倒霉连喝凉水都塞牙！
她伸手要去捂住脚上的伤口继续跑，结果抓了一手的鲜血。
那个女孩儿赶紧蹲下身来拉她往前走。
“你先走。”
何衍推着那个女孩儿，“快走。”
“你疯了吗？”那个女孩儿从黑长直的头发里面射出了一道焦急又冰冷的眼神，伸手抓着何衍的手就拉她起来，“你要是被捉回去就死定了。”她看到何衍的脚踝鲜血一个劲儿的冒，沉思了一下从自己的裙子上扯下一块布将伤口绑住了。
“先坚持一下，我有车在前面，继续走。”
包扎完了伤口，她捞起何衍的手臂就往自己的肩膀上甩，打算扛着何衍往前走。
“痛，痛，痛……”不知道那个伤口有多深，何衍只觉得自己的右脚一沾地就能感受到钻心的疼，她摇头，她跑不了了，后门往公路上的这条巷子起码有一公里，她不行的。
“我不行，肯定是伤到动脉了，我不行的，你快走，快走……”
瓢泼的大雨淋在何衍身上，也让那个女孩儿的头发盖了一脸，她看不清那个女孩儿的长相。
不过那个女孩儿没有要丢下她的意思，一双小手一直揪着她的手腕，让她清醒，清醒。
“没用！”
那个女孩儿冷静的对着何衍丢出了两个字，眼见着那群人的脚步声已经靠近后门了，她想了想，扛着何衍走到了垃圾桶边上，然后把何衍塞到了垃圾桶后面，自己则是爬进了垃圾桶里面。
“最好不要出声。”
那个女孩儿在垃圾桶里面敲了敲桶壁，提醒何衍。
何衍点头，她的手摸下去摸到了自己脚上的伤口，就算是被包起来了，她还是摸了一手粘稠的鲜血。
流血了。
血流不止……
何衍只觉得背脊发凉。
因为她知道，自己血型特殊，要是再不止血，自己也会死的。
死。
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她就成功的把自己推到了濒死的边缘。
她想嘲讽自己，可是她全身痛到几乎痉挛，连勾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冰冷的雨水砸落在她的身上，灌到她的嘴里。
雨太大了，气温骤降，她都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温度在不断的下降。
失血过多。
体温失衡。
“下次，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喝太多酒了，知道吗？”
何衍费劲儿的挤出了一句话。
她想撑着身子坐起来，但是身子却往下滑，根本坐不稳。
垃圾桶里面有声音响起，很显然，里面的人听到了她的话了。
“闭嘴。”
很不客气的，里面的女孩儿甩出一句话。
嘿嘿，真是个有个性的女孩儿。
何衍一直欣赏有个性的女孩儿，安浅月是的，现在这个女孩儿也是的。
“真是好可惜，我没看清楚你长啥样。”
她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几乎是仰面躺着了，铺天盖地的大雨直直的砸在了她的脸上。
她只觉得冷。
“闭嘴。”
还是这两个字。
何衍笑了笑，坚持撑着身子往垃圾桶里面缩了缩。
就算是要死她也要干干净净的死，不要被那群畜生找到，不要被折磨，不要没尊严的死掉。
“你不会死的，你只是伤到了脚，哪那么容易死掉。”
垃圾桶里面闷声响起一句话。
“可是我是RH阴性血。”
何衍弱弱的补充了一句。
很快的，大雨盖住了许多声音。
雨声稀里哗啦的充斥满了整个世界。
“妈的。”
何衍依稀听到垃圾桶里面的女孩儿骂了句脏话。
很快的，巷子里面响起了脚步声。
“他妈的，给我找！”
“给我把那两个贱货找出来，老子要弄死她们！”
“找，找不出来你们就都给我去死！！”
气急败坏的骂声，跳脚的声音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响起。
“每个人打着手电筒，给我找，每个角落都找一遍，他妈的小婊子，老子要弄死那两个小婊子，敢打老子，操他妈！”
这样的声音听入耳中，何衍只觉得浑身仅剩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不是怕，她是觉得这是侮辱。
她想到了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事情，那个男孩叫权景云。
那个外界都传是她“睡”死了的男孩儿，二十三岁，大学毕业第二年，因为一场车祸，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那场车祸里，因为施救队的工作失误，在吊车救人的时候，吊车的绳子断裂，车子从半空中砸下来将本来已经获救了的爸爸妈妈砸死在担架上。
他也差点死在了那场车祸里，但是他没死，落下了严重的心理病，在何衍那里断断续续的诊断了两年，本来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了，结果——
那一天，何衍宿醉之后醒来看到权景云木然的睁着双眼赤裸的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就疯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好过。
一辈子，那双睁着的死不瞑目的双眼一直在盯着她，她晚上不敢半夜醒来，她不敢从事任何心理分析的工作，她已经失去了上天赐予她的得天独厚的那份天赋。
从权景云死在她身边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做不了心理治疗师了。
她是个失败者。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今天这个女孩儿给自己熟悉的感觉是哪里熟悉了，是那双眼睛，这个女孩儿的双眼，跟权景云的眼睛很像。
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吗？
计算权景云不是因为自己而死，自己此刻也要赎罪，为了救一个眼睛长得很像他的人送命。
雨越下越大，最后地面竟然有涨水的趋势。
各种脏东西都漂浮了起来，何衍躺在地上，口鼻里面都呛了水。
脏水，还泛着臭味。
只是何衍不敢咳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一点点的过，这群人从这条巷子这头走到了那头，他们以为何衍已经带着人跑出去了，所以全部都追出去，往公路那边去了。
一时间，这条巷子里面安静得只有雨水砸在地上的声音了。
太安静了。
何衍什么都听不到了，一直到有一双手捏住她的双肩把她从已经淹过了她整张脸的水里扯起来的时候，她才张开了嘴巴失控一样的大口呼吸了几下。
那个小女孩儿正蹲在她面前，用双手大力的捶打着何衍的胸膛。
“跟着我手的节奏，吸气，吐气，吸气……”
何衍顺从的跟着她的手的节奏一吸一吐。
“我，我好累。”
何衍吸气呼气之后，有些喘的张口，“我们安全，安全了吗？”
“暂时安全。”
女孩儿的手掐着何衍的人中，让她有痛感，才让她不会睡着。
她体温过低，失血过多，要是睡过去了就完蛋了。
漫天的大雨里面，漆黑的巷子里面，这两道身影一直停留在这个垃圾桶后面，很久很久……
………………
凌晨三点，裴木修的手术顺利结束。
病人情况不错，不过还是要转入ICU进行术后观察。
时常十五个小时的手术一结束，手术室里的每个人都只想瘫坐在地上。
裴木修扯掉身上一次性的消毒服走出去的时候，助理小王拿着他的手机正一脸为难的看着他。
“怎么了？”
即便是手术场上的老手，这一场马拉松一样的手术下来，裴木修的喉咙还是哑了，他看着小王，“说。”
“是这样的，裴医生，从一点开始就一直有一个号码打电话过来，说是您的什么人受伤了，很严重，一开始我没有理会，因为那个号码裴医生您没有存备注——但是后来那个人太执着了，几乎一分钟一个电话的打过来，我就替裴医生建议了一下，建议她把那个受伤的病人送到总院这边来……”
“说了名字么？”
裴木修走到洗手池洗手。
“打电话的那个人没说自己的名字，只是说受伤的人叫何衍，我问她两人啥关系她也不说，裴医生您看……”小王的话还没说完裴木修已经从洗手池边上直起了身子，盯着他从他手里抢过手机。
点开通话记录，他看着为首的那个何衍的号码打了几十个电话进来……
用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盯着小王，裴木修冷冷道：“他们在哪个病房？”
“这个，我，我也不知道，我后来拨过去，那个手机关机了。”
小王被裴木修这样的眼神盯得浑身冒冷汗，赶紧解释，“我已经叫医院急诊那边的注意了，如果有一个叫何衍的病人送过来立刻通知我。裴医生，这个何衍她……”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裴木修点开何衍的号码拨过去，果真是关机的状态。
他低声骂了一句“shit”，然后拉开了洗手间的门，大步的走了出去。
米娅从手术一开始就守在手术室的门口的，看到手术结束，她是想第一时间给裴木修说一句恭喜，这个手术这么成功，她虽然被换掉了，但是她还是替裴木修高兴，可是裴木修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竟然看也没看她的直接从她身边掠过了。
“裴医生！”
米娅叫着裴木修的名字想要追上去，可是被从手术室里面走出来的小王给拉住了。
“小王你干什么？”
米娅盯着小王，“我要去追裴医生呢！”
“米大夫，还是别了，裴医生现在可不想听你说恭喜。”小王对刚才裴木修的那一句警告很是不爽，不过就是一个电话没接清楚嘛，他犯得着这样生气吗？！
那个何衍是他什么不得了的人！竟然这么不得了，怎么号码连个备注都不存！
“裴医生怎么了？”
米娅觉得奇怪。
“还能怎么了，心头好受伤了，赶着去看呗。”
小王生气的脱掉了自己身上的消毒服。
心头好？
米娅觉得小王这话几乎是给了她当头一棒，她赶紧追问：“什么心头好？你说清楚！”
“就是裴医生的女朋友！受伤了！正在送往我们医院的途中，裴医生赶着去看她！”小王知道米娅对裴木修的那点心思，说真的，他承认裴木修优秀，不仅优秀，还狂妄，还自大，总之他很不爽，所以也要让别人不爽，于是他盯着米娅冷笑了一声，“米娅，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一副未成年的样子，人家裴医生的女朋友叫何衍，一听这名字就是个知性成熟的女人，你这小身板儿拿什么跟人家比，你还是省省你那点小心思吧！裴医生可瞧不上你哟。”
说完，小王嘲笑一声走开。
米娅被小王这几句话给说得石化在了原地。
裴医生有女朋友了？
怎么会这样？
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米娅几乎要哭了，她红着眼睛愤怒的从兜里抽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等到那边的人接了电话，她才带着哭腔开了口：“妈妈，裴医生有女朋友了，呜呜呜呜，他的女朋友叫何衍，我不管，我不管，妈妈，你快叫院长劝劝裴医生跟他女朋友分手……呜呜呜呜……”
…………
救护车里面，权晏晏捏着何衍关机了的手机，很是担心的看着身边的安浅月。
外面下暴雨，救护车走得很慢，是以龟速在向着医院行驶。
“去人民医院吗？可是电话里面的那个人说让我们去总院。”
她刚才用何衍的手机不只是给裴木修一个人打了电话，她还按照通话记录的号码拨打频率给安浅月也打了电话。
安浅月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而那个总院的那个人一直到手机停机都没有回复电话。
“我在人民医院上班，我说去人民医院就去人民医院，去总院干什么，又去被霍霍？”安浅月心疼何衍，也从权晏晏嘴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知道何衍是为了救权晏晏被人追才受伤的，跟权晏晏并肩坐着，她闻到了权晏晏身上那一股子浓重的酒味就心烦！
“可是总院那边的那个人手机号跟何衍的手机号是情侣号，他们两个肯定是情侣，去男朋友那里总比去闺蜜那里好吧？”权晏晏歪着脑袋看着安浅月，满脸桀骜不驯。
安浅月看着身边这个未成年竟然敢跟自己呛声，当即就火大了，盯着权晏晏：“谁是何衍男朋友，那是她前夫，前夫你懂不懂？！”
“月月，好了。”
顾如北坐在何衍身边一直沉默着捏着何衍的手没有说话，现在听到安浅月发火了，他才沉声的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将视线放在权晏晏身上，“如果不放心，你可以用我的手机给那个号码打电话，告诉他来人民医院。”
“你又是谁？”
权晏晏嚣张的看着顾如北，这个男人话似乎很少，从一开始就抱着何衍陪着何衍，看起来倒像是个暖男，她用手拨了一下盖住了眼睛的刘海，“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叫我打电话就打电话，我偏不打。”
“我看你是找打。”
安浅月对这个未成年简直是头疼，别看她长得文文静静的，可是一张嘴厉害得很，一张嘴就没有一个字不得罪人！
“你敢打我，我就告诉等何衍醒来告诉她，说你虐待我，虐待她用命换来的我的身体！”权晏晏一边说还一边把脸往安浅月面前凑，安浅月是个暴脾气，权晏晏是个脾气暴的，这两人对上，整个救护车里面吵翻了天。
“你，你还知道是何衍救了你，你要是有点良心就给我安静点，你没看何衍失血过多差点要死了，你还想联系她前夫，你想要等她醒来气死她呀！”
“她前夫对她很差吗？”
仿佛何衍的感情生活是权晏晏最感兴趣的，她立刻乖巧的问了一句，“她前夫是不是叫裴木修，我听接电话的那个人叫他裴医生，是不是那个，世界闻名的裴木修？”
“很差，就算那个人被被人吹捧上了天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渣男的事实。”
安浅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停留在顾如北身上，好在顾如北一直在观察何衍的情况，似乎并不在乎她说啥。
“呵呵，你肯定在撒谎。”权晏晏起身在救护车上寻了一支笔把齐腰的头发簪了起来，然后坐会到安浅月身边，道，“何衍昏迷之前一直在念着裴木修这三个字，还说好可惜，见他最后一面竟然再跟他吵架。他是个渣男，她为啥还要记着她？她又不是傻瓜！”
权晏晏觉得，能叫何衍刻骨铭心记在心里的男人，一定是个好男人没跑了。
权晏晏这番话，叫顾如北轻轻抚摸着何衍额头的手僵硬了一下。
安浅月注意到顾如北这细小的变化，脸色一下子白了。
“你闭嘴。”安浅月瞪着权晏晏，“我说不准联系就不准联系那个渣男，你要是敢联系试试，看我不把你送回到那群人手里！”
“耶耶耶，大姐，我可不是吓大的哦。”
权晏晏伸手拍着胸膛假装自己好害怕的样子，然后白了安浅月一眼。
她才不在乎安浅月说啥呢，反正等会儿到医院了她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手机充电，然后联系那个大叔！
她就觉得裴木修是个好人！
好人！
…………
裴木修在急症室的大厅里坐了一个小时，每十分钟询问了一次有没有一个病人叫何衍。
他得到的所有结果都是没有。
今天晚上暴雨，送急诊的不少，但是却没有一个病人叫何衍。
裴木修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天际铺天盖地的大雨，捏着手机尝试着又给何衍的号码打了个电话。
这一次，那边很快的接通了。
“大叔！是你吗？！”
那边，接电话的是一个雀跃的女声。
裴木修皱眉：“何衍呢？”
“大叔！我手机刚充上电呢，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权晏晏蹲在厕所的洗手台下面给手机充电，一边充电她一边在心里骂街，这个批医院啥地儿都没有空的充电的位置了，就这洗手台下面有一个，她得趴在地上才能接电话。
“何衍呢？”
裴木修重复了这三个字，然后又问了句，“你谁？”
“大叔，何衍正在检查做手术——”
“她怎么了？在哪个医院？什么手术？”
裴木修听到何衍在做手术，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哪？”
“诶，大叔别激动，别激动，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男人，难怪何衍昏迷之前尽念叨你的名字了，你别激动哈，我们在人民医院呢！她没啥事儿，只是脚上的大动脉被割破了，失血过多……”
听到后半句话，裴木修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冲出了急诊室，冲进了大雨里面。
“什么叫只是大动脉被割破了，你知不知道何衍是熊猫血，失血过多致死率极高！”裴木修怒吼出这句话的时候，从站在急诊室门口的米娅身边擦过，几乎撞倒她却一点没有注意到她。
米娅看着裴木修的背影消失在倾盆大雨里，脑海里回荡着他刚才那焦急的神态，刚刚止住的哭泣又止不住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
裴木修从急诊室直接冲到了地下车库，上车点火，他连安全带都没有系上就将车开出了医院。
凌晨三点的大街上，雨下很大，冲刷着他的车窗，尽管雨刷没有一刻停止工作，但是依旧扫不开车前窗上面的雨水。
雨太大了，公路上平地起水几乎都能淹到车胎的四分之一了。
好在公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
裴木修看不清前路，只是凭着感觉一直在开，往人民医院的防线以一百六十迈的车速飞奔过去。
“大叔，喂大叔你那边怎么那么吵？”权晏晏听不清裴木修说啥了，那边太吵了，似乎是很大的雨声，还有汽车鸣笛的声音，“大叔，你不会是在飙车吧？大叔？”
“照顾好何衍！”
上了环城高速，裴木修将车速提到了两百迈，空军总院跟人民医院就在海城的两端，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很远。
汽车疾驰在高速路上，电话依然在通话中，只是一直都是权晏晏在转达并且描述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裴木修只是听，一句话都不说。
“其实何衍真的很笨，我才不是未成年呢！我二十几了，还有一个龙凤胎哥哥呢！”
“我是喝多了，不过也不会任由别人强奸我的，我又不傻。”
…………
“她真的会失血过多而死吗？”
突然，权晏晏语调一转，有了些忧桑的在里面，“在救护车上的时候，我感觉她身上的血都快要流光了吧，之前那脚上的血哗哗流，跟水龙头一样……”
权晏晏的话，如同刀子扎进了裴木修的心里。
他就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不知道说话，不知道想事情，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一个劲儿的猛踩油门以及转动方向盘。
何衍要是死了。
何衍要是死了……
何衍要是死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袋里萦绕着，他又提速了，将速度直飙到了两百二十迈。
“大叔，何衍一直在说，好可惜，跟你见的最后一面是在跟你吵架。“
权晏晏在地上趴累了，起身要换个姿势，结果有人上厕所，像盯着神经病一样的盯着她被她给怼回去了，“看啥看，没看过接电话的呀？！”
然后，她有继续对着电话屏幕说话，“还说，为什么她会忘不了粒粒……大叔，粒粒是谁？何衍的儿子呀？”何衍在昏迷之前权晏晏一直跟她说话让她清醒点，于是她说了好多，关于裴木修，关于裴粒粒。
权晏晏一直没弄懂，裴粒粒是谁！
权晏晏这两句话无疑是所有的话里面最具有杀伤力的两句话。
何衍跟他吵架，是他先挑起来的。
何衍见不到粒粒，是他把粒粒转院了的……
何衍如果真的死了，他就该死，他让她到死，都带着遗憾。
“大叔，你在听我说话吗？粒粒是谁呀？”
见到裴木修不说话，权晏晏又问了一句。
裴木修下高速了，他并不准备减速，直接一脚油门踩着准备从收费口冲出去。
“裴粒粒是何衍的…………”
嘎！！！！
裴木修冲下高速的一瞬间迎面一道白光急剧的照了过来，那是大卡车的远灯！
他口中的话没有说完。
权晏晏只听见巨大的一声刹车声响起在电话那头，然后电话那边就没有声音了。
“大叔，大叔？大叔？！！”
权晏晏急得从地上蹦了起来，而电话那边直接挂断了。
再打过去，无人接听。
完了完了。
权晏晏赶紧拔了充电器拿着手机跑向了何衍做手术的手术室。
而这个时候，何衍已经从手术室里面推出来了，是用的局麻，因为用药，她已经清醒过来了。
“你，你怎么了。”
何衍的眼睛酸涩，看不太清面前的人，不过权晏晏有个标志性的特点就是长头发，齐刘海，所以她知道冲到自己面前来的这个人是自己从酒吧救起来的那个小姑娘。
“你急冲冲的干啥？见鬼了呀？！”
安浅月紧跟着何衍的急救车走出了手术室，因为裴木修的关系，她是越看眼前这个女孩儿越不顺眼。
倒是顾如北依旧一如就往的牵着何衍的手，英俊的容颜上面自带着暖男的柔光，并不言语。
“那个，那个，我刚才在跟裴木修通电话，好像好像，裴木修好像出车祸了。”
权晏晏结结巴巴的说出了这番话，何衍瞬间愣住。 修爷话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