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板娘这么一说，师父先开口问：“我说大姐，怎么干得好好的，说关门就关门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我家那死鬼，嫌做正经生意来钱慢，走了歪路，抢劫杀人，今天才被处决的，其实说起来，老何以前也不这样，就是被人带坏了，打牌输了钱，房租又快到期，这才想不开，犯了错……”

　　说着，老板娘兼服务员低声抽泣起来，掏出手机，翻看起以前和她老公，也就是她口中老何的合影来。

　　小胡伸过脑袋盯着手机，喃喃说道：“不会这么巧吧……”

　　在他看到老板娘和老何的合影时，忽然喊了一声“啊”，然后挣扎着往座位上躲去。

　　我和师父同时问道：“小胡怎么了？”我注意到，小胡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不少汗水，身子不住地哆嗦。

　　小胡没有说话，拉着我和师父的袖子就往饭店外面走，师父还不忘跟老板娘道谢：“大姐，谢谢你，桌上剁椒鱼头那个盘子下面放了200块钱，我们先走了……”老板娘追着出来要把钱退给师父，不过出门后小胡拉着我和师父就是一阵狂奔。

　　跑出去大概四五百米，我和师父都跑不动了，喘着粗气，小胡到底是当兵的，身体素质好，跑这一路也不怎么喘，不过他脸色惨白，哆哆嗦嗦说：“老吴哥，小帅，刚才饭店里那个老板娘说的老何，就是我今天行刑的犯人，行刑的时候，他还对着我笑，我没看错，就是他，就是他，刚才在饭店里上厕所的时候，估计还真不是我喝多了看错了，是真看到他了，他阴魂不散……”

　　小胡很害怕，声音颤抖着，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身体有些抖，这晚上还真是冷……

　　师父哆哆嗦嗦说：“那个啥，小胡，这个呢，我也没法解释，不过你放心，你现在安全了，有我在，别怕别怕……”

　　不过师父说话声音很小，还有些颤抖，听着就没底气。

　　我借着酒劲拉住小胡的手，他肯定是吓坏了，手很凉，其实我的手也凉，相比之下，比他强点，说道：“小胡你放心，有师父在，别怕，师父很吊的。”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10点多，小胡忽然说道：“糟了，晚了点了，今晚回不去了，这个时候回去肯定被哨兵拦住。”说完，看着我和师父。

　　师父点点头说：“没事，这样吧，小胡你今晚就跟我和小帅在宾馆将就一晚，反正你也放假两天，不碍事吧？”

　　小胡也没办法，只得跟着我和师父回到宾馆，到了宾馆里，我把空调温度开得很高，洗了个热水澡，师父则坐在床上和小胡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想要转移小胡的注意力，让他没那么恐惧，不过实际效果并不理想，我洗完澡出来，看到小胡还在打颤。

　　给他倒上一杯热茶，我也困了，玩了几分钟手机，又安慰了小胡几句，就睡着了。小胡和我挤一张床，师父自己睡的。

　　这一晚上睡得还不错，一夜无梦，只是夜里和小胡挤一个床，还能感觉到他哆嗦的身子。

　　醒来的时候，小胡已经不在，师父正趴在床上看手机，我问他小胡什么时候走的，他说他也不知道，估计是在部队上练出来的生物钟，师父醒来的时候小胡已经走了，还给师父发来短信，说谢谢我们，他回连队了。

　　我和师父起床洗刷，商量着待会儿去吃什么，说实话，跟了师父这么久，确实神经也大条了很多，很快就把昨晚的阴霾忘了干净。

　　上午出来宾馆，走到昨晚吃饭的“故湘味道”旁边，看到大门紧锁，估计老板娘是真的关门不干了。

　　我和师父找到一家茶馆，在茶馆里点了藏面甜茶，就晒着太阳吃起早饭来。

　　吃早饭的时候，我看到昨天中午在饭店里遇到的李哥赵哥，就出去迎上二人，打个招呼，不过却见李哥赵哥这俩人脸上都不太好，我就开口问：“昨晚小胡没回连队，不要紧吧，没受到处分吧？你俩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

　　听到我的话，李哥和赵哥对视一眼，李哥先开口了：“你说什么？”

　　我以为他俩是没听清楚我的话，接着我又重复一遍。

　　这下，二人的脸色更差了，我看看师父，不明所以，赵哥跟我要了根烟，点上，这才开口：“你们昨晚遇到小胡了？”

　　“嗯，晚上还一起吃饭了，他小子在饭店里被吓得不轻，现在怎么样了，没事吧？”我说。

　　赵哥狠抽一口烟，说道：“小胡，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师父抢先问道。

　　“唉，小胡这孩子，说来也挺惨，年纪轻轻就出了意外，被车撞死了。”李哥接过话回答说。

　　“什么时候的事？”师父接着问。

　　“昨天中午。”李哥回答。

　　我看了看师父，又拉住李哥的手说：“怎么回事，搞错了吧？昨晚我们还一起……”

　　赵哥又开口了：“没错，昨天中午你们走后，没过多久，我们仨也吃饱喝足，出来饭店，没走几步，对面有辆车失控了，迎着我们仨就撞了过来，小胡走在最前面，他把我俩往后一推，自己却被，却被那辆车撞上了。”

　　赵哥说着说着，眼睛红了，又狠狠抽一口烟，继续说“等120来的时候，小胡已经，小胡已经不行了……”

　　李哥也说道：“虽然昨天我们是在午餐时间饮酒，但是因为执行特殊任务，连队给我们放了两天假，我们并没有触犯‘禁酒令’，不过，我和老赵毕竟比小胡来得早，出了这种事，也怪我们俩……”说着，李哥眼眶红了，不住用手捶胸。

　　我也点上一根烟，安慰一下李哥。

　　按照赵哥李哥的说法，小胡是昨天中午时候被车撞死的，但是昨晚还和我跟师父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聊理想，还给我们讲了他行刑的事，还在饭店里被吓到，还和我们回宾馆一起睡了一宿……

　　师父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没错，昨天下午七点多，小胡和师父通过话，早上还给师父发来短信，师父找到小胡的号码，回拨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师父又尝试着给小胡发去短信：小胡，你在哪里。还是没有回复。

　　大上午的，太阳高照，晒在身上，本来很惬意，现在我却觉得很冷。

　　赵哥又说道：“昨天晚上，值班的哨兵也看到小胡回去了，哨兵还不知道小胡出事了，跟小胡打招呼，问他怎么回去那么晚，小胡一言不发，径直往里走，哨兵还开玩笑说要告诉连长，让小胡给他买盒烟。”

　　李哥补充说：“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看到小胡的洗漱工具动过，杯子也重新叠过，小胡刚刚出事，他的东西都在宿舍放着，还没收拾，我觉得这孩子一定是被车撞死，死得冤枉，现在成了孤魂野鬼……”

　　我相信小胡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不自主地打个冷战。

　　告别赵哥李哥，我问师父：“老大，这事，你怎么看？你说要留宿那曲，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师父看了看远方的蓝天白云，过了几秒才开口说道：“以一乘道，净众生，离忧悲，得真如法。”

　　我没听懂，却记下这句话，在网上查找资料，只查到这句话出自佛经《杂阿含经》，却没找到注解。

　　随后师父让我回宾馆收拾东西，把车加满油，准备回拉萨。

　　我开车过来的时候，师父正在打电话，见我过来，他没说几句就把电话挂了，神色有些慌忙，看了看我，咧嘴一笑。

　　我不知道师父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看看时间，上午11点。

　　开车之后一路赶往拉萨，我趁着中途师父下车方便，拿起他放在座位上的电话，看看他的通话记录，我想知道，他跟谁通过电话，不过在我找到通话记录的时候，就蒙了，通话记录显示，最后的通话是跟小胡打的，时间上上午10点45分，通话时间15分钟，我又翻看了一下师父的短信，他给小胡发去信息问小胡在哪里，接着小胡居然给他回了信息，说：老吴哥，什么事，我在连队训练，没听到电话。

　　我估计，一定是师父前面给小胡打电话，没人接，然后师父给小胡发去信息，小胡看到后回了信息，师父才又打过去的，这么看的话，没准赵哥李哥是恶作剧吧，我心里这么想。

　　“干什么！”正在我查看师父手机的时候，师父已经悄无声息把脑袋伸过来，厉声问道。我被突然出现的师父的大脑袋和他的喊声吓了一跳，看看师父，指指他手机，又问道：“老大，到底怎么回事，小胡他……”

　　师父坐上副驾驶，说道：“小胡没事，不过……”我正等着师父说下文，他却又卡壳了，就是不说后面的。

　　得了，不说就不说吧，我发动车子继续赶路。

　　下午回到拉萨，我刚到店里，开了门，准备把这几天压的货发一下，电话就响了，掏出手机一看，打电话来的是魏哥。

　　“喂，魏哥有什么指示？”

　　“你小子球多死了，回来没，回来的话晚上到我家来喝点吧，我们科主任给我一瓶好酒。”

　　我点头说好，刚回来，忙活完了就去。

　　晚上到了魏哥家里，魏哥已经弄了几个菜，二人一阵吃喝，我说起这次去双湖遇到巴次的事，魏哥连忙拿起手机给巴次打去电话，当年我们仨在学校的时候就很要好，一起喝酒、一起打架、一起逃课、一起追姑娘，现在想想，年少轻狂好岁月，挥斥方遒作青春，转眼过去八年了，还真是怀念当年的青葱年代。

　　喝了不少酒之后，魏哥说道：“小帅，昨天那曲那边出事了，有两个战友在那曲被车撞死了，唉，生命无常啊，这特么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我刚点上烟，问他：“不是一个吗？”

　　魏哥摇摇头说：“啥球一个，是两个，当时三个战友在外面吃饭，回连队的时候有辆车失控朝他们撞过来，那俩老兵推开一个一期士官，结果两个老兵都被撞死了。”

　　说着，魏哥掏出手机，指着一张照片给我看。

　　照片是很多军人的合影，我在照片中看到了小胡，魏哥却指向另外两人说：“就是这俩，唉，今年就要转业了，没想到……”

　　顺着魏哥手指的位置看过去，这二人正是李哥赵哥！

　　这天晚上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甚至喝多到忘了怎么回的家，我只记得在家里被窝睡觉的时候，一直很冷…… 十年几度鬼衔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