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铁了心了。
楚安然与徐泽哪里看不出父亲大人的意思,但也没法子,只得应下。面上看着倒是淡然无比,但彼此对视时候浮现出的淡淡的尴尬却是怎么也忽略不了。
日暮很快降临。
尴尬的气氛也很快随着日头落下而越发葱郁起来。
起初二人还能淡然的看书练字,但直到掌灯之后,便只剩下心神不宁亦或是大眼瞪小眼。
“那,那个……”徐泽率先打破沉静。
有小丫头淡定的进来铺床铺被。
楚安然脸上愈发燥得慌。
房里的灯火外壁也都糊了一层大红的纸张,使那灯光都变得暧昧起来。
“那个,那个小丫头不懂事,你别计较哈。”徐泽搓搓手颇为无奈的说道。
楚安然白了他一眼,“……自然不会。”
“那……我们现在该……”徐泽再次结巴的打破沉静。
“睡呗,还能作何?”楚安然双颊红的厉害,一张绣帕被她拧得皱皱巴巴。
徐泽双眼一亮。
“娘子,你真的愿意?”
楚安然作势站了起来,“小爷我对你垂涎已久,还不快速速前来侍寝?”她捏住徐泽白嫩的下巴说道,话还未说完便被徐泽堵住了嘴,剩下来的言语自然也被吞到了肚子里。
大脑一片发白,男人的吻技并不纯属,反而分外青涩,楚安然自然也是。
这一来二去的就双双倒到了软软的榻上,楚安然被男人重重压在身下,“娘子,娘子,娘子。”
楚安然浑身的血液冲上脑门儿,脑袋晕晕乎乎的厉害。
“说这么多,还做不做!”她吼道。
徐泽一愣,随即唇上咧出一抹邪笑,“娘子真是热情。”他手上动作不停。
刚到情难自控时,房门却被小厮敲响了。
“不好了,不好了爷,刚从边关传来消息,敌军正分三路攻击三关,老爷刚才已经闯进宫了。”小厮声嘶力竭的喊,房门被敲的框框作响。
徐泽心中暗自靠了一声。
而后连忙披衣下床,却也不忘叮嘱楚安然,“你先睡,我去去就回。”
楚安然睁开眼,眼底的湿意也慢慢褪去,入目之内的便是一片清明。
她也披上了衣袍。
春喜此时也推门进了来。
“夫人……”她欲言又止,想要问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i。
“我没事儿。不过方才…鞑子真的再次攻进来了?”她为自己添了杯茶,茶不热,还有些凉,就如同她此时的内心一般。
很凉。
还有恐慌。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京里出了奸细这是必须的,若是换做她是那奸细的话,她将倒扣着的空杯子取出落在桌上。
她定然会……阻止徐老将军重回战场。
这事儿来的不费吹灰之力,毕竟,徐老将军已经交了兵权,而且圣上对他的信任已经不比往前。
那么……她再次拿了只空杯摆在桌上。
那么就该有人能够拿起兵权挺身而出了。
至于这个人是谁的话,她皱着眉头思考,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
祁王周寒!
她打了个哆嗦。
周寒是周绛的父亲,在圣上以及民众之间都是很有威望。最关键的是出现了上次那事情,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徐府的好机会。
长长的睫毛一下又一下的轻颤。
果不其然。
在徐老将军闯进宫里时候,祈王周寒已然候在殿前请愿。
圣上自然是喜闻乐见。
祈王是他的皇兄,兄弟二人相处和睦,况且,祈王年轻时候的谋略战事都是可圈可点。虽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上过战场了,而如今,能在这个关头挺身而出,无疑是解了圣上的燃眉之急。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让大监去去兵符。
“圣上,老臣……”徐老将军正要开口却被圣上给拦住了。
“徐老将军是我辈的楷模,但毕竟年事已高,这行军打仗之事最考验一个人的体力。徐老将军还是好生在府上休养。”圣上朱涑向下走来拍了拍徐凯之的肩膀。
“朕也是为爱卿着想,爱卿在战场上劳累了这么些年。朕心甚是不安,因而特地为老将军谋了个闲职,奈何被将军给拒绝了。这也好啊,在自家府上吃吃茶逗逗鸟,这才是好生活。”朱涑再次拍肩。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徐老将军自然不可能再多说,只能佝身抱拳往后退了几步表示赞同。
祁王低声嗤笑。
“臣弟以为,陛下所言极为正确。”周寒笑着捏住胡须开口。
“徐老将军虽说还是宝刀未老,但年岁毕竟已经过高。徐老将军是咋们后辈中的楷模,是万千民众心目中的英雄,若是老将军在战场了出了什么差错,圣上岂不是成了全民讨伐的对象。”他笑着开口说道。
这话说的极有意思。
以民意来压住他,同样更是让朱涑对他更添几分忌惮,毕竟,一个将军声望太高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尤其是这个将军同时还得了民心。
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朱涑不是什么蠢笨的人,自然也会知道这个道理。
“皇兄所言极是。”朱涑笑着拍手,脸上的笑意不减,但一双尽力了大风大浪的眸子里头却是一片冰冷。
“老将军好生在府上歇着。”他笑着说道。
祁王恭敬的行礼,“圣上圣明。”
徐老将军自然应是。
祁王周寒确实并不满如此,他想要的是更多,他随即笑着抱拳。
“圣上,既然徐老将军功夫谋略如此英明超前,那么想来作为徐老将军的独子徐小侯爷,他该是继承到了老将军的本领。”
“那么,臣愿意收徐小侯爷为臣的部下。让臣几番教导下来,定然会收获颇多。”他笑着眯眼说道。
朱涑神色一滞。
眼里的笑意更盛。
“只不过这徐小侯爷还是太年轻。”他还是做了几分迟疑的动作。
徐老将军哪里不清楚面前这二人的心思,“吾儿尚幼,能否……”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周寒不客气的打断。
“徐小侯爷怎么越活越小,年纪大了,胆子却是小的如同芝麻粒儿。老将军可是忘了,您自己可是在尚未成年时候就上了战场。更何况徐小侯爷,必然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
徐老将军斑白的胡须翘了几翘,终于是再次抱拳。
朱涑笑着拍手。
“难为朕身旁还有向二位这样的得力助手,朕真是感激不尽。那么,就派徐小侯爷为战前先锋。皇兄可得好生照顾照顾这位后生。”朱涑拇指与食指相搓着说道。面上尽是忧虑。
“是,谨遵皇命。”周寒笑着行礼。
徐老将军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终于散开,一时间,仿若老了十几岁。
“是,臣领旨。”他嘴唇嗫嚅,却也是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而后脚步踉跄的往外走。
小太监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一直跟到了宫门处也没开口说要替他找一辆马车。
毕竟,他如今已经空余一个徐老将军的名头罢了。交了兵权,拒绝了圣上安排的闲散职位,如今的他……根本就不配宫里人派马车送他。
这是他头一次哆嗦着身子从宫内走到宫外。
宫门处停了辆马车,上头挂着写着徐字的灯笼,打着响鼻的马儿,说着“老爷好”的仆从,还有穿着暗色袍子从马车内钻出来的俊秀人影。这一切都舒服的让人想哭。
当然,哭是不能的,尤其是在后辈面前。
“回来了。”徐泽从马车上跳下来,随即有仆从拿来了踏凳。
徐老将军也是头一次踩着踏凳上马车。
毕竟老了。
“祁王周寒被封将军,圣上命你为先锋。”徐老将军嗫嚅着开口,一双看透所有事的眸子里一片平静,但无人知晓他的心底是如何的波澜壮阔。
“在其位,谋其事。”他再次补充。
徐泽更是除了方才有一点吃惊以外,现如今却已经是云淡风轻了。其实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并不难猜。
“往常我在战场杀敌,是你在家等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如今,该换老子了。”他笑着开口,眼里尽是愉悦。
徐泽再次点头。
“年轻人,得多磨炼,你面对的可比我的多得多。你素来聪慧,背地里做的事情我虽然是没有调查过,但还是大致能猜出个七八。”
“你比老子有用,比老子厉害。”他终于是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徐泽眼角颤了下。
却也没有动作,大老爷们儿并不需要安慰。
呜咽的哭声一直持续到徐府门口,马车一停下,呜咽声应声而止。徐老将军痘痘袍子精神抖擞的从马车上跳下来。
“来人,给老子备饭,饿了。”他叫嚷着说道,嗓音中气十足。
有机灵的仆从连忙飞奔入府。
徐泽立在原地看着老爷子入府,脚步一抬就往楚安然院中走去。
他进去时楚安然已经穿衣起来了,此时正蘸着墨汁练字。
他走近些看,还是如往常一般的丑。
“你这字练的还不如不练,跟狗刨的似的。”徐泽笑着坐在书桌对面。
楚安然再次提笔,一撇一捺写的十分认真。
结果还是如同上一张一般的难看。
徐泽终于是看不下去了。
他虽说是不爱看书写字,但字却是写的极好,这是自小被教出来的。
他握住女子的柔荑,再次执起笔一撇一捺,但此时的一撇一捺却是与方才的全然不同。手的起伏降落,笔的横撇后拉都别具韵味。
薄薄的宣纸上写着“楚安然”这三个大字。
她欣喜的捧起宣纸细细瞧着,眼里的欢喜多的挡都挡不住。
自家娘子真是容易满足。
他不动声色的皱起眉头,心底埋藏着一股难以磨灭的忧心。
墨迹被她小心的吹干,才细细折好压在一旁是箱子中。
“有什么事不必藏着掖着。”楚安然淡然的再次执笔
“我今夜就得启程前往边关了,被圣上封为前锋,你的男人要做将军了。”他笑着抱住楚安然细且柔的腰腹。
楚安然手上的动作一滞,虽说刚才已经料想到了这个结果,但亲耳听到时候还是极为震撼。
“……好。”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开口道,之所以停笔,是因为她此时手抖的根本就握不住笔。
“娘子一点也不惊讶呢。”徐泽笑着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女子披在背后的秀发中,“真香。”他吸吸鼻子。
他何其荣幸能娶到这样一位夫人。
楚安然沉默不语。
“待会儿去收拾收拾,李青等人已经在你院子里等着了。”她笑着转身半倚在书桌前。
“我已经下令备下了足够的粮草,会定时运往三关。三关城外附近有我的人,你若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去找他们。”
她从怀间掏出一沓宣纸,“上面是我写下的方子,或许能对你们有好处。所需的药材我已经派人去采买了,过不了几日应该就能到达。”
“你……”徐泽一把抓住她消瘦的手腕。
楚安然笑着抬眼,“不要惊讶,你娘子的厉害你该是知道的。要是这些点事情都猜不透的话,那我怕是早就不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了。”
徐泽心底闪过一丝心疼。
“该走了。大丈夫该成家立业。”她笑着拍拍他的肩开口催促。
徐泽也笑。
“嗯。”
“活着回来。”
“……好,一定会的。”
暗色衣摆再次走到夜色当中,转瞬消失不见。
楚安然失神的坐在桌前。
整个徐府灯火亮了整整一夜也热闹了一夜,直到黎明时候才彻底安静下来。
徐小侯爷随着军队出行,随行着的还有还几个少年。原本有他们存在的京里一瞬之间冷清下来。以往的热闹不顾存在,日子又变成没有波澜的样子。
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就连各大酒肆里面的说书先生都没了谈资。
此时,一座聚丰楼自京中拔地而起,正好坐落在京城郊外的草场上。郊区地势平坦,有山有水有湖,自然是京里人愿意且喜欢去的地方。
但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
但每年都去,景色活动又是一成不变,看都看厌了好吗。
但那聚丰楼就是那游玩场所。
吟诗作对。
奇珍异宝。
赌石。
蹴鞠。
赛马。
投壶。
将东西南北所有可供玩乐的东西都汇聚其中。这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那投壶。
投壶,顾名思义,就是将竹矢木矢投入壶中。要是准头好的话,兴许还能赢得大满贯。
但那聚丰楼却是不同。
楼内一天一个规则,一日一个玩法,而聚丰楼就是那制定规则的人。
一个貌美的妖娆女子自楼下缓慢登上高台,女子手里还捏着一张宣纸,她凝神看了眼四周,原本还嗡嗡的说话声顿时寂静的落针可闻。 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