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不自觉的吞咽几下。
关键是如今这种情况还真是容不得他多做什么。
就方才,捏了捏这女子的腰就被她揍成这样,更别说……
他再次抬头扫了一眼,只一眼,便迅速收回眸子。
“好了。”楚安然将膏药均匀涂好,而后直起身子后退一步。
此刻瞧着,好似真的消了肿,红痕也退去不少。
随即她看见面色怪异的徐泽,“你怎么了?”她疑惑开口,莫不是被她一巴掌打傻了?她略一挑眉。
徐泽神色一滞,连忙弯下身子将脑袋埋到膝盖处。
“没什么。”他暗自低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随后看到楚安然疑惑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再次失态而后连忙解释,“就是肚子有点疼……”
“那啥,你……你这药还真是管用哈。”他撇开话题,然后伸了手触了触右脸颊,好似也不似方才那般疼了。
“那是当然。”楚安然昂了昂下巴抱着胳膊坐在软塌上。
那是当然,也不看是谁配的药。
哼。
她偏头望出去,大街小巷上挤满了人,真不愧是京都,真是热闹繁华。
“好一幅太平景象。”她赞叹。
徐泽哼了一声。
楚安然回头,“难道不是?”
徐泽罕见的呶了呶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个不高兴的孩童,面上的痞色清冷也自然的退去几分。
“那你是没瞧见,这繁荣富贵后头是多少将士的皑皑白骨铺就的。再说,这京里太平的地方也有,但不太平甚至是凄苦之地又何尝没有?”他坐直身子恢复到楚安然初见他时的那种模样。
的确。
太平盛世都是一代又一代的军将战斗至死换回来的。
楚安然垂眸而后放下车帘。
徐泽看了她一眼,“改天带你去个地方,今日怕是不可能了。”他们要去楚府,晚上再回府,时间来不及。
恩?
“什么地方?”楚安然问道,面上的疑惑写了满脸,看起来颇有些小女儿的娇憨可爱。
徐泽下意识不想让她这么快知道,“保密。”他卖了个关子。
楚安然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马车啪啪哒哒行在路上,车厢随着马儿的动作不断起伏,很舒服也很有节奏感,至少要比她那次回楚府雇的那辆马车好上太多。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吁”的一声停在了楚府。
楚安然在停车瞬间猛的睁开眼,而后拍头起来,昨夜没有睡好,竟然在马车上睡着了。
她一抬眼,便看见徐泽撑着脑袋呆呆的看着自己,她感觉心底升起一抹恶寒,随即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你看什么。”楚安然不悦的呵斥了一声,面上显出几分燥意。
他用手指了指嘴角。
楚安然伸手在自己嘴角上一抹,然后就被指尖触及到的湿意给吓到了。
天!
她连忙执起帕子捂住嘴巴。
天!
她居然在他面前流了涎水……难怪他那般神色看着自己……太特么丢人了。
门口处传来几声热闹的笑。
徐泽看了她一眼而后下了马车。
“左相爷别来无恙啊。”徐泽勾起唇角向楚之洲作揖,一揖到底,但就是这个动作再配上唇角边的笑意,使他瞧着更加痞气了几分。
楚之洲连忙回礼,他虽是左丞相,但对于这个徐小侯爷还是没甚办法的。毕竟,就连皇上都不敢轻易惹了这个京城小霸王。
跟在后头下马车的楚安然撇了撇嘴。
“安然来了。”楚之洲直起身子一副热络模样,面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楚安然嗯了一声不愿意见他。
对于这个便宜父亲,她并没有什么好感。
徐泽目光一凝,适时移动身子挡住楚之洲的灼灼视线,“楚大人,哎,现在该唤您一声岳父大人了。”他懊悔的一拍额头。
“那么,岳父大人现在是否该请小婿喝杯茶了吧。”他再次弯腰说道。
就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做的并不是很顺畅,带着股子别扭。
楚安然紧紧盯着她的右腿,心中暗自思量,或许,该找个时机同他聊聊如何治疗腿伤了。
她不是个随意的人。
但对于他,她还是愿意倾囊相授的,真是莫名其妙的好感。
几人一同进了楚府,还是大堂那间待客厅。
穿过长廊上了台阶就到了,她上次跟着右丞相才得以进来,可如今,又凭着小侯爷夫人的名头再次进来。
清茶一盏接一盏的上来,两旁丫鬟小厮的好奇惊讶甚至厌恶视线也纷纷投过来。
就是个上不来台面的傻儿还摆什么主人的谱,奉茶丫头神色傲然,滚烫的茶水由她手间溢出险些淋在楚安然身上。
也幸亏她避让的快。
楚安然看了她一眼,嫩粉对襟裙子,头上斜斜插了一只包金叉子,看起来还是府上的大丫鬟。
楚安然垂眸长长的睫毛轻颤,瞧着倒像只被人欺负了的猫儿。
那大丫鬟神色得意的继续上茶。
正在饮茶的徐泽勾起唇角,似是随意的瞧了楚安然一眼,眼里的笑意更盛。
哪里是被欺负的猫儿,分明是只要整人的狐。
果不其然,当那大丫鬟再次端起茶杯时,楚安然状似不经意的抬了抬脚,实则,那脚就直挺挺的踹在那丫头的小腿处。
那丫头腿肚子一痛,整只腿就如同软了一般。手里端着的茶一歪,全部淋在自个儿身上。茶是滚烫的,直烫的她满地打滚儿。
“放肆,还不将她拉下去。”楚之洲怒气冲冲的起身拍桌,两旁目瞪口呆的小厮连忙上前将那丫头拉了下去。
“左相爷府上的规矩还真是松的很,要不是那丫头倒霉,那这碗滚烫的茶岂不是都要淋在我家夫人身上?”他淡然的拿起茶碗送到唇边,口中云淡风轻的说道。
随时如此,也依旧让左相爷下不来台。
“这,小侯爷放心,这府上的规矩也的却是该改改了。”楚之洲皱眉,眼底像是要喷火一般。
楚安然的关注点似乎并不在这边,而是……
我家夫人?
这个称呼?
她挑眉一笑,将视线移到徐泽身上,徐泽似乎察觉到楚安然的视线,也将偏头看过来。
二人视线空中相遇。
一个浓情一个蜜意,叫人羡煞的紧。
这个情景恰好被刚刚进门的楚芸香周绛二人看了个清楚。
“小贱人,呸,狐狸精。”楚芸香跺跺脚小声嘟囔,不大情愿的往里挪了几步而后行礼。
虽说是在行礼问好,但视线却是一直黏在楚安然面上,楚安然自然看的出来,这视线真惹人烦,像是黏在脸上的苍蝇一般。
“周哥哥,周哥哥过来。”她歪着脑袋娇声唤道。
声音清灵甜糯,但总感觉让人有些不大舒服,徐泽轻轻皱眉面色不显。
周绛从门口抬步进屋,面色温润如玉,而后宠溺的用手拂过楚芸香的脑袋。
“能在楚大人这儿见到徐小侯爷,还真是令人意外。”他转身向徐泽作揖,他生的黑,浓眉大眼,带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贵气。
但徐泽不同,虽说是军将之后,但却生的极白,细眉大眼,瞧着多了几分书生的秀气。
虽然,他平日里并不爱读书写字,文章也作的差强人意。
“徐某能在岳父大人这里遇到祁王世子……也很意外。”他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而后一抬手指向对面的座位,“祁王世子请坐,可不要怪罪徐某招待不周。”
这厮好厚的脸皮。
在楚府摆什么主人的行头。
周绛感觉自己后槽牙都要被酸掉了。
但他面色不显,果然掀开袍子坐在徐泽的对面。
楚芸香跟着坐了过去,一双杏眼喷了火似的直往对面烧。只不过,这次的对象不再是楚安然一人,还加了一个徐泽。
楚安然感到有些好笑。
于她看来,这楚芸香就像只护食的小母狗,要是没人的话大概就要就此冲上来了。
“你看什么?”小贱人,楚安然怒气冲冲的拧着帕子。
因为是在人前,她不敢随意叫她小贱人,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拍桌而起。
恩?
“我自然是看三姐姐如花的美貌啊,还能看何?”楚安然轻笑,巴掌大的脸庞看起来明媚动人。
这分明是句夸赞,但楚芸香偏偏觉得她是在侮辱自己,手上的帕子被她攥的极紧。
“小贱人。”楚芸香由唇形吐出这几字。
楚安然一笑,随即嘴唇一合一张,虽没有说出声,但楚芸香依旧看了个明白。
“不及姐姐。”她是如此说道。
“小贱人。”
“不及姐姐。”
呸!
楚芸香面色愈发阴沉起来,隐约着还有些按耐不住的意思。
坐在楚芸香旁边的周绛面色一沉,伸手拍了拍楚芸香紧攥着着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楚芸香委屈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低头不语将方才的嚣张气焰尽数压下。
这时,有丫头从后门进入大堂在楚之洲耳边低语几句。
“午饭已经备好,各位移步后院用膳。”楚之洲抖抖袍子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楚府后院修的极大,楼台亭阁,水榭兰亭。
一架小桥由大堂通向内院。
桥底池塘小荷尚绿,丝毫没有沾染深秋的萧索。
楚安然神色悠闲,她生在楚府,此时还是第一次看这楚府的风景。想着还真是……
呵。
楚芸香也渐渐落在了后面,楚安然只顾着弯腰看塘里的鱼倒也没有注意前方。
楚芸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子晶晶发亮。
小贱人,看我不弄死你。
她猛的向后扑去,想要将楚安然一把推攘到池塘里。深秋的池水可是冷得紧,就算淹不死她也得叫她在床上好生躺上几月。
她唇边的笑意更盛,猛扑去带起一阵疾风,楚安然心底一颤来不及转头就急忙往旁边一闪。
果然……
她瞪大了眼,便看见楚芸香猛扑过来。
竟敢害她!
楚安然眸子里精光一闪。
既然你敢开这个头,我就得好好款待你一番。她急速伸脚往她腿上一勾,猛扑上栏杆处的她还来不及反应便更加迅速的朝前扑去。
“噗通。”传来重物落水声。
行在前面的几人连忙看过来,只见楚安然一脸镇定的站在桥上,而楚芸香正在塘里扑腾。
“畜生!”楚之洲高和了句,连忙拔腿赶过来。
周绛此时更是怒气冲冲,猛的冲过来将站在桥中央的楚安然推开,一个仰子跳进池里。
呵。
楚安然被这一力道推的往后一踉跄,背部直直磕上右边的栏杆,一只手臂适时伸过来护住楚安然的肩胛处。
“你这个贱人!”楚之洲神色激动,疯了一般冲过来就要动手扇人。
楚安然下意识护住脸部。
一只大手于她之前挡在她眼前,徐泽伸手攥住楚之洲的胳膊。
“左相爷这么做不妥吧,毕竟这可是再下的夫人。”徐泽笑的云淡风轻,一手揽着楚安然肩膀一手捏住楚之洲手臂。
“你……”楚之洲面色阴沉,而后一甩手挣开徐泽的钳制。
“滚吧,楚府不欢迎你!”他怒气冲冲。
呵。
“一样,我也不是很想来着楚府。”楚安然冷笑。
要不是为了拿嫁妆,她可不愿再来这地方。真是令人讨厌的一家人,看着就恶心至极。
她连忙转身向着塘面干呕了一声。
徐泽适时过来替她拍肩。
“夫人,莫不是有了?”他言笑晏晏,心情大好。
有你个大头鬼!
楚安然怒目而视,一脚踩在面前人的左靴上,然后脚尖用力一拧。
“哎哟哟,轻...轻点,娘子饶命,饶命。”他不住求饶面部都痛的狰狞起来。
哼,叫你乱嚼舌根。
楚安然松脚。
那边楚芸香也已被周绛救了起来,在池塘里扑腾了那么久,面色白的发黑,浑身抖动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楚之洲疾步赶了过去,神色焦急。
这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呀,楚安然目光一凝。就因为她楚芸香跌进了池塘里而她好生生站在桥上就认为她是主谋吗?
真是难以置信。
这是哪门子的逻辑!
“还要去用膳吗?”徐泽开口问到,伸手将糊到楚安然脸上的发丝拂开。
“不去。”楚安然踢了踢脚而后转身离开。
她现在很不爽,非常不爽。
“哎,娘子,娘子等等我。”徐泽疾步跟上,右腿是瘸的,左脚方才又被楚安然踩伤了,此番疾走便显得分外别扭。
一摇一拐,像只不太利索的螃蟹。
那边整拧着衣裳的周绛看见二人离开时的背影沉默不语,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转瞬即逝。
“娘子,夫人,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徐泽跟上楚安然的脚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楚安然神色愤愤,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一只多舍的八哥。
“娘子……我们到底去哪儿?”他再次问道,那声娘子拉的极长,又带了几分痞气。
呸。
楚安然在心底嗟了口,颇为无奈的叹气。
“去取嫁妆……”她叹气,脚上的动作却是没停。
“要什么嫁妆啊,就那几个破东西。”他颇为嫌弃的说道,“娘子缺什么要什么同我说就是,为夫会尽数替你找来。”他抬了抬下巴颇为得意。
楚安然停下步子翻了个白眼。
聒噪!
“爱跟不跟。”她放下这话继而加快脚步,也如愿将腿脚不大利索的徐泽扔在后头。
院门依旧紧紧磕着,倒也没有上锁。就这一个傻儿住过的地方,想来也没什么值得好值得光顾的。
她咯吱一声推开院门。
院中一切如常,就是地面上的落叶更多了几分。
嫁妆收在里间,也只是一箱子破旧的古籍,里头隐约有几卷同医有关的书籍。那日走的急,将这箱子东西放在此处。
只是,楚安然皱起眉头,将箱中各色古典尽数拿出。
找着了。
就是这个。
楚安然翻出两本发旧泛黄的本子,本子首页破碎不堪。但里头的内容倒还可以一观。她将这两本书籍塞进怀中,依旧将红木箱瞌好放到原处。
这是两册民间医药偏方。
偏方流传于民间,虽说不被大夫权贵所接受,但也不可否定其作用价值。
“你在这破旧院子里翻了这么许久,就为了找两本破书?”一个略显轻佻的嗓音响起。
楚安然脊背一僵。
转身一看,便瞧见徐泽歪着头倚靠在门口,动作悠闲惬意。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站起来看着他心中警钟大作。
为什么他进来时候她都未曾发觉?
院子里落叶又枯又厚,踩上去该发出声音来的。
怎的她竟然?
“刚来。”徐泽抚着下巴慢悠悠开口,目光晶晶发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拿这两本破书?”
楚安然慢慢放松警惕,此时才发现自己掌心中竟然出了一层薄汗。若非今日这样悄无声息进来的不是他而是歹人……
天。
她再次捏紧了拳头。
想来还是同这厮待的久了,就连身体的本能反应都对他失去了作用。
她暗自琢磨,以后还是要离他远些才是。
“破书怎么了?”她白了徐泽一眼,而后上去将他推开,顾自走出院门。
“嘿,这小丫头片子,我今儿个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替你解围,你没有感谢不说还冲我发脾气,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你!”他摸摸鼻尖而后冲着远去的背影破口大骂。 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