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医术与现代的更是不同,但实质却是相同,况且,古人的智慧更是不可忽略。
她就此蹲在地上草草翻阅几页,直到手脚酸麻后才不得不起身。
她秀眉紧紧拧着,面上原本的淡然轻松在春喜离开的那一瞬间就尽数隐匿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凝重。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那张晓芳手腕上的伤口绝不是因为悲思过重而自残导致的。那样一个天真无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若是她猜的不错的话,她怕是被人下了毒。能够影响精神让人失去意识甚至失去控制的毒。
直接控制人的精神,从而导致自残,但又不会致死,但却能叫身边人发疯。
毒。
真毒。
她将手上翻开的医典猛地合上,眸子中射出几丝摄人的光芒。
“夫人夫人,桂花糕来了。”春喜站在门外娇俏的唤了一声,随即推开了库房门。
“拿去房间吧。”楚安然顿了顿朝外走去,方才眼里的摄人光芒在春喜出声的时候被尽数隐匿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
春喜懊恼的笑笑,“是呀,哪个会在库房里头用膳。”
楚安然笑着走上去捻起一块金黄的方形糕点喂进口中,淡淡的桂花清香立马漫满整个口腔。方才的所感所惑仿佛被一下子冲散开来,心底的郁结也尽数不见。
“夫人我还准备了白粥,桂花糕甜腻但配上白粥就能解腻,然后再饮上一盏花茶,那可就真是人生一大乐事。”春喜笑着开口,面上添满了得意。
楚安然笑着点头,看来她选择将这小丫头带离楚府还真是极为正确的方式。
刚到房门就瞧见知书风尘仆仆的赶来,手里还拿了好大一摞账本。看她面色凝重,想来怕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儿。
“进去说吧。”她推开房门进去。
春喜将茶点一一摆在桌上,随即也退了出去,夫人与知书商量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就算她杵在那里也是听不懂的,还不如出去帮她们添些茶水。
她得意的笑笑,随即扬了扬脖子拦住一个小跑进来的小丫头。
“夫人正在同知书商量事情,是有什么急事吗?”春喜压低嗓音开口问道。
那小丫头面色有些为难。
“外头一下子来了好多病人,药童们都有些忙不过来,所以请夫人过去瞧瞧。”那小丫头开口说到。
“很多?”春喜面上有些不可思议。
这也不怪她惊讶,因为这安然堂开张了真么些天,可还没有一次“来了这个多病人。”。
这可是好事,她笑着拍手,这就说明她们这“安然堂”的招牌打出去了。
她高兴的挥挥手,“你先过去帮忙,等夫人出来了,我就叫她过去瞧瞧。”
那小丫头面色迟疑的退了出去。
春喜则是欢喜雀跃。
屋内还是没有动静,她小脸有些拧巴,想了想后还是拍响了房门,“夫人,夫人,外头候了好些病人。”
楚安然拉门出来。
知书也紧跟在后头。
二人一齐并排走着往外院走去。
春喜在原地呆愣了会子,也连忙跟了上去,虽然自己可能并不能帮上些什么,但是,端茶倒水可是她的长项呢。
一到前院,就知道什么叫“人满为患”了。
楚安然拧了拧眉头。
“夫人您来了。”负责这安然堂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掌柜,也是位熟谙药理的大夫。此时却是忙的脚不停蹄。
楚安然点头,四处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些病人大多数都是受了刀伤的,每个人都见了血,但又都不致命。
“这是怎么回事儿?”知书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那掌柜的拍了拍手,面上尽是凝重,“鞑子今早上袭击了一个村子,每个村民身上都被划了口子,但是又没人伤亡。”
划了口子。
没人伤亡。
楚安然秀眉一拧。
“难道是这鞑子还安了好心?”知书疑惑的问道。
楚安然摇了摇头。
“哪里会这般简单,鞑子们往日洗劫村庄不都是会将村民全部赶尽杀绝,但这回,却是留了活口。但村民身上被划开的口子……”楚安然神色凝重。
“是向人示威!”她再次言道。
知书与那掌柜的皆是一颤。
“去做事情吧,想来这镇上其他的医馆内怕也是人满为患了要不然,定然不会到她这里来。”
春喜一愣。
还以为是她们这“安然堂”招牌使然呢,结果却是一场空欢喜。
楚安然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兴许这次就是这安然堂的转机呢,去后院多取些止血药草磨成粉。”她笑着开口。
什么转机?
春喜不大明白,但夫人说是转机那就是转机,她笑着小跑着进了后院。
红木箱被丫头机灵的奉上。
楚安然蹲在地上剪开一个大娘伤口周围的布料,“待会儿会有些疼,大娘你忍着点。”她轻声开口说到,动作也很轻柔。
方才还对她有些怀疑的那个大娘此时也莫名心安了起来。
快速的将伤口清理干净,然后细细敷药,最后将雪白的绷带一圈一圈的绷上去。
“好了。”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起身,“待会儿我再开个方子,那边会替您开好药,记得走时别忘了拿。”
那大娘此时有些哽咽,只一个劲儿的道谢。
楚安然到了下一个病人身边。
果真,同样是轻伤,只是出血量多,瞧着有些吓人罢了,但其实…没有伤到筋骨。
这是要引起恐慌吧。
毕竟,这么多患者,看着还血肉模糊。
楚安然杏眼朝外一扫,果真看到有很多百姓正站在门口朝内张望。
她不禁有些担忧。
也不知徐泽那边如何了?
她虽说是来这边关已经有大半月,但却是没有联系过他。他现在,该是很忙吧。
她眯了眯眼,手中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徐泽此时正在大帐内受训,大军驻扎在叶城城内。偌大的叶城向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因而这也只是一座空城,城中百姓早就搬向周边。偌大的叶城中除了镇守边关的将士外就还有些被征上战场的民夫。
祁王周寒是主将。
此时却是怒不可遏的拍着身前的桌案,“你来说说,你小子身为战前先锋,这鞑子都进了村里烧杀夺掠,你呢!你还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白日做梦!”他愤怒这将桌案上的兵书尽数拂到地上。
跪在地上上的是徐泽和李青。
一个是战前先锋,一个是先锋副将。
来这边关也不过一月,这两个娇皮嫩肉的少年此时都已经成长为了威风凛凛的将军,面皮更是黑了好几层。
李青眼底还蓄着湿润。
“将军,大哥他是无辜的,他昨日被李副将……”他急切的开口,话还未说完便被周寒打了回去。
“徐泽不在,那你呢?你昨夜在作甚?!”周寒再次拍桌而起。
“大战来临之际私自擅离职守,该斩!”他怒不可遏的大声喊道。
帐内并不止他们几人,候在周寒身侧的正是另一位先锋李正先,他更是周寒最受重视的下首。
“大哥,这摆明了就是包庇!”李青有些着急的吼道。
“包庇!你说谁包庇?”周寒再次拍桌,上位者的威亚一瞬间被送了出来。
李青被堵的不敢多言。
跪在一旁没有解释也很淡然的徐泽此时才动作起来,却也是恭恭敬敬的对那周寒行礼,“先锋副将李青是属下的下属,今早之事是属下的错,属下愿负全责。”
周寒睨了他一眼。
但不得不说,这徐泽在战事方面的才能却确实是让人惊叹。若就此放任他如此成长下去,怕又是一颗难以拔除的钉子。
他坐了下去,手指在红木椅子上不停摩挲。结了老茧的手指摩挲着木制椅子刮出沙沙的响。
气氛一瞬间冷冽下去。
李正先李先锋面上却是写满了嘲意。
他从一介小兵奋斗到这战前先锋的位置,这其中经历的艰难险阻那可是一般人尝试不来的。
关键是这一介公子哥一过来竟也成了战前先锋,这凭什么?他凭什么?就凭自己卓越的身世?这些都是他娘老子给的,他算个球。
他嗤了一声,随即开口,“将军,咋这地方可是军队,可不是些下三滥的窑子,这徐先锋一副愿意承担一切责任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这责任您负的起吗?”他继续补充。
周寒赏识的看了他一眼。
“李先锋所言甚是。”
“鞑子攻入村里可不是小事,若是此时他们攻入的不是一个小小的西村,若是攻入了这叶城攻入了京城,那你也能负的了全责吗?”周寒继续开口,浑浊的老眼里尽是精光。
徐泽自然知晓这祈王的意思。
倒是李青,还是没有认清现状,徐泽一把压住欲要起身理论的李青。
“将军与李先锋所言极是,都是属下治兵不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徐泽淡然开口,面色平静,仿若生死与他来说只是身外事。
“要杀要剐?”周寒咬着牙开口。这徐泽胆敢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摆明了他不能杀他,至少不能这般光明正大的杀吧。
“徐先锋说笑了,我何时说过要杀要剐,既然先锋都说是自己的责任。那就从今日起,撤了你先锋的职位,降做副先锋,你可知罪?”周寒眯着眼开口问道。
“属下自然知足,多谢将军饶属下不死。”徐泽恭敬行礼。
见他这模样,周寒闷声哼了一声。
“滚吧。”
“是。”徐泽应是而后拉着一脸憋屈的李青出了大帐。
“大哥你还怕他不成?”李青甩开徐泽的手开口道,一双眼鼓的极大,面上尽是埋怨。
徐泽笑着看了他一眼。
“这可不叫怕,你可曾见过你大哥我还怕过谁?”徐泽淡然开口,双手背在身后,背梁也挺得极直。
来往的将士都会恭敬的唤他一声“徐先锋”。
他不厌其烦的笑着回应,“现在得改为“副先锋”了。
将士们恭敬且疑惑的从他身边走过去,只余下李青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大哥虽说是没有怕过谁,但以前的你可没如今这么好欺负啊。”他嘟了嘟嘴一副埋怨模样。
徐泽停下脚步。
而后自言自语,“好像真的好欺负了许多,就连一个小李先锋都能踩到我头上拉.屎了。”
李青睨了他一眼。
“李先锋可不是小先锋,再说,现如今,您连人家小先锋都不如了。”他随即感叹道,“要是大嫂也在就好了,她点子最多,定然不会将这些事情放在眼里。”
徐泽看了他一眼,随即哼了一声。
“妇人之见罢了。”他道。
李青“啧啧啧”了几声。
“现在这么说了,也不知之前是哪个半夜里抱着嫂子的衣裳哭个不停,呸,没志气。”李青适时揭短。
徐泽一颤。
“你特么的你胆敢偷翻我东西!”徐泽跳起来预备拍李青的脑袋,却被他灵巧避开。
“这哪里是偷翻,一眼就瞧见了好吗?况且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将嫂子的衣裳,嫂子怕是还不知道吧。你小心哦,要是惹老子不爽,老子一定将这是捅出去。”他张牙舞爪着跳开躲避徐泽的动作,口里还在不停碎碎念叨。
徐泽火气更盛。
这混小子现如今都敢在他面前称老子了。
“滚滚滚。”他没好气的开口,“自个儿捅的篓子自个去补上,将那些受伤的村民都好生安排妥当,要是再出个什么问题,老子就要了你的小命。”徐泽一脚揣在他腿弯处,险些就将他踹跪下了。
李青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外头都有些人心惶惶,原本就紧邻战场,现如今又被鞑子这么一弄,百姓们也都开始战战兢兢起来。
原本热闹嘈杂的大街上如今就连摊贩子也都消失了很多。
医馆里头倒也是真热闹,他还穿着战袍,往那医馆门口一站,就有大把的人朝他扑过来。
“官爷,救命啊官爷。”一个中年男人越过来扒住他的裤腿喊到。
李青拧着眉头将他从自己身上提起来。
“给小爷看看,伤到哪儿了?”他语气有些轻浮,但面色却是严肃的紧。那男人将胳膊上绑好的绷带一圈一圈的褪下来,露出长长的已经止住血但仍然狰狞的吓人的划口。
李青扫了一眼,“别别别,继续绑好吧。”他唤来一个药童替他包扎。
“……那,那个,很疼吧。”他嗓音不太自然,随即用手摸了摸鼻尖,心里有些发虚。
自己这是问了个什么鬼问题。
妈的。
“……不,不疼。”那人吞吞吐吐的开口,小童包扎的力道重了些,他疼的龇牙咧嘴起来,待瞧见那官爷还依旧看着自己,他又不得不补充,“真的,一点也不疼。”
李青眯了眯眼而后退开。
随即扔了个条子给那中年男子,“我已经同掌柜的谈好了,你们这些伤员的费用我都包了,这个条子你仔细收着,过几日会有人送东西过去。”
这……这……
李青昂首挺胸大步跨了出去。
那中年男子神色怔怔。
看病不用付银子?
还有东西送?
关键是刚才这位军爷真的……真的……
他眼眶红肿,也湿润了一片,他笑着用袖口去擦拭。
“感谢,谢谢,真的感谢。”他呢喃着开口。
小童给他包扎完毕,正要走时却被那中年男子拉住了袖子,“你……你可晓得方才的军爷姓甚名谁?”他踌躇着开口,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那小童挥挥衣袖站定。
“方才那位是李青李副先锋,他上头还有为徐泽徐先锋,他们都是极好的官爷呢。”他笑着开口,而后收拾好物品转身去往下一个病人处。
那中年男人鼻子更酸了些。
有些丢脸。
但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他心里也平衡了起来。
李青再次走进下一个药铺,在里头呆了会子之后复又出了来,面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他稍稍休整片刻,而后继续低头寻找下一个药铺。
不过?
安然堂?
这是何时开起来的?
他在这镇上也逛过好几次,但还从未见过这里还新开了一家药铺。就这世道这年头又是在边关,别人躲都躲不及,竟还有人往这边送。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踏了进去。
“官爷来了。”
“官爷来了。”屋内人纷纷喊到。
李青昂首挺胸踏了进去,“……大家都怎么样了?”看起来都包扎完毕了,不过,负责包扎的居然还是个女子。
女子当大夫,还在这边关——
真是有勇气。
只不过,这个背影……有些眼熟啊。
他抚着下巴往过靠了几步,楚安然自然知道有人靠近,但她此时却也无暇顾及这多,她手上动作不停,仔仔细细的为病者包扎上药。
“……你……”李青试探着开口,随即伸了一只手上去想要拍那女子的肩——
“夫人,夫人药来了。”春喜笑着从内院端了药出来,恰好看见一个当官的正伸手要对自家夫人预谋不轨。
“夫人!”她连忙将手上的药物放到一旁,脚步生风似的奔了过去对那当官的拳打脚踢,“打死你个登徒子,打死你!”
李青被吓了一跳。
连忙收回手用手臂阻挡。
“打什么呢,打什么呢?当众殴打官爷,那可是会砍头的。”他叫嚷着开口,随即一把拽住女子锤过来的拳头。
也同时看见了那女子的真面目。
“你……”
“你……”
两人同时瞪大眼睛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对方。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他们又是同时开口。
李青心底一颤,随即猛地转过身来,那个正在踢替人包扎的女孩子此时恰好转过身开。
李青浑身一颤。
“大嫂。”他惊讶着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怎么也到了边关,还开了医馆?”
楚安然方才确实是有些惊讶,但是现在也淡然下来,毕竟,能够在这边关看到他们,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去。
楚安然笑着点头,“到了有一段日子了。”
“那你怎么不招呼我和大哥。”李青面色有些红润,虽然这红润并不是很难看得出来。他黑了很多,瞧着也硬朗不少,今日这一见,倒让她有些认不出来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过来这边又不是为了见你们,而是我在这边有生意。”她笑着开口,而后转身绕过他到案桌上收拾药物。
“姑娘,这包药要喝几天啊。”最先治疗的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过来开口问道。
“阿婆,这一包药可以煎煮着喝三日,还有这个和这个要参煮在一起,但是这个要先加,这个后放。”楚安然细心的解释道。
受了冷落的李青叹了口气,随即也学着楚安然的样子开口,“这药呢,就免费送您了,您老慢走呐,不送。”
那老妇人像是看怪物一般看了他一眼,继而偏头望向楚安然,十分低声的叮嘱到,“这人八成是个傻的。”她指了指自己脑袋。
楚安然噗嗤一笑。
李青倒是觉得莫名。
那老妇人紧盯着他而后后退着离开。
“……你……你们……”李青一脸疑惑的开口。
“无事。”楚安然面上的笑意慢慢散去。
大堂里的病患伤口皆被处理好了,楚安然唤来掌柜的过来叮嘱了一番。
“走吧,可有时间进去坐坐。”楚安然笑着邀请。
“自然是有的。”李青笑着随楚安然今日内院。
这药铺看着不打紧,但里头的面积却是不小,后院居然还建了一个两层的小楼。院内空处摆了许多木制架子,架子上有皆是铺满了药材。
“这地方,在这边关里头可是难寻的宝坻啊,也不知怎的竟被大嫂给寻了去。”李青笑着感叹。这满园子的绿意真是羡煞人,在这边关,天上是蒙了灰尘的,地上因人踩踏,植被大多也都灰白枯黄。因而这不被干扰的绿就是难寻的好去处。
楚安然笑着将李青请入房内。
春喜也是极有眼色的奉上了茶点。
都是从京中带来的材料,做的小巧精致,再填上一杯上好的明前龙井,那可真是说不上来的舒适享受。
李青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享受过了。 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