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漫长的夜,清冷而孤单。
李石孤零零穿行在无限延伸的空旷里,这里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没有喜怒哀乐,正如他未出生时一样。
我是谁,我在哪里?
零零碎碎的片段,仿佛来自前世的记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愿意想,脑海很清晰,身体却空空荡荡。好奇怪,他感应不到肢体的存在,却能感受到视野在极速的后退。
他就像是一团鬼火,没有重量的漂浮在天地间,不生不灭,无牵无挂。
周围是繁星似锦的茫茫霄汉,银河遥挂天际相对而望,像是一条亮晶晶的丝带,清逸飘扬,不染半点纤毫。
要是能飞上去看看就好了。
李石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他觉得银河越来越近了,一点点不断地变大,他心中一动,低头向下望去。
天哪,他居然飞起来了。
没有任何束缚,他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轻盈的仿如一片羽毛。黑色的大地极速的在视野里缩小,越来越小,像是手机上快速缩放的地图,先是一个村镇,再到县城,然后是省份,国家……
到最后,他看见一颗蓝色美丽的星球,缓缓地旋转着,渐行渐远。
难道我在做梦,一个关于宇航员的梦?
李石的潜意识依旧很模糊,思考时脑细胞并不活跃,他尝试着醒过来,结果没有成功。他依旧困在这个浩瀚的梦境里。
说是困有点不太妥当,因为他从未如此的意气风发过,身心都在无限的膨胀着,没有尽头。
宇宙光怪陆离,无数个小星球围着他旋转,即便穿过黑洞也没有吞噬感,他就像是远古的巨神,突破了天地的桎梏,独立于混沌鸿蒙。
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李石感到身体有了一点实质的感觉,像是灵魂又重新夺取对身体地掌控。他以为要醒了,结果不是。
莫非我是在入定?
银色的灵气汇聚成光束,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毛孔,没有一丝阻碍,仿佛它们本来就是一个整体。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恒无,以观其妙,恒有,以观其徼。后天先天返本归源,再也不分彼此。
李石闭上了眼睛,将思绪放空,什么也不想,体会着躯体一点点积沙成塔,渐渐地变得饱满充盈。他像是回到了宇宙的源头,重新经历生命重组的过程。
这个进化地过程很漫长,也许是千万年。
“喂,尼玛币的死了没有!”
突然而至的声音极不协调。眼前的幻景倏忽消失不见,这次他是真的醒过来了。
没有睡着,意识从未有过的清醒。四肢百骸气血翻腾,真气川流不息,没有大小周天的区分,全身上下所有穴窍乃至毛孔都在呼吸,吐纳着天地的精华。
李石睁开眼,精光熠熠。
…………
小虎被吓了一跳,他从未看过如此明亮的眼睛,墨玉般清澈,深邃地看不见底,即便是他的定力,也禁不住发自内心生出一股畏惧。
“草泥马的,看什么看,再瞪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小虎一巴掌打在李石脸上,“小逼崽子睡好了没,睡醒了给你爹回个话!”
李石一脸懵逼,这是哪里呀,我不是在跑路嘛,怎么会和小虎在一起,难道是他救了我?
手脚被绑住了,他被捆在一个柱子上,周围黑魆魆光线很阴暗,隐隐地有点冷,应该是个类似仓库或者地下室的存在。
“这里是哪里,陈飞呢?”
李石大概的扫了眼,心里明白自己被抓了。
“陈飞,你是说那个煞笔警察嘛?”
小虎点起一根烟,深吸一口吐在李石脸上,慢条斯理道,“那煞笔早该死了,可惜了,让他多活了这么久。”
陈飞死了,他果然是死了。
李石心里一酸,眼眶就红了,他抽了抽鼻子,尽量忍住不让眼泪留下来,问道,“那他人呢,我可以见见嘛?”
不问还好点,问完了李石就后悔了。
小虎冷冷的瞧了他一眼,说出的话简直要气死人,“见不着了,剁成渣渣喂狗了。”
“你们这群畜生!”
李石怒发冲冠,心头的气直往头上涌,他用力挣了挣绳索,一口痰吐到小虎脸上,“杂碎东西,有种放了我,看老子不宰了你!”
“蒽……”
李石一声闷哼,腹部结结实实捱了一拳,牙齿迸出血丝。
身为葛九手下第一猛将,小虎的力量十分恐怖,换做旁人也许就吐血了。
小虎并不鸟李石的激将法,擦了擦嘴角,“别以为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嘚瑟,老子是不想跟你玩,不然打你就跟切菜一样。”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夏启天是吧,你不是要眼见为实嘛,来,就让你儿子跟你说两句!”
手机摆在李石的耳边,他倔强的把脸别过去,一声不吭。
小虎怒了,一把掐住李石的动脉,手指渐渐地用力,“狗东西,还在装孙子是吧!老子看你能坚持几秒?”
钻心的痛从肩膀直达脚心,李石全身发软,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流,浸湿了衣领,他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麻痹的,还挺硬气,混了几天上流社会,有骨气了呀!”
小虎五指成钩,捏住李石的动脉来回揉搓,他这一招的力度,远非当年的何大富能相提并论。
李石终于是扛不住了,嗷呜着惨叫出声,凄厉无比。
电话里传来夏启天慌张的声音,“孩子,你别怕哈,爸爸这就过来救你!”
“滚,你不是我爸爸,你这个打家劫舍的悍匪,我的死活不用你管!”
李石对着手机破口大骂,他忍着不出声,就是不想跟夏启天再有什么瓜葛,眼不见心不烦。
“闭嘴!”小虎一把掌扇得李石半边脸都肿了,接过手机道:
“姓夏的,限你三天之内,带上五亿现金过来,不然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啪,电话挂了。
小虎捏了捏李石的脸,“怎么样,爽不爽,你个小杂种想不到吧,老子能在这里逮着你。”
李石闭上眼装作没听见。
他有好多地问题搞不懂,譬如他的身世黑帮怎么会知道,小虎跟他并没有什么过节,为何态度会如此的恶劣,还有老唐,莫非他也是黑社会嘛?
心里有疑惑,但是他不问,刚才问了陈飞的死讯,他已经追悔莫及了。
可惜的事,小虎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他阴险地笑着,贴近李石的耳边道,“想知道你的秘密是被谁泄露的嘛?是你姐夫告诉我的。”
…………
李石坐不住了,死死的盯着小虎,“你说谁?”
“哈哈,你姐夫不认识嘛?扬子啊!”
小虎得意洋洋,“你们姓夏的一家人都是煞笔,父亲坑儿子,姐夫害小舅子,要我说干脆全死了得了。”
李石不理会他的污言秽语,“你少欺骗我,扬子跟黑帮素来水火不容,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要说别人泄密,李石还半信半疑,扬子的武馆被黑帮搞没了,半生心血付诸东流,他怎么可能会跟黑帮有勾结呢?
“哈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别人都以为我头脑简单,我看你才是真正的愚蠢。”
小虎乜着眼瞧他,“你没听过一句话嘛,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以前夏雷没死,他没有继承权,除了发展武馆他还能干嘛?现在不一样了,既然你主动离开了,他就有机会独吞你爹的财产,为了防止你还会回去,最好的办法是做了你,论杀人嘛,你说找谁最合适?”
原来是这样。
李石的心隐隐作痛,他不是怪扬子争夺财产,而是痛惜夏雪的冷漠无情。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姐弟不是嘛?血浓于水的亲情,她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啊!
见着李石痛苦的样子,小虎无比地满足,他不忘记火上浇油,“依我看呀,这都怪你,本来人家过得好好的,偏偏遇到你这么个扫把星。”
小虎的口才很伶俐,根本不像是传言中那个只懂练武的莽夫:
“你天生就是个瘟神,生下来克死你娘,出狱克死你爹,打工克死老板,昨儿克死了陈飞,现在又要克死夏启天,唉,我要是你呀,早就自杀谢罪了。”
“够了,尼玛币的有完没完,老子挖了你家祖坟是吧?”
李石被骂的忍无可忍。不甘示弱讥讽道,“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老子再不济还有父母,总好过某些人没爹没娘,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嫉妒心泛滥。”
“你……”
小虎脸色铁青,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又给咽了下去。
李石生起一股报复的快感,不依不饶,“被我说中了是吧,你个缺少教养的鳖孙子,不知道哪个野男人在苞米地里擦枪走火,搞出你这么个杂种,都不知道自个亲生父亲是谁……”
小虎脸色铁青,牙齿咬地咯吱作响,握紧了拳头。
“谁说他没有父亲?”
沉重的铁门被人推开,葛九带着老唐进来了。
他冷冷的看了眼李石,走近前拍了拍小虎的肩膀,道,“以后你没必要隐瞒身份了,我老了,等解决了这档子事,清理门户的任务就留给你了。”
葛九眼睛眯了眯,盯着李石一字一顿,“我就是他的父亲!” 懦夫的修道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