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战,皇朝军自然不能胆怯,枢密院连夜核审,点兵数万,正面迎击宁王。
大晋好久没战争了,一开打居然是内战,朝堂之上一片争端,主和及主战两边吵得不可开交。
昭明皇帝也不晓得哪根筋没搭牢,以往走“仁”字路线的风格骤生变化,杀伐决断的将所有主和之人以及与宁王有来往的朝臣,通通关进了天牢。
幸好只是全部收押,倒没进一步动作。估计是因为内战在即,他没心思顾得上他们,但大家都清楚,一旦内战结束,这帮人中的一部分,定然会被推到菜市口砍脑袋。
如此一来,几近半个朝堂空了。
对于下层官员来说,正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一时之间,各家各府毛遂自荐也好,奔走相告也好,拉帮结派的只求昭明皇帝能看见他们。
正当朝堂之上人事大幅调动之际,殷绍自愿请令,要上战场为君分忧。
昭明皇帝本来不太乐意,可禁不住殷绍的坚持以及王安的边鼓,再加上宋佩瑶那不知东西南北的枕头风吹吹,最后还是答应了。
让他作为督军,随大军一同开拔。
初音得知殷绍竟要上战场,便也执意同往。
殷绍不同意。
“不行,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不能去。”
“那为何你要去?”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我也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
“我不想与你分开。”她赖在他的怀里闷闷的。
殷绍无奈了:“阿音,你听我说,这次你呆在京城等我回来。我答应你,就这一次,等结束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为了能让初音留下,殷绍也是拼了,这些肉麻话换成平时,他定然说不出口。
“可是呆在家里,我会天天担心你。”看殷绍满脸不赞成的样子,初音哼了声:“殷绍,我可告诉你,你若现在答应我最好,若不答应,我便……”
“便如何?”
“我便自个儿偷偷去,你知晓的,我若不随军,脚程肯定比你们快,说不定还能在前方等你们呢。或者,你将我绑住?”
殷绍:……
大约,在这个世间,也只有她能让他哑口无言。
看着两手插腰站在他面前振振有词的夫人,殷督主无奈的表示,他又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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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岭关
说起昱岭关,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边关界线,地处京师与东夷的正中间,乃是前朝的一个据点,当年太祖皇帝一路打到这里时,见胜利在望士气大增,很是高兴,便驻扎了下来。
后大晋初立,这个据点便也一直没取消,平时布了两个卫所的兵线在此守护,进可支援辽东都司,退可支援京畿重地。
山风呼啸,旌旗猎猎……
初音随着殷绍走进一座山石搭建的哨所内,内有几个年轻的军人正坐在椅子上商谈,看见殷绍进来,齐齐起身致敬。
殷绍随意的挥手让他们起身,径直走到屋中央的行军图旁,低头仔细研究起来。
初音站在殷绍的身后,为方便行军,她换了一身男装,看起来亦是英姿飒爽。她打量了一圈屋里的人,一个都不认识。
他们也在看她,眼底都有好奇。督主身边从来跟的都是杨风和折柳,这小子哪冒出来的?
屋里一时安静。
很快,他们便开始商谈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初音听得烦闷,便向殷绍低声打了招呼,退出了哨所。
看着她远离的背影,众人心里齐齐打鼓,看总督大人与那位小公子如此亲密的行为,怎么看也不像兄弟啊,莫非……两人分桃了?
当然,就算自家上峰是断袖,也丝毫抹煞不了他在他们心目中英姿伟岸的形象。
待完全看不见初音后,苏青才轻轻舒了口气:“我说老大,什么时候我才可以揭了脸上这层东西?”他嫌恶的摸摸自个儿脸,语气很是无奈。
殷绍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想活命,就戴着。”
苏青:……
苏青,或者说苏令远,半分都没有被殷绍的样子吓到。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自家上司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任何有关他那“徒弟”的人事物,他都能出奇的有耐心和有人性。
就比如他,明明殷绍看他很不顺眼,却还是救了他。
那日,原定国公府的人被流放西南,行至半途,遭人追杀,看着昔日那些高贵的头颅一颗颗滚落尘土,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苏令远颤抖的缩在一旁,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宅男,因缘际会流落到这异世,胆颤心惊的过了数年,依旧没有习惯这砍人像切菜似的暗黑社会。
当苏令远正万分艰难的选择是去见毛爷爷还是马克思时,下一刻,又杀出另一波人。
同样一身黑衣,但身手却比前一波利落数倍,手起刀落横扫一片,不仅将之前那波杀手一网打尽,甚至连定国公府剩余的那些残兵败将也一并秋风扫落叶般的清理干净。
唯余他,简单粗暴的一拳头敲晕……
醒来后,便又在京城,脸变了,名字也变了,新的身份新的人生,唯一相同的是官职没变,依旧任皇朝左军总指挥使司,驻地辽东都司。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赐给他的。
记得刚醒来的一刻,殷绍站在他面前,问他:“初音的名字是你起的?”
苏令远捧着有些炸的脑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可一接触到对面男人那森冷的目光时,他心底的弦刷的就一下就绷紧了。
“是。”
“那为何当时她受苏钰儿伤害之时,你不护佑她?”
“我哪敢啊,苏钰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等狠毒女人。万一劝不好,惹得她怒气一起,说不定当场就将我俩都给杀了。”
“你不是苏令远!”殷绍的话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苏令远沉默了下,决定还是老实交待:“其实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确叫苏令远,但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苏令远。怎么说呢,我是从遥远国度穿越而来,附身在这苏令远身上。”
“我相信。”
苏令远:……
这男人的接受程度真是空前的强大啊,他都已经做过了被他堆柴火烧烤的准备了,他竟没有半分表示。
“我不管你真实身份如何,既然她曾认你为师,你就不该不管她。”
“我哪有不管,我不是一直暗示她我不认识她,也不记得她说的什么狗屁誓言,就是让她赶紧变身啊。”
说到这,苏令远也是很郁闷,他那便宜妹子的狠毒手段他可是亲眼见过,吓得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又一层。
“后来我找了借口出宫后,还送信给你,让你去救人啊。没有我,你哪能那么快找到她?说起来,老子还是你俩的恩人呢。”苏令远说着说着,还有些得瑟。
殷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恩将仇报”这个词不是说说而已。
苏令远赶紧收起吊儿郎当的笑意,一脸苦逼的继续:“唉,你是不知道你那媳妇,一身红衣大白腿的露着,脸上勾笑眼露杀意,甩着一根不晓得什么材质的鞭子,一鞭下去,能将人抽成两半。老子刚穿越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一地的死尸,她一脸杀气站我面前,一手拿鞭,一手拿剑的架我脖子上,老子当场就吓尿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一想起那个场景,他都觉得腹沟一紧好想尿。
对于苏令远唠唠叨叨的一长串,殷绍只听的“大白腿”三个字,俊目一冷:“你看了?”
苏令远一哑,随即摇手:“没没没,也就瞄到一点点,老子当时都尿裤子了,跪地上磕头都快磕懵了,哪敢看她啊。”
哎,就算真看了也绝逼不能承认,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有关初音,这殷总督可是吝啬小气的很。说不定会将他眼珠子给抠出来。
“你这次救我,是看在我那小徒儿的份上吧?”
“不然你以为?”
苏令远:……
不管殷绍是出于何种目的,苏令远都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特别是现在定国公府也灭了,他一个无根无系的异世孤魂,除了紧紧抱着殷督主的大腿,没有任何出路。
初音沿着青草遍布的小径走着,最后足下一点直接飞上一块突出的悬石。
山风疾劲,吹得衣摆猎猎翻飞,她站高石之上向东望去。
东夷,曾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她年少时的伤痛和快乐都与那里有关。
想起前不久,青鸾又找上她。
明确的告诉她,宁王已知晓她的情况,并带来宁王的手令,命她即刻归队。
她挣扎了很久,最终舍不得与殷绍分别。
她让青鸾转告宁王,以在殷绍身边潜伏为由,暂时不离开。
这个理由,自然瞒不过青鸾,可青鸾什么都没说,只在离别时意味深长道:“阿九,别被爱情冲昏头脑,你要时刻警醒自己的身份。若有朝一日被殷绍识破,千万别想着他会饶恕于你。对男人来说,女人再重要,也抵不过江山。”
“如果今日殷绍换成是卓杨,青鸾,你待如何?”
卓杨是夜部的老大,也是之前与青鸾一同出现的黑衣男人。
青鸾一愣:“没有如果。”
初音也明白,就算宁王一时信了她,可又能如何?
那么多年的威压,即便是脱离多年犹觉得恐惧。
可再多的恐惧都抵不上与殷绍分离的痛苦。
想起卧房之内鸳鸯交颈时,他的手轻抚在她的腹间:“阿音,替我生个孩子吧。”
想起情深意浓鱼水缠绵时,他在她耳边低语:“我若为皇,东宫之人必定从你肚子所出。”
初音心底一痛,她的身体她知晓,这一生都恐难有孕,即便真有了孩子,也不一定是个身心健康的娃儿。
可是殷绍不同,他今后注定是要御极,膝下绝不可能没有子嗣。
每每想到这一层,她便心痛得难以自持,却没有丝毫立场责怪他。所以,乘着现在他们之间没有第三者,乘着他的身与心都完全属于她一人时,好好享受他的宠爱,能过一日算一日。
未来,留给他们真的不多了。 督主大人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