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姜憬颐朝他露出了一个满意而狡黠的微笑,然后转身去了赵云璟那里。
韩铨看的有些不明白,那个女人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妇女,为何这时候看起来居然像是狡诈的狐狸,让他不经意间跳进了设计好的陷进里;还有,这个东家穿着看起来还挺不错的,但是跟这粗妇可一点也不相称,两人看起来怎么同夫妻一般?
应当是比较受宠的小妾之类的吧?他如此想道。
姜憬颐从袖袋里将帕子拿出来,轻轻按在他的额头上:“痛不痛?”
本来赵云璟是不觉得痛的,可既然姜憬颐这样问了,当然是要装装样子的。
“嘶——”脑袋微微往后缩了一下,赵云璟低哼:“别动,疼。”
“那怎么办?”血块大而凝固,实际上并没有多严重,只是姜憬颐看起来时吓人。
双眼弥漫着笑意,赵云璟轻轻矮下身子靠在她的肩膀上,哼哼唧唧道:“给我靠一会儿,我晕地有点厉害。”
姜憬颐立马一动不敢动,僵着身子问他:“怎么办?你坐马车来的吗?要不要让江流扶你到马车上休息休息?”
“那倒不用。”他偷偷摸摸地把手搭在她的腰上:“你给我伤口呼呼就好。”
“...”一巴掌打掉他伺机作案的手,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把他往江流那里推:“我一巴掌呼死你信不信?”
江流扶住被姜憬颐推地一个踉跄的赵云璟,瞄了眼赵云璟手上的血迹摇摇头,他主子还真是能折腾啊...
韩铨站在对面看到的则是两人在这个时候还卿卿我我,捏紧了肥大的拳头,等他爹来了,看他们两个还能不能笑出来!
以几人为中心点前前后后围了几层百姓,此时都在叽叽喳喳的胡乱猜测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姜憬颐和赵云璟没怎么注意,倒是韩铨,只觉得这些人聒噪地很,令人心烦意乱,当即便大斥一声:“都给老子闭嘴!”谈论声顿时小了很多。
这时包围圈的一侧突然有人开路,韩铨心中一喜,急忙迎上去,对着停下来的马车的门帘子便低头喊道:“爹。”
车夫撩开门帘子,露出了一张面熟却又不太面熟的脸:说他面熟吧,这二世祖韩铨的确是跟他爹韩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他不太面熟吧,宫中官员这么多,姜憬颐顶多知道吏部尚书是他韩烈,但这张脸确实不认得。
韩烈比韩铨还要胖上几分,从马车里走出来时,袍子压不住的肚子上的肉直抖。
“这都是怎么回事?”他扫视了一圈,聊得水深火热的百姓瞬间鸦雀无声。
“爹!”韩铨胖脸一皱,立刻开始睁眼说瞎话:“儿子与这长欢坊的新头牌秋韵姑娘两情相悦,儿子想要替秋韵赎身,可这里的东家非说他们把秋韵姑娘培养出来,还没接够客,不让儿子给她赎身...儿子一气之下,便带人同长欢坊的人打了起来。”
“青楼向来有这个规矩:只要出得起钱,便可以把里面的姑娘带走,不知长欢坊为何不放人?”姜憬颐本以为韩烈会直接发脾气,没想到他居然只是温和地问赵云璟。
“可这普天之下的青楼还有一个规矩,若是姑娘不愿意,出再高的价钱也不卖。”赵云璟还没开口,叶姨便从他身后走出来,冷笑着反问韩铨:“你与秋韵姑娘两情相悦?还没接够客不可以赎身?韩公子还真是口才了得。”说完还鼓起掌来。
“爹,她说谎!”像是有了人撑腰的狗,韩铨指着叶姨的鼻子大声骂道:“就是她不让儿子给秋韵姑娘赎身...”
韩铨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被韩烈抬手制止住了。
韩烈依然只是温和地笑,看起来只是个和蔼的中年人:“您是长欢坊的妈妈?”叶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接着韩烈又转向了赵云璟:“您便是长欢坊的东家?”见他没有认出自己,赵云璟也回以微笑点头。
其实韩烈是见过赵云璟的,但只见过一次,那便是在招待楚国太子和长乐公主的宴会上,听人说昭阳长公主和驸马爷进来时便看了几眼,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韩烈并不是个不讲理之人,不如便请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让秋韵姑娘出来,自己说说看愿不愿意跟犬子走,若是她不愿意,本官定不会强迫她;可若是她是愿意的,是长欢坊的各位在惹事生非,那便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韩烈的态度好得很,话听起来也十分公正,人群中立刻涌出了附和声。
“好!”
“让秋韵姑娘出来!”
“让秋韵姑娘自己做选择!”
一旁听着的姜憬颐都想像叶姨那样给他鼓鼓掌了,她倒要看看,这韩烈呢,是帮他儿子抢人,还是真的公平公正,是个好官。
叶姨往身后看了一眼,立刻有姑娘挽着秋韵姑娘出了来。
秋韵一出来,姜憬颐便知道为何韩铨不怕把事情闹大,甚至还要请自己老爹出来都要将秋韵带走了。
五官精致地很,眼睛就像话本里写的描述的美人眼睛,像熟透了的葡萄,又黑又亮又大;鼻子高挺,不知是不是有外邦血统;嘴唇虽然不是人们常用来形容美人的樱桃小嘴,却也是不大不小,带着柔和的唇线,配上一张瓜子小脸,姜憬颐都觉得若皇帝是个男人,哪还有韩铨下手的份?
看到韩铨,秋韵的眼神染上的厌恶的色彩,尽管心中抗拒的很,她还是走到了圈子的中央。
“秋韵姑娘?”韩烈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
秋韵点点头,但是看着这张跟韩铨一模一样的脸,反胃的很,当即便向后退了一步。
“你别怕。”他向前走了一步,面对着长欢坊的废墟和赵云璟等人,温柔地说道:“本官是吏部尚书韩烈,你有什么冤情都说出来,本官替你做主。若是犬子侵犯于你,本官一定好好教训他;若是长欢坊的人欺负你,你放心,本官也能替你报仇,让长欢坊和里面的人在京都消失;可是若你说谎...下场应该不用本官明说吧?”最后几句话只有他和秋韵听得到,里面的威胁秋韵听得清清楚楚。
韩烈向后退了两步,道:“姑娘说便是了,就算涉及犬子,在场那么多人听着呢,本官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可过了好半晌,秋韵也没能开出这个口。
垂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秋韵回头看了眼叶姨,又看了眼韩烈,唇瓣微微颤抖,似乎在尝试着发出声音。
围着的百姓急得很,这秋韵姑娘该不会是个哑巴吧?韩大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还是不愿意开口?
看着秋韵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的身子和一直在叶姨、韩烈之间流转的眼神,本来还在纳闷的姜憬颐,突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有人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有种莫名的令人安心的感觉,还没反应过来,面前那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女人便开了口:“姑娘尽管说,不仅韩大人会替你做主,做东家的也能替你做主。”听着是客气的话语,却能让人听出傲慢的意味。
一看清眼前放大话的人是谁,韩铨也顾不得自家父亲想要在众人面前维系形象了,咬牙切齿地指着她就大声喊:“爹,就是这个粗妇,方才居然将府里的下人全打伤了!”
韩烈也奇怪这个穿着粗布裙子的女人到底是谁,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出来给那个青楼妓子撑台面。可是如果方才他没听错的话,这个不知哪个村来的女人居然自称是东家...
似乎是感受到了韩烈的疑惑,姜憬颐随手取下秋韵发上的金步摇插在自己头上,冷冷的勾起唇角:“韩大人,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本宫是谁。”
脸上的妆容虽素,却不难看出出众的五官,将头上的素簪换成了金步摇,虽然不如宫中的首饰华贵,但再配上那股与穿着不符的气质...
韩铨看自家父亲不说话,心里慌地很,急忙出声道:“爹,不过是个不知哪个贫民窟里跑出来的粗妇...”
“放肆!”狠狠一个耳光子扇过去,韩烈重重地朝着姜憬颐跪了下去:“参见长公主殿下!方才是微臣和犬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殿下,请殿下赐罪!”
什么?这个粗妇居然是昭阳长公主?父亲是不是弄错了?韩铨大惊失色,嘴里不断念叨着:“这不可能...不可能...”
韩烈一身冷汗都要出来了,周边的人已经有人认出了长公主,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怎么就不能稍微会看眼色一点呢?
递给属下一个眼神,韩烈的下属会意地将韩铨给按着跪在了地上。
看韩烈又要说那些‘恕罪饶命’之类的话,姜憬颐望向了秋韵:“现在可以说了吗?”
朝姜憬颐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秋韵这才开口道:“是奴家自己不愿意同他走的,奴家并没有同他来什么‘两情相悦’!奴家不愿意接他这个客,他便一直骚扰奴家...”
“听清楚了没?韩大人?”待秋韵说完,姜憬颐语气讥讽:“到底是个什么冤情?”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韩烈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长欢坊的幕后东家居然是昭阳长公主,要是他早点知道,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韩铨放出来惹事!
“此事是犬子的不对,殿下您看要怎么处置犬子?”看着姜憬颐的脸色,韩烈小心翼翼地问。
姜憬颐瞟了一眼秋韵,韩烈立马转头冲秋韵讨好地笑:“秋韵姑娘您看要怎么办?”
秋韵看着韩氏父子那两张脸就觉得恶心,语气恹恹:“韩大人负责将长欢坊修好后,不要再让你们家的人踏进这里一步便行。”
松了一口气,韩烈赶紧应下,就准备带着韩铨告退,谁知冷不防地,长公主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慢着,长欢坊的账算完了,公主府的还没算完。”
一直在姜憬颐身后沉默着的男人走上前来,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子,看一眼,便能从他的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伤口:“韩公子刚才打伤本王的事还没算,并且,刚才韩公子说什么来着?”他也学着韩烈方才那般温柔地笑,可在韩铨眼里却让他不寒而栗:“让公主殿下去给你做暖床?”
猛地回头看韩铨,韩烈大惊失色,看到自家儿子快要把自己塞进地板里的样子,他才承认赵云璟说的是实话。
汗一滴滴从额上滑落,他抖着嗓子问:“那...驸马爷打算如何处置犬子?”
“那就要看韩大人是想要公了还是私了了。”
此话一出,别说周围的百姓了,连姜憬颐都感到意外。
居然还有公了和私了?
“私、私了...”私了或许受点罪就过去了,可若是给陛下知道了他对长公主如此不敬,全家抄了都有可能。
“私了...”赵云璟点点头:“不知韩公子成亲没?可有子嗣?”
“犬子早已成亲,如今已有二子三女。”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韩烈还是照实回答。
“如此甚好,韩公子的人生也算圆满了。”赵云璟满意地点点头:“听闻韩公子经常在民间为非作歹,甚至将富商胡氏的妻子都抢来做妾。为了不再发生这种事,本王认为还是将害人的玩意割掉比较妥当。”
话一说完,江流便往身后的下属递了个眼色。
于是韩铨便惊恐地看到刚刚被打地趴在地上起不来的人像没事人一样拿着刀子向他走来。
韩烈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韩铨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回头看到捂着血流不止的裤裆的韩铨,韩烈只能猩红着双眼恨声道:“谢殿下、驸马爷宽恕!”
被赵云璟揽着腰往马车那儿走去,她不解地问:“你这么做,不担心韩烈会报复吗?怎么说他也是吏部尚书,朝廷里很多官都是经了他手出来的。”
“担心。”他郑重的点头:“但是为夫觉得人生还是要今朝有酒今朝醉来的恣意些。”
“那可不行。”由着他的手牵上她的,十指相扣:“你这样可是会连累我的。”
人生,若是总如当初般美好该多好,便不再会有憾事。
可惜的是,现实的人生,总不会叫人感到圆满的。
.....
第二天,韩铨跳井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憬颐削苹果的手一抖,左手大拇指划了好长一道口子。
“奴婢就说您不要碰这些东西,您看,就伤着了吧?”一旁同她汇报消息的花朝看着手指往外冒血的她后急忙扯了帕子帮她缠上,一边一边碎碎叨叨地念:“您自小便碰不得水果刀,以后这种事还是让奴婢做吧。”
她把刀子递给花朝,可心中不好的预感很强烈,韩铨自杀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驸马爷。”耳边响起花朝的请安声,她把焦距在手指上的眼神投向了他。
太阳正足,他逆着阳光向她走来,一点一点地將阳光遮住。
明明他笑地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可他越接近,姜憬颐便越心慌。
花朝已经识趣地离开了,他顺着花朝离开的路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身下太妃椅的扶手上,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
“我回来了。”他笑着说。 清姜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