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解忧在黑暗中睁开了眼,有些头痛地坐了起来。
她似乎做了一个噩梦,但当梦醒时分,却又什么也没有记住。
只有眼角流淌下的一滴泪水证明了梦的存在。
再也没有了睡意,赵解忧起身下床,看了眼仍在睡梦中的天赐,用手轻轻触碰,又害怕自己指尖的冰凉会让天赐不舒服,于是迅速抽回手指。
披上外衣,就着月光慢慢走着。
敬言从黑暗中突然出现在赵解忧面前,轻轻问道:“小姐,你怎么还没睡?”
赵解忧轻笑着道:“睡不着,陪我走走吧。”
自然领命,敬言跟在赵解忧的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处,不远不近。
突兀的,赵解忧停下脚步,敬言也随之停下。
赵解忧没有回头,但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敬言的耳中:“和我并肩走,好吗?”
她的语气中竟然夹杂着脆弱。
敬言心中一恸,没有迟疑太久,就站在了赵解忧的旁边。
又是一个轻轻的微笑,赵解忧的声音带着这多日未见的柔和,“这样好多了。就好像,我不是孤单一人。”
“小姐,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玉儿也是,还有天赐。”
“太皇太后,白江树,明远,玄静国师。我知道,你们都在。但我,似乎不在了。”
对于赵解忧略显缥缈空茫的言语,敬言听不懂,但却足以让他心慌。
什么叫做,我似乎不在了。
敬言想开口问,赵解忧却引开了话题。
四周寂静无声,天上繁星闪烁。
许久之后,敬言道:“小姐,你尽管随着心走。无论结果如何,我定然跟随你左右。”
赵解忧一直沉默无声,当敬言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听到一声低不可闻的笑声,淡淡的,仿佛轻风就能够吹散。
“夜深了。”赵解忧在苍茫月色中微微感叹,带着浅浅的悲哀。
*
“密切关注穆绝念的动态,适时打压。”赵解忧饮下一口茶,淡淡吩咐道。
坐在客位上的白江树听了之后,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声,问道:“怎么才算是适时?”
赵解忧抬眼看他,清清冷冷的,没有回答。
白江树仍然不放过,继续问道:“若是不小心下了重手怎么办?”
这一言没吓到赵解忧,却吓到了领命的人。
万一,下了重手,主子会如何?听说,穆绝念曾是主子的夫君。还不若领苏童的任务,下再重的手也无妨。
适时打压,根本就和刻意为难是两个不同的含义。
底下人在胡思乱想,赵解忧也没闲着,脑中将白江树的话转了一遭,才开口道:“那更好。我下不出这样的命令,但我乐意看他们如此做。”
“哦?是吗?”白江树一反问,底下人也跟着乱颤,这一听就是假的了。
女子总是口是心非的。
白江树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带着点深沉的语气说道:“我听人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赵解忧笑了笑,看向恰好走到门口的尚娉娉。
白江树顺着赵解忧的目光也看到了走过来的尚娉娉,连忙灌了一大口茶,恨不得将头也凑进去。
赵解忧在那边凉凉开口:“上好的西湖龙井,你若喝不惯,便别糟蹋。”
白江树顿时被呛住了。
“你且下去吧。”赵解忧还没忘了正领命的人。
他不无悲伤地行礼离开,到底,怎样才算是适时打压?万一没掌握好那个度呢?白江树都这么惨了,自己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白江树没话找话说:“你怎么还不走?”
“往哪儿走?”赵解忧悠悠一笑,眼中还是有着寒意。
“我看越璟逸三年五载不会再动其他的念头了。再说现在宋国已经太平了,小皇帝和明远也足够撑起宋国河山了。你也莫要待在这个伤心地了。”
赵解忧没吭声,好一会儿才笑道:“总要对得起这公主府啊。”眼睛微微眯起,却没有什么笑意在眼中。
白江树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公主府,才惹得宋国百姓对赵解忧成见更深。现在赵解忧若是走在街上,恐怕要被唾沫淹死。
也不知是谁传出的谣言,说赵解忧在战场上是越国的军师,并且在两军对垒之时亲手杀死了先皇。至于赵解忧当时的死以及赵丞相的死没有再问个一二三四。
除此之外,穆绝念和赵解忧之间的事也被拿出来造了谣。说得那是更离谱了,简直是颠倒了黑白。穆绝念对不起赵解忧,硬生生被他们变成了赵解忧诬陷穆绝念,利用了穆绝念才成的解忧公主。
听到这话,白江树不知其中原委都觉得可笑至极,可京城中一个个百姓传的风言风语,信得不能再信。
太皇太后为了保护赵解忧,赐了公主府,完全承认赵解忧的公主身份。没想到,非但没有压制住形势,而是越演越烈,再也无法控制住局面。
说什么邪不胜正,说什么公道自在人心。
他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赵解忧却像没事人般,仍旧留在宋国,住进了公主府。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白江树私底下又认真地问赵解忧。
赵解忧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似是而非地说道:“或许,我确实该离开了。”
几乎是赵解忧刚说出这句话,那边敬言敬玉已经拿出了打包好的行李,至于天赐开开心心地抱着马车的马腿,死活也不松手。
赵解忧无奈地抱起天赐,他才松了口,嘴里喊着:“娘亲,我要马。”
“等你再大一点,娘亲就给你买天下最好看的马。”赵解忧哄道。
后者点了点头,如愿以偿地看到赵解忧脸上的笑容,若冰雪消融。
白江树看得直咋舌,语气不善地说道:“赵解忧,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赵解忧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江树。
意识到自己白说了那么多劝告的话,白江树神色愈发狰狞,“赵解忧,你最好离宋国远远的,否则我定然饶不了你!”
赵解忧的回应只是将马车的车帘放下。
抱着天赐,赵解忧眼中的神色却极为严峻。
离开宋国简单,但若真的发生了呢?
她又该当如何? 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