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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我吃醋了

他在浮世中走来 牛花花 16436 2021-04-07 03:03

  沈斯年手心发烫,他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喉结上下翻滚,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想来此刻三少奶奶已经回到院落,身上有几处伤,多亏伙计们机灵,留了个心眼,不然……”

  沈斯年去拿旁边的茶杯,想要喝一口茶,凑到唇边茶香味道刺激着神经,他仿若又痛的重新醒了过来。

  周叔打住了话,后面的事情就算不说,沈斯年也会明白。

  “今晚上有晚宴,该交代好的我已经交代好,七爷,老奴在叮嘱一句,医生交代你要多休息,切莫不可过多的忧心。”

  “送一些补品到三房,这些天,她受了不少苦。”

  “哎,前儿个许家公子哥许抿送过来不少,我给三少奶奶拿过去。”

  “恩。”

  周叔想了一下,喃喃道:“这次也多亏三少爷,看起来对三少奶奶可谓是真喜欢。”

  “他是挺喜欢锦安的。”不然也不会稳住沈家的人,之恒是聪明了。

  不,他一直都是聪明的,只不过没有人发觉而已。

  周叔没有多说,知道七爷需要静一静,便转身出去,关上门,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

  沈斯年缓缓坐在凳子上,手指不断的摩擦着拇指上面的扳指。

  他定眼一瞧,将拇指并拢了一下,也将扳指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这是她送给自己的,到自己手中的那一天,便戴到了现在。

  外面的世界很复杂,现在国内又即将打仗,她贸然跑出去,委实不安全。

  沈家虽说复杂一些,却还是个栖身的场所,不会有性命之忧。

  外面说报道沈斯年死在爆炸中无非就是让沈家乱成一团。

  谁也没有想到沈斯年会来个金蝉脱壳,他们以为死了,却还是活着回来。

  报道这篇文章的报社因此受到牵连,老板带着家人连夜逃走,伙计们回家的回家,另觅地方的也一拍即散。

  想来也是顾忌沈七爷的大名,生意哪里都可以做,命不保,要钱做什么?

  而顾锦安被人拥簇的到了后门,在进沈家的时候,已经换了身新衣裳,在进了房间的时候,小桃脸上一喜,惊讶道:“三少奶奶?”

  顾锦安上前一步,握住小桃的手,脸上也是掩盖不住的笑意,“没有和你说一声,让你为我担心了。”

  小桃泪水流下来,像是知道了这样做不太好,又赶紧擦了擦泪痕,赶紧将她请进了屋,“快,三少爷在里面,自从你走的这几天,三少爷白日里都会坐在屋内,等你回来。”

  顾锦安在走进沈家之前,从下人口中听说了,府内的人不知道沈家丢了位少奶奶,而整个府上下知道的是,三少奶奶因为家中亲人突发疾病,这才连夜赶过去。

  而沈之恒倒是不同,到了吃药的时候,也很老老实实的吃,还说着是锦安走之前叮嘱的,他要听话。

  顾锦安回来,府内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她走进了屋内,并没有看到沈之恒,旁边的小桃对着她努嘴,这才看向了里屋。

  还走到里屋帘子面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喝,“不要进来!”

  声音明显是紧张的,带夹杂着抖动。

  顾锦安嘴角一扬,便立在帘子面前,真的不进去。

  鼓了好半天,里面又传来一声响动,带着几分期许,“怎么还不进来。”

  顾锦安站在外面委屈道,“没有三少爷的吩咐,我哪里敢。”

  ‘啪’的一声,帘子从里面掀开,沈之恒自己从里面钻了出来,也不去看顾锦安,自己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面,哼唧了一声,也不说话。

  顾锦安和小桃对视一眼,有些无奈,这是生气了。

  此刻的沈之恒,小嘴崛起,脸色泛着白,梗着脖子就是不看她。

  “既然我这样不受欢迎,那我走好了。”顾锦安故意将声音提高几分,余光落在沈之恒的身上,见他还无动于衷,这才转过身子。

  “你又想走?”

  这次,沈之恒站起身子,对着顾锦安的脊背,小脸涨得通红,比起刚才倔强的神色,更多了几分委屈。

  顾锦安回过身来,笑意绵绵,“不气了?”

  沈之恒将脖子一横,语气反倒是软下来,“谁说不生气的。”

  “在生气,我可真走了?”

  明明知道顾锦安在吓唬自己,沈之恒还是忍不住拉住顾锦安的手臂,埋着头,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那你带我一起走。”

  “你可是沈家人人捧在手心里的三少爷,让你陪着我一起受苦,这可使不得。”

  “你既然能吃得来苦,我身为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会比一个女人还不如么?”

  沈之恒咬紧牙关,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之后,他紧紧抱住顾锦安的胳膊,“反正我不管,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就是要做你的跟屁虫。”

  这一抱,正好牵扯到顾锦安身上的伤口。

  她痛的呼吸一颤,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觉察到她的反常,沈之恒急忙抬起头来,当即松开顾锦安的胳膊,将她扶在座位上面,“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

  言语中多伴有关心之色。

  顾锦安用左右捂住肩膀位置,抬起头对着沈之恒苦涩的勾着唇,“不碍事的。”

  她原本从大婶那里离开,就被几个小混混盯上,连拖带拽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本想欺负她,却不曾想她手里拿着匕首,那几个人本想夺过匕首,却没有夺过去,正好刺到她的肩膀。

  “怎么会没有事情,你看血都渗出来了。”

  沈之恒扶着顾锦安的身体走到了里屋,不用吩咐小桃也拿出来了创伤药和白色绷带。

  他着急忙慌的动手,想要解开顾锦安衣服上面的扣子,被顾锦安躲了过去。

  “还是让小桃来吧。”

  沈之恒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是我媳妇,我是你丈夫,这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不睁开眼睛便是了。”

  顾锦安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不睁开眼睛,从哪里上药,又怎么包扎好伤口,你这是诚心让我疼死。”

  “好好好。”沈之恒觉得现在耽误时间越多,顾锦安的痛苦就越多,索性直接走出了里屋,留下小桃她们二人。

  等到这面小桃处理好伤口,顾锦安脸色也好多了一些。

  她想先去给李年华请个安,毕竟出府的时候她不知道,如今进了府,她在不知道的话就太不懂礼数。

  沈之恒非要跟着去,索性就由着他一起。

  他先去换了一身衣服,顾锦安从走廊那里等着他。

  前面小亭里有几个丫鬟路过,想来是偷懒,或者小憩一些。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却传入了顾锦安的耳内。

  “一连消失了好几天,三少爷说她回家了谁知道去了哪里?”

  另一个丫鬟随口符合,“就是啊,看到二奶奶的态度,就知道不喜欢这个三少奶奶,明明就是比我们还要下等,现在确实飞上了枝头,等着吧,等三少爷身体好起来,二奶奶能不让她出府?”

  “不止这些啊,听说其他丫鬟们也在讨论她,还看到过她在后门被一个男人送进来,真不知羞耻,丢了一个女人的脸面。”

  顾锦安恍惚过来,原来自己在她们心中就是这么个印象,还真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抬手微微拢了下耳边的碎发,这是她一惯的小动作,现在看来,无非就是有些局促,却并未将她们的话丝毫放在心里。

  “你们在这里偷懒,小心我去告诉周叔哦。”

  身后传过来清亮有力的声音。

  那两个丫鬟刚刚抬头,便看到顾锦安站立在那里,沈之恒走过来,很是随意的牵着她们口中三少奶奶的手。

  两个人心虚的对视了一眼,直接埋着头,慌乱起来,竟然连请安都忘记。

  愣了一些,才慌慌张张的跪下来。

  谁知道沈之恒从衣袖里拿东西,走到那两个丫鬟面前,柔声笑道,“那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把手伸出来!”

  两个人将手举到头顶,心想着刚才的话肯定被三少爷听进去了,都说三少爷被三少奶奶迷得晕头转向,现在看来,果真是如此,这是要责罚她们了么。

  顾锦安刚要张口为她们讨饶,直到看到沈之恒拿出碎银两,分给了她们。

  “这是三少奶奶赏赐的,前几日她不再府里,你们要辛苦了。”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齐声喊道:“多谢三少爷,多谢三少奶奶。”

  “去吧!”

  沈之恒拉着顾锦安的手,顺着走廊走下去。

  “你没有必要这样的,我又不在意她们的说辞。”

  “那也不成,你是我媳妇儿,我怎么能让我媳妇受了委屈,不过锦安,今日还真是委屈你了,她们年纪小,听风就是雨,你不在意就更好啦。”

  顾锦安心里觉察不到一丝暖意,反倒是觉得亏欠。

  她现在就是在欺骗沈之恒的感情。

  心里不是滋味。

  到了李年华的住处,沈之恒牵着顾锦安走进去,见她坐立在上手位置,很是开心的过去请安,“母亲,锦安回来了,来给您请安。”

  丫鬟忙上来递过跪垫。

  顾锦安跪了下去,结果丫鬟手中的茶盏,双手举到头顶,“请母亲喝茶。”

  “哼,没有规矩!”

  知道李年华在气自己之前擅自离家,她没有反驳,只是埋着头,老实巴交的样子,让人也气不出来。

  “这不是锦安亲人发病突然,她这么一说,我觉得刻不容缓,我们沈家家大业大,我身为她丈夫,不能被人说成没良心啊。”沈子恒很乖巧的坐在一旁,暗暗帮着顾锦安说话,心里着急她肩上的伤势,这么举下去,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还是我儿心底善良。”李年华眼睛落在顾锦安身上,已经变了样子,少去了几分探究,“既然之恒不说多什么,我也不追究了,起来吧。”

  顾锦安余光看到沈之恒对着自己眨眼,而旁边小桃上前,扶着她站起来。

  旁边上了年纪的秋婶跟在李年华身边多年,这面事情刚落下,开始张罗晚宴的事情。

  沈斯年从回来开始身体就一直不怎么舒服,再加上顾锦安也不在家,并未给他接风洗尘。

  除了那样的事情,大家心里想想就后怕,这次的接风洗尘宴是怎么都不能忽略得了的。

  “等会你四弟过来,你可别说劳什子话,上次你是主角,母亲才会任由你胡来,总归他是沈家的子嗣,是你的弟弟。”虽然她看不上沈宪之,更瞧不上沈宪之的母亲,却不能将旁人看了笑话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孩儿又没有那么无聊。”

  沈之恒上次就是想要给沈宪之一个警告。这个坏人,敢在他不在的时候欺负锦安,别以为他不知道。

  二夫人先落了座,大家也开始依次坐下,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等到沈斯年过来。

  沈宪之把玩的手中筷子,抬头看着沈之恒一眼,早就将之前的事情忘记了,在看着他旁边的顾锦安,嘴唇勾起,眉眼荡漾着坏私心,“三嫂这回了一趟娘亲,看着清瘦了许多,得把三哥心疼坏了吧。”

  最近沈宪之另辟捷径,虽说之前的努力白费,却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坏,大烟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做,手头上平白无故挣钱,心情好的不得了。

  韩素音之前花钱很拮据,现在瞧瞧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可真谓是全苏州城最好的。

  “锦安确实比刚入门瘦了一些,气色也差了些。”

  李年华冷着脸,看了顾锦安一眼。

  果真是如旁人所说,身子瘦的不成样,衣服都衬不起来,脸色愈发苍白,一看就没有福相。

  真是可笑。

  沈之恒不卑不亢,收回自己目光,柔声对着沈宪之笑着,“四弟最近倒是老实了许多,也不去烟花柳巷之地了,想必那里的姑娘想死你了。”

  “那里姑娘再怎么好,也比不上家里的。”似乎感觉到沈之恒脸色一沉,便紧跟着说道:“家里的丫鬟可是水灵多了。”

  “就知道胡说八道,你说说你,也不跟着你小叔学做生意,整天就知道与几个狐朋狗友瞎胡闹,你身体比之恒这孩子要好一些,沈家以后还要指望着你,能不能有些出息。”

  二夫人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啊,哆嗦的手指,就骂在沈之恒的头上。

  “哟,二娘这话活得感情以后的沈家就是宪之,这小叔还没成亲呢。”

  李年华可不爱听这话了,沈家向来是大夫人掌家,因为年事已高,加上信佛吃斋,李年华一入门,她就生活在寺庙里,甚至不再过问沈家的事情,全权交付给李年华。

  二夫人又是护短的,瞧不上沈之恒,甚至觉得他一个病秧子上不了门面,可宪之不同,那是他亲孙子。

  可她千错万错就没有算到沈斯年的身上,沈斯年才是沈家的当家主人,莫不说他现在没有孩子,就是将来有了孩子,沈家的未来也不会托付在沈宪之身上。

  “跟着小叔做什么,我可不想一起爆炸。”

  “说什么呢,让我也跟着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沈宪之赶紧闭上了嘴,旁边的韩素音给了他一个眼色。

  顾锦安已经抬起头,朝着门口看去。

  只见身着一抹灰色长衫的身影走了进来,遗世而独立虽说是夸赞女子的,此刻用在沈斯年的身上,却并无半点不妥。

  起初锦安以为他只是表面上的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才发现他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从骨子里,他早就与他的信仰融为一体。

  不过,他貌似平平淡淡的,不会注意到她,脸上一点起伏都没有,更别说朝着她一眼,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显然,沈斯年注意到了顾锦安的目光,却没有任何的表态,甚至是在心里与自己做最激烈斗争。

  她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并无其他不适,反倒是愈发的清瘦起来。

  “小叔,快过来坐。”

  沈斯年挨着沈之恒坐在,他们中间多出来一个人。

  “锦安,家里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顾锦安懵了一下,缓和了半天才意识到沈斯年在对自己说话,她抬起头,发现沈斯年在看她。

  目光灼热,烧的眼睛疼。

  “已无大碍。”顾锦安缓和了一口气,便直接朝着面前的人问道,“小叔呢,身体可有大碍。”

  爆炸可不是闹着玩的。

  “锦安,糊涂了不是,我就说嘛,小叔肯定不会有事情的,现在人都在跟前,更不会出事了。”

  沈之恒笑眯眯的对着顾锦安说道,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抓在手心里,皱着眉头,“怎么手这般凉,你很冷吗?”

  “三嫂不是怕冷,是觉得不自在吧。”

  沈宪之就像是在找寻自己的存在感,实际上实在讽刺顾锦安和沈斯年的关系。

  他这个傻帽三哥,怕是现在还不知情。

  “无妨,可能是身体原因,往后调理一下救过来了。”

  “正好我那里有些中药,让周叔送过去。”

  沈之恒像是没有听见沈宪之的话,对着顾锦安点头,“小叔那里可多好东西了,还不快点谢谢小叔?”

  顾锦安垂眸,睫毛因为眨眼而剧烈的颤抖,声音在内心最柔软的一处发出来,“多谢小叔。”

  “举手之劳而已。”

  很客套,也很遥远!

  这顿饭吃十分平淡,几乎没有味道。

  不过最值得放心的是,沈斯年没有事情,这应该是让人感觉到轻松的。

  吃了这顿晚宴,周叔过来用事物将沈斯年请走,大家零零碎碎吃的也差不多,便起身回到各自的院落。

  顾锦安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简单的收拾下,刚要睡下,便看到门口拿着被子就要进来的沈之恒。

  小桃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顾锦安。

  后面还有跟上来的丫鬟,愤愤想要拦住他,却怎么都没有拦住。

  “我就是想要跟着锦安一起睡觉,你们别拦我。”

  小桃听着这个架势,也没有敢继续阻拦。

  顾锦安从里屋刚刚走出来,沈之恒就围了上去,语气中带着掩盖不了的兴奋,“锦安,我来陪你睡觉啦。”

  “这……”小桃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了,你们先去外面等着,我来劝劝三少爷。”

  她们听完顾锦安的话,便退到了门外。

  沈之恒更是带着几分威胁,“谁也不准通知母亲,不然……”

  “是是……”

  顾锦安关上了房间的门,回头就看到沈之恒抱着被子麻溜的钻进了里屋,将肩膀上的被子一甩,就要脱下身上的衣服。

  “慢,慢着。”

  这个速度也快了一些。

  “锦安也要撵我出去?”

  他不开心了,撅着嘴巴,索性气哄哄的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顾锦安忙安慰着,该要说什么好?

  我喜欢的是你的小叔,不是你……

  不成不成,会不会太直接,再伤害到他纯洁的心灵怎么办?

  我和你小叔早在之前就相许一生,成婚不过是个幌子……

  这个也不成。

  “我知道你想要离开的原因。”

  “你知道?”

  顾锦安睁大了眼睛,难道她表现的太过明显了?

  沈之恒迎上顾锦安的目光,很诚恳的点头。

  瞧着他湿漉漉的目光,顾锦安心里更不好受,索性坐在他旁边,算不上安慰,却将自己心里的话,一点点说了出来。

  “我想早一点告诉你,可我怕你会接受不了,便没有同你说。”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个大男子汉,心理承受能力很强。”

  顾锦安面露纠结,实际上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叹了口气,“罢罢罢,你现在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缘故,是我没之前没有说清楚。”

  “怎么不是我的问题!”沈之恒站起身子,声音比之前提了几分,“我知道你有苦难言,可事到如今,你都已经嫁进沈家,我就要对你付出责任。”

  “什么?”顾锦安听得一脸迷糊,不是在说她与沈斯年的事情么?

  烛光摇晃了一下,尤其在黑色的夜里,房间一下暗一下亮。

  借着晕黄的光看到沈之恒脸上的笃定,他薄唇轻启,眉头微皱,“我从小就吃药,别人也叫我药罐子,活不活的长都说不一定,别说是你,倘若我知道自己嫁给一个药罐子,我也会离开。”

  根本不是一回事情。

  顾锦安身后一激灵,幸亏刚才说的比较含蓄。

  “虽说我对自己说你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却并不后悔,只要你过的开心,我怎样都成。”他自己用手摸着后脑勺,眉头逐渐舒缓,“现在想来,你能够回来,就对我有足够的信心,我也不会让你失望,锦安,我会一生对你好的,我也不会像其他公子哥那样,娶好几房姨太太。”

  说到这里,他脸色微红,其实,除了沈家的丫鬟,他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女孩子,表白的话,更不会说。

  起初听说他有了一房媳妇,还是冲喜冲过来的,就觉得有些荒唐,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流行冲喜,太过封建。

  可后面想通了,既然人家女孩子已经嫁给自己了,人家还没说什么,自己就更不能说,夫妻之间的保持好关系就足以。

  在看到锦安的时候,他有些愣住,从没有看见过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心地还如此善良,当时他觉得心里痒痒的,就是喜欢听她说话的声音,看她笑。

  当初按着锦安离开,他是想过放回她的自由,期间,他无时无刻不再想念,坐着的时候,脑海里想她,吃饭的时候,也想她,就连睡觉闭眼睛的时候,梦里面也是她。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了吧。

  他今日对顾锦安说的话,也是发自内心的。

  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

  “我说完了。”

  他背过身,有些窃喜,像是在害羞。

  顾锦安回过神来,原来如此。

  等了好半天都没有等到顾锦安说话,他又直接转过身子,眨巴眨巴眼睛盯着她看。

  顾锦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现在明白你的心思的。”

  “那你的意思呢?”

  他咬着手指,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却又很紧张,又希望锦安说的缓一些,慢一些,最起码让他有个接受过程。

  顾锦安摇摇头。

  这一点她不能再欺骗他。

  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她也不像是随意拿着感情开玩笑的人。

  “啊。”

  沈之恒没有想到会这样直接,还没有反应过来。

  微微张着嘴,刚刚的期许全都变成了失望。

  “我不喜欢你,不是你不好,正是因为你很好,才更有权利知道我心里对你的想法,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之恒,虽然咱们两个人是夫妻关系,可现在不是封建社会那时候,你能明白吗?”

  她已经对着面前的人降低伤害,语气很软,就看对方能接受多少。

  这些天的了解,沈之恒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也是顾锦安并不排斥他的原因,而且他身子弱,顾锦安照顾他,就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弟弟。

  要和感情扯上关系,还是太晚了。

  她心里装的下沈斯年,已经容不下任何人。

  感情的事情很奇妙,没有先来后到,往往只在一瞬间,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沈之恒还是抱着他的小被子走了,眼睛满满的都是伤心,顾锦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能让他自己去理解,去感悟。

  相信,等他以后遇到一个让他足以付出生命的人,就会明白现在顾锦安的感受。

  许久,她还睡不着,躺在床榻上,屋子里的灯已经燃尽,在做最后的挣扎。

  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是很清晰。

  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很轻。

  却一下一下敲打在顾锦安的心脏上,让她手指猛地抓紧被子。

  ‘吱扭’一声,房间里的门被外面推开。

  她看似平静,内心波涛汹涌。

  顾锦安知道,他今晚会过来!

  随后又是‘吱扭’一声,沉沉的木头互相摩擦出怪异的响声,在黑夜里听得无比清晰。

  脚步还是记忆中的那般轻盈,仿若踩在棉花上面,没有很大的响声。

  觉察到他来到自己床榻面前,两道炙热的目光打在她身上,滚烫滚烫的。

  此刻,顾锦安翻了个身,满对着墙壁,腾出一大片床榻。

  那抹身影,褪下了鞋子,掀开顾锦安盖住的被子,从里面环住了她的腰。

  鼻腔里涌进来檀香的气味,是他无疑了。顾锦安鼻头开始泛酸,眼睛肿胀的难受,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男人将头埋藏在顾锦安的肩窝,他们脸颊贴着脸颊,很有默契,都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沈斯年徐徐的睁开眼睛,小声的在顾锦安耳畔说着话,“好些天不见了,你就不睁开眼睛见见我吗?”

  顾锦安吸了吸鼻子,泪水顺着脸颊滑到嘴唇里,是苦涩的味道。

  她再也无法忍受那股相思之苦,转过身来,埋藏在他的胸口,紧紧的抱住他。

  压抑的哭声,在黑夜里缓缓增大。

  “好了好了,我在,我一直在。”

  顾锦安在沈斯年胸前蹭了蹭泪水,睁着湿润润的眼睛,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怎么这般不小心。”

  沈斯年将她往怀里又重新带了带,“没办法,有人要往死里害我。”

  “下次不要出门了。”

  沈斯年对这句赌气的话给逗乐了,亲了亲她的额头,“要害我,也要有本事才行。”

  他早就意识到不对劲。

  “伤到哪里了吗?”

  沈斯年沉吟,“车里不是我,我从小路走的,后与周叔接头,你出来寻我的那一日,我正好能赶回家。”

  “我怕消息是真的,周叔也没有了回信,你也没有回信。”顾锦安语气带着哽咽。

  “傻瓜。”沈斯年用手背逝去她脸上的泪痕,“我不是给你写过纸条么。”

  “六姑模仿你的字迹在骗我。”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啊。”

  顾锦安说的没错,那张纸条的确是六姐写的,想来怕锦安太过紧张,也太过害怕。

  用来安慰她的,谁知道安慰反倒没成,看完纸条后,却偷跑了出来。

  他是应该夸锦安聪明,还是说她傻气呢。

  明明知道前面危险重重,还舍身去寻自己。

  顾锦安伸出手仔细描着沈斯年的眉眼,一下又一下,“你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反正你休想甩开我。”

  沈斯年将她的手拉下来,亲吻了一下手心,柔声道,“好。”

  真好。

  哪怕只有小小的一会,但是能够抱着他,很有安全感。

  “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

  “那就一直找下去。”

  她语气很坚定,即便是他被人陷害,爆炸中有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下次不要这样了。”他轻叹了一口气,关键是太危险了。

  生命不是儿戏,活着比死了强。

  “那你呢。”她抬起头对上他与黑夜仍未一体的眸子。

  “我?”

  她点头,“那你就不要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我会担心的,我一担心就很容易做出傻事,不计后果的那种。”

  就像之前离家出走,再给她一次选择,她也会如此。

  “这次是意外。”他身影带着几分沉重。

  顾锦安收敛起开玩笑的心思,关心的问着,“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苦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听说要打仗了,咱们自己人跟着那帮野蛮人打自己的同胞,锦安,是什么让我们国人开始堕落成这样?”

  “自古就有内斗,国破山河在,只要我们大好河川不变,到头来,终归会化整为零,沈先生,你懂我意思吗?”

  沈斯年惊讶于她的想法,却又在一瞬间想通了,她本就不是一般女子,又怎能用一般女子的思想去想她?

  他动了动,平躺在床上,让顾锦安趴在自己身上,“怎么叫我沈先生?”

  顾锦安龇牙一笑,趴在他的胸口,咕哝道:“沈先生比较好听。”

  “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他宠溺的眼神包裹着她,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刚刚之恒来找过我。”

  “恩?”他闭着眼睛,带着鼻音回答道。

  顾锦安咬了下嘴唇,淡淡道:“他说对我心生爱慕。”

  “恩!”

  她重新抬起头,反问,“你不惊讶?”

  沈斯年睁开眼睛,捏着她的小脸,“他喜欢你说明他眼光不错。”

  这是变相的夸她。

  顾锦安不好意思,用手挠着他的痒痒,“我和你认真说呢,没有开玩笑。”

  抓住顾锦安不老实的手,也用认真的语气说,“之恒,他很聪明。”

  “我也感觉出来了,怪不得你喜欢他。”

  “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旁人大多嫌弃他,我见他可怜,让他可以到我阁楼看书,便与我亲近不少。”

  “难怪!”

  “不过……”

  “不过什么?”

  顾锦安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等着他下一句话。

  谁知道沈斯年一个翻身将顾锦安压在身下,用牙隔了一下她的锁骨,“你是我的。”

  顾锦安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窝在男人的怀里,娇羞的笑着。

  “听周叔说你受伤了,严重么,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她用手扯开胸前的扣子,露出了在肩膀上面的伤口。

  “你看,包扎好了,一点都不痛了。”

  沈斯年用手轻轻摸了摸,眼神里全然是心疼。

  “没事儿,过两天都好了。”

  “你是属于我的,身体也是属于我,以后不准受伤。”

  听到这么严厉的话,顾锦安笑了,悦耳的笑声充满着整个室内,她欢喜,是因为自己喜欢男人也喜欢自己,刚刚好就是那个他。

  看着顾斯年眸中却还是带着另一抹忧愁,忍不住打趣他,“怎么,见到我了,你还不开心?”

  “不是。”他盯着顾锦安的眼睛,觉得自己也是幸运的,“我在过来的路上,听到六姐房间里的声音,忽然觉得心酸。”

  顾锦安很安静的等着他的下文,六姐也是她比较感兴趣的。

  “她在最年轻懵懂的时候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她的大学老师,当时六姐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的,学业也不差,有很多追求者,却因为其中一位老师病了,另一个男老师代课,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原本并不知道那位老师有喜欢的人,便表白,被拒,又表白,再被拒,直到现在,六姐也没有忘掉他。”

  他说的简单轻巧,可又怎知他六姐用什么支撑到现在的。

  “前两天是那个男人的生辰,六姐似乎很高兴,半夜还能听见她在唱戏。”

  “难怪她总给一种很别样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这件事情,她只知道表面的,并不知道这位女子用情到了如此。

  而那个男人,锦安是认识的,沈斯年没有说破,她也没有点破。

  两个人一说起话,就像是有说不尽的话题,眼看着大半夜就要过去了。

  还是感觉好多话没有说出来。

  天色不早了。

  沈斯年起身,顾锦安后面抱住他的肩膀。

  他伸着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头,“乖。”

  “你下次出去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别让我担心。”

  上次的事情,已经够让人提心吊胆的,她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你没有发觉吗?”

  顾锦安松开他的肩膀,摇头。

  沈斯年几乎无语,弹了下她的额头,“我上次吃醋了。”

  说完转身朝着外面走。

  过了好半天,顾锦安才反应过来,躺下用身子裹着被子,脑海里想着他最后一句话,乐开了花。

  原来,他吃醋了!

  还是吃的自己侄子的。

  不过顺一下逻辑,她现在是她的侄媳妇,吃醋也吃的这么含蓄。

  他比自己更可怜。

  之前的种种已散去,忽然觉得,只要他在身边,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化解。

  折腾了大半夜,早上又起的稍微晚些,还未吃早饭就被李年华叫去,听闻纺织工厂贾老板的三姨太过生辰,邀请了她,但自己去不合适,让顾锦安一起跟着,又怕拂了她的面子。

  思来想去,还是带着顾锦安妥当一些,偏偏被沈之恒知道后,也要跟着过去。加上韩素音与沈宪之等人,足足用两辆汽车装的下。

  贾府生意做得挺大,一般受邀的人,都会应了贾老板的面子,过去给三姨太庆祝生辰,也算是给以后的生意打下基础。

  顾锦安到了贾府,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不是三姨太,而是许抿。

  她本想去如厕,在看到走廊前面那个人,又急急的来了个大转弯,调头就走。

  “喂!”

  顾锦安咬紧牙关,权当自己耳背,没有听见。

  身后男人大步流星,三步并两步追上来,挡住她的去路,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笑容。

  “怎么见到我就跑?” 他在浮世中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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