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安抬头,努力扬起一抹自认为很优雅的笑容,看到面前许抿,眼神中带着很做作的惊讶。
“我刚才以为自己幻听了,没想到竟是真的有人在喊我。”她用手拢了耳边的碎发,笑容愈发的僵硬起来。
许抿嗤之以鼻,从兜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只单单是叼着。
依靠在身后的柱子上面,垂眸看着眼前的顾锦安,从口中挤出一句话,“连撒谎都不会。”
知道被看穿了,顾锦安也不恼,毕竟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很多事情,她要三思而后行。
这条走廊是通往后院的地方,想来一会很多人途径这里,被看到,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再者,沈之恒见自己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很有可能会被寻来。
“我会不会撒谎关你什么事?”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他要是想要了她的命,可以正大光明过来取,反正自己杀了许家的人,他们不就是想要报仇么。
“这就恼了?”许抿斜着嘴角看她,真是经受不住一点挑逗。
顾锦安想要往前走,却被挡住了去路,被人家看出了心思,又不能反驳。
“沈七爷有没有教过你,凡事要沉住气,才能明哲保身!”
顾锦安盯着他,似乎能在他脸上看出一朵开出来。
而眼前的人似乎没有更多的顾虑,迎上她的目光。
两人不相上下,倒是许抿先笑出来。
顾锦安脚往后退了一步,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台阶,这一踩空,身子难免会往后倾。
许抿伸手抱住她的腰,两人第一次离着这般近。
“连走路都不会。”
“拿开你的手!”顾锦安又气又恼,现在实在人多眼杂的贾府,一会被人看到了,不难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许抿勾着坏笑,大手在她的腰间微微动了动,“这可是你说的啊。”
他的手松开,顾锦安身子继续往后仰着,小脸通红,眸子中全然是一片慌乱。
身后是一片池塘,这么摔下去,不仅会摔成落汤鸡,还会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许抿则站立在原先的位置,看着她一点点摔进池塘,并没有下一步动静,眼角上挑,似乎在酝酿着不好的事情。
‘扑通’一声!
顾锦安大脑一片空白,全然没有想过他会真的放手,更没有想过自己会跌入池塘。
关键是,她不会游泳,这可是个大问题!
走廊上的男人还是站在原先的位置,似乎不为所动。
这里离着大厅有些距离,她的头好不容易冒出水面,好不容易说了一个字,“救……”命被源源不断的水给淹没。
“有人落水啦……”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声,紧接着又听见扑通一声。
一抹黑色的身影快色游到她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顾锦安此刻已经有些迷糊,现在好不容易抓住身边的唯一活物,可劲的抱着那人的腰,怎么都不松手。
好不容易从水里冒出头来,再看到是许抿时,恨得咬牙切齿,却什么都不能说,万一他将自己再次丢在水中,可怎么办!
“你抱着这么紧,就不怕沈七爷吃醋?”
顾锦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胸口单单隔着几层布料,蹭着他的胸膛。一紧张,松开了手。
还未等她身子沉下去,许抿又直接托住她的腰,朝着岸边游过去。
彼时,岸上来过了三三两两的人,在看到有人落水,院子本就那么大点,风声比较紧,等顾锦安被拖上了岸,沈之恒众人也已经赶来。
“还不扶着三少奶奶下去换身衣服,着凉可就不好了。”
丫鬟点头,将沈之恒和顾锦安领到客房。
在路过许抿的时候,沈之恒并未多说,紧紧抿着唇瓣。
“三少爷真是有福气,三少奶奶的身材不错。”
众人一阵唏嘘,见许抿褪下外套,拧出水来。
传言许家公子许抿,多流连风花雪月之地,其名风流雅致,惹来不少姑娘们的倾心。
正常人家的姑娘避而远之,生怕遇到这么一个主儿,给自己惹上事端。却难免会有小姐们沦陷在他精致的容貌里,多情总是惹尘埃。
沈之恒气不过,刚要回头,却被顾锦安扯了下衣角。
他这才作罢。
外面人来人往,大多数是姨太太的朋友和达官显贵的太太,聚集一堂,好不热闹。
“刚刚只是个插曲,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哈。”
贾老爷胖乎乎的身体,笑眯眯安抚着大家的心情。
有小厮过来在他耳后说了几句话,他眉头一皱,便吩咐了几句下去。
他的三姨太段红梅招待好各位朋友,扭着水蛇腰,头上是新烫的波浪卷,很是时髦。
走到贾老板跟前,提着手帕附耳笑道:“我去后院看看沈家的三少奶奶。”
“去吧,早些回来。”
贾老板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打在段红梅的臀部。
她扭头娇羞一笑,可谓勾引人的魂魄,嗔了一声,“死相!”
脖间珠宝翡翠,在阳光的下,发着耀眼的光。
这三姨太夺尽了贾府所有人的风头,也俘获了贾老板的心,被迷得死去活来的,今日见得其人,别说是一个男人,就连她们女人看了也会心动不已。
段红梅就是有这个能力!
“去大厅伺候着吧,我自己去就成。”
她走到拐角处,对着身后的小丫头讲道。
这里是接近后院,大部分下人都去了前厅,没有多少人也是正常的。
她左右看了看人,绕过了长长走廊。
脚步是有些微微错乱,也比刚才快了几分。
刚刚转过去弯,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闻着味道,带着湿气。
她惊呼一声,却被男人一把捂住口,“是我。”
段红梅转过头,瞧了眼四周,用手帕打在他的脸上,“我的小祖宗,吓我一跳,不要命啦你。”
“你不想我?”许抿勾着唇,反问她。
段红梅娇羞一笑,立刻依偎在他的怀里,不断用胸口蹭着他的胸膛,挂在许抿身上,像是没有骨头,“想,想的心都要碎了你也不来。”
“不同于往日,你现在是贾府三姨太,风光得很,我就是个私生子。”
“呸,莫要胡说八道,你是我的心上人,管他个私生子不私生子,同为许家子孙,你啊,没有矮他们一截。”
“和你开玩笑呢,瞧你,怎么还气上了?”
许抿勾着段红梅的下巴,见唇部饱满晶莹,忍不住亲了一口。“长话短说,东西我拿到手了,想来贾老板不久后便会知道,你将东西放在顾锦安的身上,沈家的人,就算是起疑心,也没有胆子搜身。”
“就是那个落水的三少奶奶?”段红梅倾着脸,窝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打探着他的表情。
“可不正是!”
许抿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翠绿的瓶子,将一张纸塞进了里面。
“对她说这是治疗外伤的上好金疮药,我看到她肩膀上的血渍了。”
“渍渍渍,一个沈家少奶奶居然会受伤,抿哥,你觉得不蹊跷么?”段红梅接过瓷瓶,顺手装进了袖子里。
那天晚上,她身上还没有受伤,估摸再找沈斯年的时候,受了些苦头。
“她和你什么关系?”
段红梅吊稍着眉眼,双手环抱着胸口,瞧着许抿与顾锦安倒是熟络的很。
许抿长臂一捞,索性将段红梅整个抱在怀里,在她脖颈处深深闻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讲道:“我利用她,你没有看出来吗?”
“谁爱管你的那些破事,我是上辈子倒了多大的霉,才认识你这个祖宗。”
她修长的食指点着许抿的额头,被他拉在手心里,亲了一口,这才作罢。
“快去吧,我等你消息。”
见许抿眼睛中不再涣散,换成一种严肃的状态,段红梅也并未在开起玩笑,扭着水蛇腰走远了。
许抿观察了身后,见没有人,便拾起地上的石头,将手臂露出来,狠狠划上一道。
伤口不深,却见了血。
这才收拾好身上的衣服,朝着前厅走过去。
顾锦安被下人褪下衣服后,原本不想再让她们进来,毕竟身上有伤口,传出去不好听。
“奴婢就是奉主子的命令照顾好三少奶奶,三少奶奶让奴婢们出去,奴婢根本不敢啊。”
贾府的规矩比沈家的还要繁重。
顾锦安用手拦住胸口,“衣服拿过来吧,我自己来换,等一会出去了,我就说是你们帮我换上的。”
“这……”
丫鬟们互相看着,却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杵在屋子里,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现在看起来,倒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这是怎么了?三少爷在外面等着,怎么不给三少奶奶换衣服啊。”
丫鬟们看着门口,光是听着声音就知道师谁。
段红梅从外面走进来,逆着光,看不她脸上的表情。
“刚刚才掉进水里,不换上干净一些的衣服,诚心想让三少奶奶伤寒不成?”
丫鬟们被这么一呵斥,登时不敢大声言语。其中一个胆大的,忙上前解释道:“三姨太,是三少奶奶不让奴婢插手,奴婢也在这里劝说呢。”
顾锦安上前,虽说刚刚没有见到这位过生辰的三姨太,瞧着这一身的装扮,还有气场,便是知道丫鬟口中的三姨太就是她无疑了。
“三姨太,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好。”
“你们先下去吧。”段红梅对着满屋子的人讲道,等她们关上了门,段红梅也没有客气,“知道三少奶奶怕生,喏,我来帮衬着你。”
顾锦安若是再要推辞下去的话,就太不懂礼仪,两方都不会好看。
只能将身上的披肩拿下来,里衣上的血渍已经渗出来。
“呀,这是怎么了。”
顾锦安忙解释道:“不碍事的,就是之前回了几天娘家,不小心碰到的。”
段红梅瞧着面前人心思通透,言语清晰,眼睛透彻有神,聪明机灵的很吶。
“来吧,正好屋子里创伤药,我给你拿过来一些。”
“有劳三姨太了。”
顾锦安不好推辞,只能先上了药,包扎一下伤口,不然的话,等换上新衣服到了外面,到时候将衣服渗透,那岂不是更加惹人怀疑?
过了会,段红梅将医药箱拿过来,打开后,将顾锦安身上的衣服推到肩膀以下,“伤的还不轻哩。”
她抬起头,对上顾锦安雪亮的眸子,柔声安慰道:“有些疼,你且忍着一些。”
药沫撒在上面的时候,真的是钻心的疼痛,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等上好了药,也包扎好了,换上了新衣裳。痛的发白的小脸也恢复到了平常。
“给,你拿着这个小瓶的,等伤口万一裂开,抹上准管用。”
刚刚涂抹了许多,除非是再次跳进池塘里,不然,伤口不会轻易裂开。
是个青花小瓷瓶。
顾锦安赶忙接过来,握在手心里很轻盈,刚要细看一下,便被段红梅出声制止了。
“外面客人想来也久等我们,先出去吧。”
她也觉得耽搁时辰了,便将小瓷瓶放在手袋里,弄好衣服上的褶皱,跟着段红梅走了出去。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倒也是谈得来。
让顾锦安喜欢的是她的性情,很洒脱,虽说难免摆脱不了世故,却是订好的人。
沈之恒见顾锦安喜欢与三姨太说话,自己在路上插不进嘴,却还是提醒道:“既然有缘,锦安到时候请三姨太来家里一叙岂不正好?”
“我正有这个打算!”
段红梅敞亮着嗓音,“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他们走进前厅的时候,发现贾老爷面色凝重,似乎不太欢喜,却在人群中没有表现出来,倒是被段红梅看的透彻,心里已经明白事情的原因。
她噙着笑脸迎上去,先招呼了一下客人,这才移到贾老板身边,给他顺着气,“怎么了这是?您老人家在我生辰上还要生气啊。”
贾老板身后的下属愁眉苦脸,见她这样说,算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三姨太,你先安慰着老爷,我们得先忙活去。”
“得嘞,小源儿你先去吧,你家老爷交给我。”
段红梅扶着大腹便便的贾晶去了旁边没人的座位,又是安慰又是顺气好半天哄,这才不气了。
也知道了,原本一单秘密生意,上面的消息还未看就被人给顺走,白白损失了好些钱。
“就没有办法补救么,就是一张纸啊,我们可以重新联络写信的人,就说纸张已经丢了,生意重新做!”
“梅儿,这是抢手的买卖,而且……”他看了眼左右,没有在说话。
段红梅又是个急脾气的,忽然间没有下文,她皱着眉目,带着几分焦急,“老爷你急死我了,倒是接着说啊。”
贾老板气急败坏,“这是和日本人做的买卖,许家也看上了,咱们没了下文,这快肉不让许家给抢了先么?”
“这不白便宜老爷的死对头了么!”
“可不是嘛,这叫什么事儿啊。”贾晶龇着牙,双手一摆,显然也是没有了其他法子。
段红梅轻拍大腿,嗓门比刚才还要敞亮,“找,一定要找!”
“找,听梅儿的。”
两人一拍即合,随即想到共同办法,将所有门都关的严实,等客人离开的时候,男女分开,搜一下身。
虽说不太礼貌,却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到时候再拿着礼物,上门陪个不是就成。
果真到了午后,大家也离开贾府后,虽说对这个制度十分不满,可段红梅说尽了好话,大家也能理解。
便没有再顾虑的,都大大方方的。
顾锦安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似乎太过巧合,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将进了贾府的事情,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
从段红梅给自己上药的时候,看的她手里拿着分明是白色大点的瓷瓶,到了后面又换成自己手中的这个……
难道是这里的原因?
门口轮到了沈家的一大家子人,贾府的伙伴有着上面的吩咐,沈家的人可以例外!
别说打开搜身,就连打开手袋都没有打开。
顾锦安心里寻思个味儿来,侧身看着身后不远处的三姨太,想着早就没影的许抿,真是好一出大戏。
她在等车的间隙中,将手袋中的瓷瓶拿在手中,打开盖子闻了一下,里面的的确确是药沫的味道,看到瓶口多少有些洒出来的药粉。
她擦想,肯定是段红梅没有太多时间,疏忽了这一点。
在没有社呢么犹豫,将药沫倒在手心,果真连带着一张小纸条都顺了出来。
“沈家三少奶奶。”
冷不丁的被人从后面喊起,她将纸条塞进了手心里,青瓷盖好了盖子,丢在手袋里。
她回头看着,果真是许抿。
不过挽着袖子,上面露出不大不小的伤痕,看着倒是诶与愈合好,虽没有在流血,单单看着就很疼。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跌入进池塘里。
“才刚刚救了你,就不认得我这个恩人了?”
见他靠的近了,顾锦安冷笑,“我要是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糖,是不是在见到我了,就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许抿并未说一些其他的话,低头笑着,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身上。
“看,这就是我退你下去的下场。”
顾锦安转头就走,“那也是你自找的!”
许抿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却被她一把甩开,语气更是可怜兮兮,“不打算帮我?”
顾锦安心里明了,索性没有点破,打开手袋,“也亏是你幸运,三姨太送我一瓶金疮药,给你便是了。”
扔到许抿的怀里,正巧沈之恒也出来了,便走上前,车子来了,也不顾身后的许抿,直接上车。
她在车子前面的镜子里正好能反射出许抿的身影,见他一直看着这里,也并未所动,便没有再理会。
回到沈府时,她回到了自己房间,这才放心的将衣袖里的纸条拿出来,上面是一片空白。
她左右看看,没有任何字迹。
“奇了怪了,居然没字?”
刚刚抬眼,看到旁边的灯笼,直接用火折子点着了,将灯罩拿下来,放在拉住上面细细的考了一短时间,上面逐渐出现字迹。
起初还是几句国语,到了后面竟然有不认识的字眼。
她从来没有见过。
不比中文的一横一竖,却有很多弯弯勾勾。
暗暗几下一个字,见面传来脚步声,便将纸条随意塞进了首饰盒。
“锦安锦安,在哪呢?”
顾锦安刚要掀起帘子,却见沈之恒一蹦一跳的进来。
还未等她先说话,沈之恒就十分激动的拉着顾锦安的手,“想了一天我终于想明白了,锦安,你说我们现在不太熟悉,可能你不太了解我,我也不太了解你,没关系,我们慢慢接触,时间长了,你就能喜欢上我了。”
他松开手,带着几分拘谨和谨慎,“在说好之前,我是不会占你便宜的。”
沈之恒是有些傻里傻气,却包含着对顾锦安尊重和疼爱,这样的人,是个好男人。
想到刚才的字迹,顾锦安想要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虽说这位沈家三少爷长年累月的吃药,难得的是,他看过很多书,见识的广。
“来,之恒,我们以后再说这件事情,先坐下。”顾锦安去了里屋拿出纸和笔。
“这是要练字么?”沈之恒伸长脖子,看着她手中的东西。
顾锦安拿起笔,这是沈斯年送给她的,里面是可以用墨水,自动出墨,很好用。
“来。”她将写好的字迹转过去,给面前的沈之恒看着,“这像是个什么字。”
沈之恒一看就明白了,将那张纸放下,抬头笑道:“这不是国语,是日本字。”
“日本字?”
“对啊,日本字就是这样写的。”
“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沈之恒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在书本上见过,并没有学过,再说,学它做什么,哪里有咱们的好看好记又好玩。”
瞧见锦安脸色苍白了许多,又看着纸上的字迹,沈之恒狐疑的问道:“锦安是从哪里看到的,为何问起啊。”
“就是随便在树上看到的,不明白觉得你看的书多觉得你可能认识,算了,不纠结了。”
沈之恒立刻垮下脸,微微泛白的唇瓣被他咬的泛着红,在看着顾锦安将那张收起来,放好,又回来时,还是有些慌神。
“锦安是不是觉得之恒特别没有用。”
“恩?怎么会?”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沈之恒心里对着自己讲道。
顾锦安却不知,也就是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后来的沈之恒慢慢学习了日本的语言。
但是,她再也没有问起过这个问题。
原本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了一段落,毕竟,许抿不会贸然来到沈家,更不会将自己暴露出去。
没想到,在平静的晚上,周叔就这样贸然走进来。
“少奶奶,七爷找你过去喝一喝茶。”
顾锦安没想到敲门的是周叔,又是沈斯年让他过来的,没有丝毫犹豫,随意披上一件衣服,跟着他走出去。
沈斯年在沈之恒回来之后,鲜少与她又更多的接触,今晚上明显是有事情要商谈,不然也不会这么这般让她着急忙慌的过去。
这个时辰,大家都睡了,也不会注意到这边。
“七爷在楼上,三少奶奶请。”
顾锦安心里紧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还是说,他又要出去?
顾不上与自己思想作斗争,总是要面对的,要紧牙关走了进去。
楼上传来说话的声音,听着倒是像个女人。
身后的被关上,周叔站在外面一动不动。
锦安顺着楼梯上去,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是明显。
到了最上面,才看清,那女子的声音不是旁人,正是六姑。
“瞧瞧,说来就来了。”
“六姑?”
“锦安,快过来。”
六姑对着她挥手,旁边的沈斯年不知在什么时候点燃上的一根烟,在锦安进来的时候,给掐断了。
他不像是个会吸烟的人。
坐在凳子上,与两个人互相平视。
而顾锦安的目光却在桌子上的烟灰上面,三四根……
“男人心里烦,难免会吸烟。”六姑忙安慰着。
沈斯年用一张干净素白的纸将桌子上的烟灰包裹起来,放到顾锦安看不见的地方,这才开始了接下来的话题。
“锦安,我们有事情要摆脱你。”
“我吗?”
她现在身处大院,什么都做不成,求她做事情?
“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
六姑也面色严肃,没有平常的那般张扬。
她说完以后,将自己身后的大箱子搬上了桌子,打开之后,全部是金银珠宝。
“这是我这几年存下来的。”
沈斯年也将箱子拿上来,不同于金银珠宝,而是很多零碎的银票。
他们姐弟二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微妙。
顾锦安看着面前的两大箱的钱财,听着他们不断给自己传输的信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心中燃起来信仰的种子。
最近因为打仗的事情,街头小巷都是在闹得轰轰烈烈,大家无论做什么,围在一起就是长篇大论,甚至是各种猜想,还有各种恐慌接憧而来。
这座城市沉睡了很久,大家过了好几世安逸的生活,早就忘记了战争的残酷和狰狞。
对于战争,他们只有自己的想象,还有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得知。
真的是怎么样的,没有经历过,也就做不到感同身受。
应了段红梅的邀请,去了望春楼喝茶。
也是在那一晚上,顾斯年叮嘱自己,有了应邀,一定要去!
路径路上的时候,城内的乞丐似乎比平常多了一些,全然都是跟着要饭的。
衣服褴褛,破烂不堪,布丁一个又一个,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一家老小,大人小孩,在这个城市里,却又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停下。”
拉车的师傅,靠在了路旁边。
顾锦安下了车,瞧了眼旁边的乞丐,只见他们涌上来。
“小姐,行行好,给钱吃的吧。”
“小姐,好几天没吃饭了。”
另一个人脸上涂满了灰烬,伸出来的手不像旁人那般干枯黑黝。
在看到顾锦安看着自己的时候,面露苦涩,薄唇轻启,“小姐,家里的田地被洪水淹了,大人小孩走散了,行行好,给我点钱,我想找我的孩子。”
她定眼一瞧,忙不迭的从衣袖里拿出一折银票,直接塞在那人的手里,“莫要再流浪了。”
“多谢小姐。”
说完,那人将钱利索的塞进衣服内,不再去看顾锦安,继续刚才的动作,重复刚才的话。
遇到这样说话的人,她便手袋里的钱递过去,没钱了,送上自己的首饰。
重新上了车子,想着望春楼离着旁边的寺庙比较近,便想先去寺庙烧柱香,“去望春楼旁边的西园寺。”
她出来的早,还有时间。
邓聪寺庙里出来,她才去了望春楼,一圈牌打下来,也就快到天黑了,然后再回家,一连好几日都是这样。
两大箱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而苏州城内的乞丐,也越来越少,甚至换上了新面孔。
不出三日,那些钱财皆可出去。
这一日,她又早些出门,令人奇怪的是,街头上的那些乞丐几乎没有了,是事情发生变故了?
她觉得蹊跷,怕被人看出端倪,还是按照原先的路子走着。
中间也没有停下来。
“你这么不顾性命的帮他,早晚有一天会害了你。”
旁边车子赶上来,顾锦安单单是听着说话的语气,就知道是谁!
对他也没有任何的好语气,“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新上任的许警官。”
也就是在这两日,许抿觉得无聊,就去警局里要了个官做做,说白了就是在家闲着慌。
许抿瞧着二郎腿,捏了捏鼻子,闷笑,“三少奶奶的消息挺灵的。”
“那可不,整个苏州城都知道抿爷花了大价钱买了身皮。”
“别人想买还买不到。”
话到了这,顾锦安到了寺庙门口,车子也停下,她转身给师傅车钱,连头也不抬,“我到了,许警官自便吧。”
许抿从车上跳下来,扔给师傅几枚钢镚,追上前面的顾锦安,不顾她的挣扎与反抗,将她带到旁边的一颗大树下。
“说白了,我跟着你好几天了。”
“无耻!”
顾锦安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想到之恒说上面的字迹是日本字,又是他一手演的好戏,他肯定与日本人摆脱不了关系。
“瓷瓶中的纸条呢,在哪?”许抿抓着顾锦安的手臂,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却无故增了几分杀气! 他在浮世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