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理解为什么爷爷大半夜的会上来拜祭这么一块无字石碑,所以迟疑地叫了一声,但爷爷并没有回答我,甚至于好似连我们过来都没有察觉,依旧跪伏在地上纹丝不动。
老黑此时卧在爷爷的身边,发出一阵低沉呜呜的声音。
眼前这一幕顿时让我心中涌出一种不祥的感觉和堂哥对视一眼,随后急忙用手去触碰爷爷,这才发现爷爷的身体已经凉了,甚至于尸体都已经僵硬了,尽管我们把尸体反过来平躺在地上,但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深陷的眼眶中流出的血泪挂在枯黄的脸颊上。
说实话,我在见到爷爷死去之后心中的第一感觉并不是悲痛,而是恐惧,或许会有人说我冷血,但我想说亲情也是需要用时间来维持的,从我初中开始就很少在家,而且爷爷还是以这种方式死去,恐惧优先于悲痛完全是人之常情。
和我不同,堂哥在村子里的时间要比我长的多,不过让我奇怪的是他在发现爷爷去世之后,双眸之中流露的并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愤怒,让我感觉莫名其妙的愤怒。
“好,真好!”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堂哥竟然转身就走,我见状急忙拉住他说:“哥,你去哪?”
“报仇!”堂哥冷冷地说了一句,随后甩开我大步下山。
“你找谁报仇?爷爷的遗体怎么办?”我起身冲着他大喊,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停留很快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漆黑的夜空下,我一个人抱着膝盖枯坐在爷爷身边,而老黑则是卧在我身侧,不时发出一声呜咽的声音,老黑是爷爷养大的,狗本就通人性,爷爷去世它想必也是很难过。
其实说实话,在经历了恐惧和痛苦之后,一个人枯坐在星野下,我猛然发现自己长了这么大竟然对自己的老家一无所知。
从我这次回家开始,令人发指难以理解的习俗,传说中的诅咒,接连有人惨死,这里的所有人都让我感觉无比的陌生,就连堂哥这个在我记忆中一直人畜无害的人也有自己的另一张面孔。
我没有兴趣去探究堂哥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此刻的我最大的念头便是离开这里,或许有人会说我懦弱,但这却是我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从午夜到黎明,我一个人坐在山顶想了好多,这些问题在我脑海展开却变成了一团乱麻,刘家村的一切复杂到让我难以想象。
黎明时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长叹了口气把爷爷干瘦的身体抱在怀中准备下山,虽然我并不认识路,但有老黑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堂哥昨晚下山去报仇了,我不知道他去找谁报仇,但很显然下山之后我所面临的局面会更加的复杂。
爷爷虽然是花甲之年,但身体硬朗,很重,我带着他走走停停直到临近中午才来到山下,把遗体放在爷爷的床上之后,我走进了村子。
此刻,村子给我的第一感觉便是静,并且静的有些可怕,而且让我奇怪的是老黑并没有陪在爷爷的身边,而是跟在我的身边,突然间老黑好似是发现了什么向着前方狂奔,我吓了一跳之后也急忙快步跟了过去。
刘家村中心的位置是一个类似于广场一样的地方,不大,我记得小时候经常在哪里玩,此刻广场上却几乎聚集了整个刘家村的人。
在这里必须要解释一下,这里虽然叫刘家村但并不都是姓刘,李茂才所在的李家还有村东人数更少的陈家,但这里既然叫刘家村那么刘姓的人自然是最多,此刻在广场上,我父亲还有几个叔叔伯伯带着众多的刘家人正在和李家人对持。
“姓刘的,别以为你们人多就了不起,说话要讲证据!”
“就是,狗日的再说茂才叔害人就干他们姓刘的杂种!”
“我李姓可由不得你们这些崽种泼脏水。”
李姓的中青年骂骂咧咧,群情激愤。
乡下人种姓家族看得重,李茂才辈分高,他们给李茂才撑场是一定的。
想到之前堂哥说要报仇,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爷爷难道是李茂才害死的?
两方人在这里应该是对持了不少的时间,我走过去拉过一个刘家年轻人问道:“什么情况?”
他看了我一眼说:“你堂哥说李茂才害死了你爷爷,要李茂才抵命,李茂才打死不承认,正在僵持!”
李茂才这个人应该是一个为老不尊的老流氓,从南苑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我的印象中李茂才好像和爷爷的关系不错,小时候经常看到他和爷爷在一起喝酒,就算双方有矛盾真的有必要杀人吗?
但鉴于刘家村隐藏的秘密太多,所以我也没有开口,走过去和父亲打了个招呼就站在了哪里。
李家人不多,不过五门人,加起来老少不过几十人,不过他们虽然比不上刘家人多,但好似却一点都不畏惧,李茂才嘴巴上叼着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说:“刘轩,按照辈分你哈应该称呼我一声叔叔,怎么着,仗着自己人多欺负你李叔?”
刘轩是我大伯,我父亲这一代有三人,我父亲排行老三,二叔我从小都没见过,听家里的长辈说二叔好像是不愿意呆在山村外出闯荡再也没回来,在爷爷去世之后,大伯就算是刘家人辈分最高的。
大伯听到李茂才的话也没有反驳,直接说:“李叔,咱们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爸的死你最起码也要给个说法!”
“这道有意思了!”李茂才冷笑道:“那老东西七十多了,咱们刘家村有谁活过七十岁了?这老东西死了一点都不意外,凭啥我李茂才就是凶手?就必须给你说法?难道就凭这小鬼的几句话?”
他口中的小鬼自然是堂哥。
“你……整个刘家村除了我爷爷就只有你……”堂哥似是想要说什么,但支支吾吾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最后却一口咬定肯定是李茂才干的。
堂哥为什么认定了李茂才这一点我不清楚,不单单是我,好像刘家人很多都不清楚。
李茂才更是噗嗤一笑说:“就算是警察办案也需要证据吧?你空口无凭就想让老子偿命?”
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两家人为什么对持这么久都没有结果了,堂哥压根就说不出什么证据,换做任何人也不会认啊。
就在双方对持的时候,我眼睛偶然一扫,突然发现在广场的角落,瞎子正站在那里看着这边。
瞎子!
看到瞎子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瞎子到底姓什么?从我记事起他就住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山脚,而且从位置上来说,他和爷爷几乎是住在了刘家村的一前一后,我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隐秘,但总感觉怪怪的,而且他知道的事情远比大多数人知道的都多!
我转头看了看现在的情况,估摸着一时半会争辩不出结果,所以便向着瞎子走了过去。
这瞎子虽然名叫瞎子,其实并不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起这么一个名字,他看我走过去没搭理我,就好像没看到我一样继续盯着广场上的众人发呆。
“大仙,你对我爷爷的死怎么看?”我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瞎子转头看了我一眼,古井无波地说:“这事情只是早晚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杀人?”我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爷爷杀过人?” 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