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苏秦捧印开纵局 陈轸设套陷张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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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赵肃侯,也不得不对苏秦的高瞻远瞩及雄辩才华表示折服,而且,他要的也正是这个效果。沉思良久,肃侯环视众卿,神色严峻:“诸位爱卿,苏子的群狼逐鹿之喻,甚是精辟,不知你们感觉如何,寡人可是出了一身冷汗哪!苏子倡议合纵三晋,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安阳君应道:“三晋纵亲固然不错,苏子却是忽略一事,纵使赵、韩愿意纵亲,魏却未必。魏国雄霸中原数十年,几年前虽有河西之辱,可今有猛将庞涓、贤相惠施,国力复强,断不肯合!”
“安阳君所言甚是,”肃侯转对苏秦,“魏罃向以霸主自居,如何能与寡人为伍?再说,前几年,魏罃失道,又是称王又是伐卫,引起列国公愤,寡人与他也因此生隙。若是与他纵亲,只怕有些难度。”
苏秦微微一笑:“君上大可不必挂心于此。今之魏国是强是弱,诸位皆有公判,天下皆有公判,苏秦不必再说。至于庞涓、惠施,虽是大才,却也有限。惠施过柔,庞涓过刚。柔则乏力,刚极易折。再说,魏国一向不缺大才,昔有公孙鞅,近有公孙衍,在魏皆是闲散,在秦却得大用。”略顿一下,敛起笑容,“退一步说,纵使魏势复强,三晋纵亲对魏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魏王若是不傻,必会合纵。”
“哦,”肃侯问道,“合纵对魏有何益处?”
“正如君上方才所言,前几年魏国失道于天下,称王伐弱,东战于卫,西战于秦,更与列国为敌。今日之魏,西有河西之辱,与秦人不共戴天;东有相王之辱,与齐人互为仇视;南有陉山之争,与楚人构下新怨。魏王别无他途,唯有与韩、赵纵亲,方能在中原立足。”
赵豹急道:“如此说来,三晋合纵,魏国得此大利,赵国岂不亏了?”
“将军差矣。”苏秦笑道,“三晋纵亲,赵国非但不吃亏,反倒得利最大。”
“此言何解?”
“哦,”肃侯问道,“合纵对魏有何益处?”
“因有韩、魏,赵不患楚;因有燕、魏、韩,赵不患齐;因有韩、魏,赵不患秦。其中道理,在下不说,将军想也明白。”
秦宫御书房里,惠文公正襟危坐,公孙衍、司马错、公子疾侍坐,无不面色凝重。
列国彼此制衡,这是人人皆知之事,赵豹不得不点头称是。
赵肃侯扫视众人一眼:“合纵一事,诸位可有异议?”
“那……‘三同’呢?”
众臣异口同声道:“我等没有异议,但听君上圣裁!”
“好!”赵肃侯朗声说道,“三晋本为一家,合则俱兴,争则俱亡!众卿既无异议,寡人意决,策动合纵!”转向楼缓、肥义,“具体如何去做,就请二位爱卿与苏子拟出细则,奏报寡人!”
二臣叩道:“臣领旨!”
散朝之后,楼缓、肥义奉旨前往馆驿,与苏秦、姬哙商讨合纵细则。关于赵、魏、韩、燕四国如何纵亲,苏秦早已草拟了实施方略,主要涉及消除隔阂、化解争端、礼尚往来、互通商贸、外交用兵诸方面。
经过讨论,大家皆以为方案可行,遂由楼缓起草奏章,报奏肃侯。
楼缓、肥义走后,苏秦见天色尚早,换过服饰,与飞刀邹沿宫前大街信步赶往丰云客栈。贾舍人早从飞刀邹口中得知苏秦要来见他,只在栈中守候。
一番客套过后,苏秦将燕国内乱略述一遍,贾舍人也将赵肃侯如何借助晋阳危局铲除奉阳君专权的过程约略讲过,苏秦得知奉阳君赵成、代主将公子范均在狱中自裁,其家宰申孙及通秦的申宝等人皆以叛国罪腰斩,受此案牵累而丢官失爵、沦为家奴者多达数百人。
“唉,”苏秦唏嘘不已,叹道,“兄弟尚且如此相残,莫说是一般世人了!”
“四国纵亲,关键是三晋。三晋若要同心,首要同力,若要同力,首要同仇。在下琢磨过,就三晋的大敌而言,韩之仇在楚、秦,魏之仇在楚、齐、秦,赵之仇在齐、秦。楚虽与三晋不和,但其真正对手却是齐、秦,因而,在下以为,纵亲国的公仇只有两个,一是秦,二是齐。只要三晋朝野均能意识到秦、齐是公敌,就能做到同仇。作为应对,他们就会同力,而同力的前提就是同心了。”
“不说他们了,”贾舍人关心的却不是这个,“苏子的大事进展如何?”
苏秦应道:“赵侯同意合纵,诏令楼缓、肥义与在下及公子哙商议细则,论至方才,终于理出一个预案,就是纵亲国之间化解恩怨,求同存异,在此基础上实现‘五通’和‘三同’。”
“‘五通’?”舍人一怔,“何为‘五通’?”
“就是纵亲国之间通商、通驿、通币、通士、通兵。”
“那……‘三同’呢?”
“同心、同力、同仇。”
“因有韩、魏,赵不患楚;因有燕、魏、韩,赵不患齐;因有韩、魏,赵不患秦。其中道理,在下不说,将军想也明白。”
舍人思忖有顷,评道:“苏子这样总结,简明,易懂,易记,利于传扬。只是,‘五通’容易,‘三同’却难。”
“是的,”苏秦点头,“三晋本为一家,习俗大体相同,燕与赵毗邻,许多地方同风同俗,实现‘五通’有一定基础。难的是‘三同’。三晋不和已久,积怨甚深,很难同心。不同心,自不同力,更谈不上同仇了。”
“苏子可有应对?”
“四国纵亲,关键是三晋。三晋若要同心,首要同力,若要同力,首要同仇。在下琢磨过,就三晋的大敌而言,韩之仇在楚、秦,魏之仇在楚、齐、秦,赵之仇在齐、秦。楚虽与三晋不和,但其真正对手却是齐、秦,因而,在下以为,纵亲国的公仇只有两个,一是秦,二是齐。只要三晋朝野均能意识到秦、齐是公敌,就能做到同仇。作为应对,他们就会同力,而同力的前提就是同心了。”
贾舍人笑道:“苏子这是逼其就范了。”
“是哩,”苏秦苦笑,“列国利字当头,权贵欲字难舍,同心不得,只能施以外力。”
“苏子壮志,舍人敬服。只是,苏子只以秦人为敌,以秦公为人,断不会听任苏子。苏子对此可有应对?”
“照这么说,苏子的敌人是两个,不是三个。”
二臣叩道:“臣领旨!”
“其实,在下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秦国。齐、楚虽有霸心,却无吞并天下之心,或有此心,亦无此力。有此心及此力者,唯有西秦。在下树此三敌,无非是为逼迫三晋,使他们醒悟过来,停止内争,共同对外。待三晋合一,四国皆纵,在下的下一目标就是楚国。只有楚国加入纵亲,合纵才算完成。从江南到塞北皆成一家,五国实现‘五通’‘三同’,形如铜墙铁壁,秦、齐被分隔两侧,欲动不敢,天下可无战事。”苏秦越说越慢,二目流露出对远景的向往,“天下既无战事,就可实施教化,形成联邦共治盟约,上古先圣时代的共和共生盛世或可再现。”
“苏子壮志,舍人敬服。只是,苏子只以秦人为敌,以秦公为人,断不会听任苏子。苏子对此可有应对?”
苏秦微微一笑:“这个倒是不怕。反过来说,在下怕的是他真就不管不问,听任在下呢。”
“哦?”舍人怔道,“此是为何?”
“道生一,一生二。没有黑,就没有白。三晋合纵,将秦人锁死于秦川,首不利秦。依秦公之志,以秦公为人,必不甘休,必张势蓄力,应对纵亲。老聃曰:‘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恒者,衡也。在下以秦为敌的前提是,秦人必须是个敌。在下不怕他蓄势,不怕他强,反而怕他不蓄势、不强。”
贾舍人扑哧笑道:“你一边抗秦,一边强秦,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贾兄所言甚是,”苏秦敛起笑容,沉声应道,“在下要的就是这个矛与盾,要的就是秦强。所谓合纵,就是保持力量均衡。秦人若是无力,纵亲反而不成。秦人只有张势蓄力,保持强大,三晋才有危机感,才乐意纵亲。三晋只有合纵,秦人才会产生惧怕,才会努力使自己更强。秦人越强,三晋越合;三晋越合,秦人越强。天下因此而保持均势,是谓制衡。”
苏秦之言大出贾舍人意外,可仔细一想,真也就是这个理儿。
“哎,”舍人竖起拇指,慨然叹道,“真有你的!可话又说回来,眼下秦无大才,苏子又不肯去,如何方可保持强势呢?”
“在下此来,为的正是此事,”苏秦望着舍人,“在下虽不事秦,却愿为秦荐举一人,或可使秦保持强势。”
“如何敲山震虎?”
“谁?”
“张仪。”
“此人不是在楚吗?”
“是的,眼下是在楚国。”苏秦淡淡一笑,“不过,在下以为,依其性情,仪或不容于楚。在下想劳动贾兄走趟郢都,看看他混得好不好。若是混得好,也就算了。若是混得不好,你就设法让他来邯郸。”
“来邯郸?”舍人又是一怔,“为何不让他直接去咸阳呢?”
“不见在下他是不会赴秦的。”
“呵呵呵,真正好呢,”舍人乐道,“在下此来,原也是遵循师命,为秦公寻回苏子。既然苏子另有高志,在下得到张子,也可以回山交差了。”
“呵呵呵,真正好呢,”舍人乐道,“在下此来,原也是遵循师命,为秦公寻回苏子。既然苏子另有高志,在下得到张子,也可以回山交差了。”
“回山?”苏秦怔道,“贾兄师尊是……”
“终南山寒泉子。”
“寒泉子是贾兄师尊?”苏秦又惊又喜,“在鬼谷时在下就听大师兄说,我们有个师叔叫寒泉子,住在终南山里,真没想到,贾兄竟是师叔的弟子。”
“是的,”贾舍人应道,“苏子一到咸阳,在下就知是同门来了。”
苏秦恍然有悟:“难怪……”
“哦,对了,在下此去,想借苏子一人!”
“邹兄吗?”
“正是。”
“那……‘三同’呢?”
“呵呵呵,贾兄不提,在下也会让他同去。”
秦宫御书房里,惠文公正襟危坐,公孙衍、司马错、公子疾侍坐,无不面色凝重。
“诸位爱卿,”惠文公扫众臣一眼,语气沉重,“寡人担心之事,终于来了。苏秦自燕至赵,欲合纵三晋和燕国。莫说燕国,单是三晋合一,即无秦矣。”
众人面面相觑。
“诸位爱卿可有对策?”
“回禀君上,”公孙衍拱手,“自三家分晋以来,韩、赵、魏三家一直在钩心斗角,相互攻伐,互有血仇,苏秦合纵不过是一厢情愿。不过,防患于未然,臣以为,我可趁合纵尚在雏形之际,敲山震虎。”
“如何敲山震虎?”
“苏秦旨在合纵三晋,若是不出臣料,必以赵为根基。我当以赵为靶,发大兵击赵,撼其根基。韩、魏见之,或生顾忌,知难而退。韩、魏不参与,合纵也就胎死腹中了。”
“大良造妙策。”公子疾附和,“臣以为,我可一边伐赵,一边结盟韩、魏,分裂三晋。”
“君上,”司马错来劲了,“打吧!前番攻打晋阳,功败垂成,将士们白忙一场,憋着一肚子气呢。”
“嗯,”惠文公眉头舒开,“晋阳之耻是该有个下文。”转向公孙衍,“公孙爱卿!”
“臣在!” 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