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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王1942年出生于中国,祖籍河南。1949年,他去了台湾。在台湾大学毕业后,于1967年去了加拿大,并在加拿大攻读了硕士学位,而后留在了加拿大。丹尼尔·王这次已是第三次回中国了,用他的话说,每次来中国,都像回娘家一样。
丹尼尔·王首先向我谈了对西昌卫星发射基地的印象。他说:“中国人非常愿意合作,非常愿意帮忙,工作精神特别好,对外国人既热情又诚恳;并且能办到的事情马上就办,效率很高。像上官世盘、胡世祥等,都是非常出色、非常能干的人物,外国人是非常敬佩他们的。另外,西昌发射场的发射条件完全具备国际标准,有的技术不比国外差。像长城工业公司、万源公司的服务水平和技术水平,完全是世界第一流的!我能参加加拿大与中国的这次合作,感到非常的荣幸。因为加拿大代表北美洲到亚洲,或者说是代表西方世界到亚洲进行航天合作,这在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是中西航天史上的一块里程碑。我们希望还有更多的机会,帮助亚洲各国发展卫星事业,因为亚洲地区的通信正在发展,非常需要!”
接着,丹尼尔·王告诉我说:“可达先生是一位组织能力极强的人物,组织过世界上十二次卫星发射任务。他最大的特点是,工作中能突出重点,肯负责任,也敢负责任。”
最后,丹尼尔·王还向我透露了一个小小的秘密。他说:“可达先生这次来中国时,专门带了一套褐色的花格子西服。这套西服是他夫人专门为他设计、制作的。每次组织世界性的卫星发射时,可达先生都会把这套西装带在身边,到了发射那天,他就换上这套西装;每次穿上这套西装,发射都成功。”
4月6日上午10点,我利用首脑协调会的间隙,同江·可达先生正式照面。为我担任翻译的,是张国东先生和王维亮先生。
我说:“可达先生,在这几天的会上,您给我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印象。我想同您聊上几句,不知是否乐意?”
可达先生说:“谢谢!我非常乐意。”
我说:“您作为‘亚星’的组织指挥者,我想请您谈一点第一次同中国合作的看法。”
可达先生说:“中国人做事非常认真,非常专业,也非常友好。昨天下午的演习证明,中国、美国和加拿大是完全可以合作的,而且能够合作得很好。当然,第一次合作是很困难的,就像玩足球,需要有个互相配合的过程。因为中国的发射方法与其他国家有所不同。但一旦适应后,彼此了解了,就不再感到困难了。当然,开始我对中国的情况不太了解,坦白地说,心里没底,有一种担心,期望值是不高的。但通过这段时间的合作,我感到很不错,觉得同其他国家一样,比如美国的肯尼迪发射中心,法国的库鲁靶场等。”
我说:“可达先生,明天就要发射了,如果这次发射成功,您下次还愿来中国合作吗?”
可达先生说:“当然愿意!”
我说:“那如果这次发射失败呢?”
可达先生(愣了一下):“我还是愿来,并且肯定要来。”
我说:“为什么?”
可达先生说:“我在中国度过的这段时间很有价值。我能代表亚洲卫星公司的技术负责人同中国合作,这是我感到非常荣幸的事情,因为这儿有一支可以信赖的技术队伍。同时,我喜欢干开拓性的工作。航天发射,是一项冒险事业,这项事业最激动人心之处,就在于它不同于干其他事业,有十分的把握。但它的确是一件非常有意义而又惊心动魄的事业。这就是之所以我要当一个卫星技术的主任,而不愿当一个自行车经理的原因。”
我与可达先生道别时,可达先生掏出一张名片,又掏出一方大印,学着中国古人的样子,对着大印哈了一口热气,然后盖在了送给我的名片上。名片上即刻显出四个字来:江·可达印。
周围的人一下全笑了。
关于这方大印,有一个小小的故事。
去年,可达先生来西昌卫星发射基地时,在为他举行的晚宴上,上官世盘开玩笑说:“可达先生,干脆我们替您取个中国名字吧!”
可达先生举着酒杯问:“取个什么名字呢?”
“就叫可达吧!”上官世盘说,“可达的意思就是任何目的我们都可以达到。比如把‘亚洲一号’卫星送上太空,这个目的我们也一定可以达到!”
可达先生说:“好,我完全同意!”
这时,胡世祥先生举起酒杯,说:“可达先生,这样吧,此事为郑重起见,我让我的部下专门为您去刻上一方大印,下次您来中国合作时,第一件事就是:接印!”
说罢,三人哈哈大笑,“咣当”一声碰响了酒杯。
事后,胡世祥果真派人去成都刻了一方大印。可达先生这次来中国后,胡世祥便将这方大印郑重地交到了他的手上。
所以,在中外首脑协调会上,每当举行重大签字仪式时,可达先生都要掏出这方大印,郑重地盖上一下。
我接过可达先生送给我的这张盖有大印的名片,像捧着一份厚重友谊。我当然明白可达先生的良苦用心,于是我掏出我的名片,飞快地在背后写下一句话,然后递到了可达先生的手上。我写的这句话是:
人类友情永存,空间文明万岁!
斯坦豪尔(美国休斯公司首席科学家)
这是一位巨人:两米左右的个子。
在一次中外首脑协调会上,斯坦豪尔渴了,起身倒开水。水瓶全都放在地上,又是压壶。他个子太高,弯腰实在困难,便将左腿跪在地上,右手按着水壶开关,好不容易才接了一杯水。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端起茶杯回到座位,如同一位小学生,刚做完一道算术题。
这就是斯坦豪尔,美国休斯公司的首席科学家。
这是一位在国际航天领域有较高知名度的卫星技术专家,“亚洲一号”卫星便主要是由他设计的。他主持设计的这种通信卫星,在世界航天市场享有很高的声誉,已向各国出售了三十五颗。
斯坦豪尔对中国极有感情,他这已是第八次来中国了。据说,在当初“亚洲一号”卫星是否让中国的火箭发射问题上,他是持肯定态度的一位。很显然,作为首席科学家,他的这一票举足轻重,很有分量。
斯坦豪尔戴副眼镜,天生一副慈善的面孔,脖子上常常挂着一个相机;可惜常常不能随便照相。
在中外首脑协调会上,他主要是听,更多的是想。一般性的技术问题,他不发言,要谈就是关键的技术决策问题。他的话短,常常是反问句。提问的内容,用中国话说,特刁!
一次,中美之间进行大合练。合练程序进行过程中,美方突然向中方发出信号:卫星出现故障,正在排除!
这是美方为检验中方的应变能力而故意设置的“故障”。胡世祥一见信号发出,笑了,说:“这肯定是斯坦豪尔在‘捣鬼’!有来不往非礼也,咱们也给他来一下,看他们的应变能力如何?”于是,当程序进行到马上就要下达“点火”发射口令时,中方突然向美方发出信号:火箭出现故障,发射推迟十分钟!
只因斯坦豪尔太忙,迫于无奈,我只得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访问斯坦豪尔。时间是4月6日上午8点20分。当时,离开会时间还有十来分钟,我和翻译张国东先生刚见斯坦豪尔走来,便在门口截住了他。由于是站立式采访,我和翻译几乎是仰着脸同他谈话。
我单刀直入,请斯坦豪尔先生谈谈这次合作最深的感受。
斯坦豪尔说:“我已多次来中国,最深的感受是这儿的人,特别是这儿的技术专家,他们人好、心好、专业好!尽管我们有不同的见解,不同的意见,不同的民族生活习惯,以及不同的文化修养,同时还有语言上的阻碍,但双方经过努力,我们还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另外一点,你们国家是一个有着悠久文明历史的古国,比我们国家古老得多。中国的文化古迹,山川河流,田野风光,都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问:“您如何看待西昌这个发射场?”
斯坦豪尔说:“这个靶场是相当不错的。正因为你们这儿具备了发射条件,并且有一批素质较好的专业人才,我们才愿意合作;否则,是不会到这儿来的。当然,每个地方都有它的不同之处。发射中,你们有你们的原则,你们的指挥员在位置上配置不同,这是你们与其他国家的不同之处,或者说是你们的一个特点。总之,我对你们这个发射场非常感兴趣,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说:“作为一名科学家,您认为这个发射场的主要缺点是什么?”
斯坦豪尔说:“我认为这个靶场不足之处,是交通问题。我们从美国到西昌,路途上要花去三天时间,这太浪费时间了,简直像旅游。你们能不能想办法,缩短这个时间?如果从美国到这儿只用一天时间,那就太棒了!因为我们到中国来是搞空间技术合作的,不是来旅游的……”
斯坦豪尔刚谈到这儿,会议就开始了。
兰国思(美国国防部官员)
这是一位最难接近的人物。
美国政府共派了四位国防部官员到西昌,兰国思是其中之一。因是政府官员,不易接近,不便接近。
但我想,美国政府官员既然在中国西昌印下了清晰的足迹,也该留下真实的声音;历史,不应该是个让后人胡思乱想的少女。
于是,在发射的头天傍晚,我还是冒昧闯进了兰国思先生的房间。为我担任翻译的,是粟小姐。
进屋时,兰国思先生正站在烤箱边上。我一看便知,兰先生是位性情温和的人。翻译粟小姐替我说明来意,他有些犹豫,说:“还没吃饭呢!”
我执意坚持,说:“抱歉,打扰了!但时间不长,一会儿就完。”
他同意了。
我刚在他房间落座,兰国思便盯着我胸前印有“CLTG记者”字样的特别通行证。我知道,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对记者都很敏感。于是我忙解释说:“请别在意,这不是我的本行。我是搞文学的。”
兰国思笑了,未等翻译小姐开口,便说:“哦,你是作家!”
我暗自一惊:他会说中国话?
兰国思今年三十七岁,已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他出生于美国加州,父亲是美国的海军军官。兰国思1956年去了中国台湾,并在台湾念了高中。1970年,他考入了美国空军军官学校。毕业后在太平洋司令部任参谋,后在空军大学演习中心工作了三年。三个月前,他被派往北京美国驻华大使馆任空军副官。
兰国思会说中国话,只是有些生硬;遇上较复杂的意思,便不知怎么表达。于是,他同我谈话时,中英双语,交替运用。
我说:“兰先生,冒昧地问一句,听说你的身份很特殊,请问你们到发射场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兰国思说:“我们到发射场的主要任务,是帮助休斯卫星公司执行中美两国政府所签订的合同,因为合同中涉及许多技术保密问题。另外,在卫星发射过程中,若出现一些矛盾,需要两国大使馆出面解决的,我们从中做工作;还有,在与中方的合作中,哪些话是不能讲的,我们要告诉休斯公司的工作人员,但不控制他们任何人员的言论、行动。”
兰国思接着说:“西昌卫星发射基地不错,人员的态度很好,很愿意合作。像上官部长、胡先生等,科技知识非常渊博,科技水平相当高,非常好!休斯公司人员同中国技术人员的关系也非常好。中国的科技情况差一点,但能力不错,有的设备不是很好。这次中美双方最大的问题是语言不通,交流困难,休斯公司没有翻译。现在能发射商业卫星的只有美国、法国和中国。这也是经济上的竞争。‘亚星’如果发射成功,就架起了通信的桥梁,方便了中美的交往。中美两国的关系本来不错,通过这次空间技术的合作,关系就更好了。”
兰国思继续说:“中国最大的问题是法律制度不严。我们美国是非常注重法治的。但中国的文化非常好,希望两国之间多相互了解,也希望你们了解我们的政治制度。”
我几乎很少说话,一直听他说。但当他说到这里时,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尽管我们两国的种族不同、语言不同、社会制度不同,但通过这次合作,至少可以说明,有一点我们是相通的,这就是:进军宇宙,开发空间,为这个地球上活着的和将继续活着的人造福!”
兰国思说:“我完全同意!”
这时,有人叫兰国思先生吃饭了。
我谈兴未尽,但没时间了。
道别时,兰先生送我一张名片,上写:但愿北京见!
我也掏出一张发射“亚星”的首日封,在上面匆匆写下一句话:
我们都是地球人!
兰国思先生接过首日封看了看,然后甩出一个漂亮的响指,用英语惊叫道:“OK!我们都是地球人!” 飞向太空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