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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稍稍熟悉一下美国人在饮食方面的情况,对此就不难理解了。
在这个地球上,美国是一个对厨房和餐桌特别讲究的国家。美国有近百分之二十的人口专门生产食物,供应两亿一千二百万美国人享用。美国的食物大概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丰富多样。家庭主妇常常做欧洲大陆式的菜肴,诸如卡奇亚托雷烤鸡、勃艮第牛肉以及橘子酱烧鸭等。超级市场里有冷冻的干酪水果薄饼、中国春卷、意大利式烘馅饼和好几十种其他外国菜肴。而且全都是加工好的,只要买回去热一下便可下肚。同时,美国各地区的特色食物相互流通,使美国的饮食品种更加花样翻新。
美国地理环境多样,所以能种植种类繁多的水果和蔬菜。这些水果和蔬菜能装在火车的冷藏车厢里很快地运往和卖到离产地几千甚至上万公里的地方。像得克萨斯州的新鲜西红柿,佛罗里达州的橘子和加利福尼亚州的草莓等,在美国各地几乎都能享受得到。而且由于现代化的冷冻技术,美国一年四季都能买到高质量的水果、水果汁和蔬菜。
由于美国人注重饮食,据美国专家考证,有三分之一的美国人身体超重,五分之一的美国人有严重的体重问题。难怪有的美国身体超重者竟发出了这样的悲叹:“生活中一切享乐的东西不是非法的、不道德的,就是使人发胖的。”所以在美国,帮助他人减肥,已成为一个发达的新兴行业。尤其近几年,一个美国人首创的名叫“体重监督者”的组织取得了非凡的成功。仅1965年到1973年,就有约三百万人参加了体重监督者协会。
所以,长年生活在这种饮食水平中的美国朋友们,一下子来到偏远落后的中国西昌,在吃住等生活问题上,当然不可能完全满足。
上官世盘说得好:“西昌在服务内容和质量上怎么弄也肯定不如美国。但有一条,我们不搞虚情假意。美国朋友不远万里,来到西昌发射卫星,就像一个朋友来到了我们的家里,尽管我们只能拿出咸菜稀饭招待他们,但我们以诚相待,心是真诚的。如果不把他们当作朋友,就是每顿摆上七碟八盘,搁上山珍海味,别人吃起来也是乏味的。”
是的,中国的火箭要在世界商业市场招揽生意,吸引用户,赚来外汇,就必须在各个方面保证服务质量,保证服务态度,把客户伺候舒服。宾馆是服务单位,本来条件就差,如果再不热情周到,细心服务,下次谁还愿到你这个穷山沟来住?
当然,由长期的国内服务一下转变为国外服务,对长年闷在大山沟里的西昌卫星基地的工作人员来说,不仅是困难的,也是痛苦的。
但他们的确做到了尽心尽职。为了把美国朋友的肚子伺候舒服,他们绞尽脑汁,不断改变伙食结构,尽可能满足美国朋友们的食欲需求。除了调节好一日三餐,还专门设立了夜宵点和咖啡厅;同时在其他生活细节方面,也总是不辞辛苦,给予热忱照顾。
比如,一位叫安德生的美国黑人,在一次打球中扭伤了脚。晚上10点半打电话告诉中方,一个半小时后,中方便将一根拐杖送到了他的手上。第二天,这位美国朋友举着拐杖,逢人便说:“瞧,这是中国朋友送给我的拐杖,这是中国朋友送给我的拐杖!”
比如,美国人经常要乘飞机,机票必须有保障,基地女翻译袁红灵就常常骑着自行车,想方设法去购买机票。因为中方的翻译没有小车,也不可能有小车,袁红灵只有骑自行车。袁红灵的日语讲得很漂亮,英语也还凑合,但骑车的技术却非常糟糕——刚学会没几天。有时碰上下雨,只有推着走;有时回来晚了,只好饿肚子;有一次不小心,还摔了一跤。
一位宾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说:“为了伺候好美国佬,我连腿都跑细了。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连爹妈我都从来没这样伺候过!”
中方工作人员有点牢骚,是可以理解的。但美国人也是乐意接受事实的。
后来,中方热情而诚恳的服务态度,让美国朋友非常感动。他们不仅理解了宾馆的工作人员,也理解了中国,理解了西昌。一位美国朋友对我说:“我住过世界上许多豪华的宾馆,虽然西昌的宾馆在物质条件上赶不上它们,但这儿工作人员都非常热情善良,他们为我们服务,都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我们现在住在宾馆,就像住在我自己的家里一样。我不仅爱上了中国,更爱上了中国人!”
是的,我在宾馆亲眼看见,中美工作人员彼此成了好朋友,双方只要一见面,都热情问候。美方用非常生硬的中国话说:“你好!”中方则用半生不熟的英语说:“Howdoyoudo!”似乎中国人变成了外国人,外国人变成了中国人。闲暇时,双方还常常打趣逗乐,不时发出阵阵畅怀的欢笑。情感——这个人类最美好也是共有的东西,使彼此变得平等,变得真诚,也变得更加和睦与善良。
二十二、伦巴、探戈与辣椒、蒜苗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美国人对文化生活要求更高的了。
但在中国的西昌,在西昌的卫星发射基地,文化生活恰恰却相当贫乏。
几年前,卫星基地不少地方连电视都收看不上,有的地方即使能看上电视,屏幕上也只有一团模糊的影。现在,虽然能收看电视了,也只能收看一个频道最多两个频道,且效果依然很差;而有的偏远地方,至今也看不上电视。
作为一支发射同步通信卫星的队伍,发射上天的卫星本是为转播电视的,但自己偏偏看不上电视或看不上好电视,如同盖房的没房住,酿蜜的吃不上糖。
至于其他文艺节目或电影之类的文娱活动,就更不用提了。没有电影院,没有剧场,更没有文娱团体。特别是发射场附近的单位,一年甚至几年都看不到一场文艺节目,每周只能看一场诸如《地道战》之类的“露天电影”。有时搞上一场什么拔河比赛,双手都能拽破皮;偶尔举行一次歌咏比赛,嗓门也能喊出血!
不过,枯燥的文化生活对西昌卫星发射基地的官兵来说,似乎算不了什么。他们的工作本来就很忙,日子过得本来也很累,即使有点空闲,散散步,聊聊天,抽抽烟,打打球,下下棋,望望山,也就可以了。如果有时间,几个人凑在一块学学“54号文件”(打扑克),或者“修修长城”(打麻将),那就更是心花怒放了。
当然,有的来自城市的年轻人,在文化生活上也有一定的要求,但客观条件就是如此,有什么办法?如果实在憋不住了,最多抱着吉他跑到山上,哥儿几个搂成一团,胡蹦乱跳几下;或者对着大山喊上几声,再在草地上翻上几个跟头;或者对着一头老牛的屁股踢上几脚,再对着老天硬邦邦地骂上一句!等蹦累了,喊完了,骂痛快了,一切又归于平静。地球照旧旋转,太阳依然升起。今天的日子怎么过,明天的日子还是怎么过。
但是,从洛杉矶过来的美国人不行。
洛杉矶,是美国的第三大城市。美国休斯公司的总部便设立于此,来中国参加“亚星”发射的休斯公司人员,全都生活在这座城市里。
据美国有关专家考证,住在洛杉矶这种城市的美国人,每天约有五个小时是在悠然自得的活动中度过的。他们可去的地方很多,比如剧院、歌剧院、夜总会、动物园、博物馆。其他消遣的东西也不少,如收音机、电视、电影、书籍、杂志和报纸等。
看电影,是美国人消费的另一种方式。美国的大多数电影都是在好莱坞生产的。每年一次的奥斯卡金像奖之夜,便在好莱坞举行,而好莱坞就在洛杉矶。
另外,美国出版商每年可销售十亿册以上精装和平装书。每年出版业出版两万五千多种新书,加上联邦政府和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书,每年总共约出版八万种图书;杂志每月多达数千种;报纸每天则可销售六千二百万份。因此有人评价说,美国人不仅是世界上精神最高消费者之一,同时也是世界上信息最灵通者之一。
很显然,长年生活在洛杉矶这样一个现代化城市的美国朋友一下子来到西昌卫星发射基地这条荒山沟里,来到这片三十多年前才从奴隶社会一步跨入社会主义社会的土地上,在文化生活上,恐怕无论如何也是难以忍受的。
有人告诉我,美国人刚下飞机的第一句话就是:“啊,这儿简直相差太大了!”脸上的表情,仿佛像是从地球一下踏上了月球!
难怪一开始,美方便向中方提出一个要求:“我们每周要到香港去度一次周末,希望从西昌到香港,能开设一班专机。”
西昌没有夜总会。
美国人晚上没娱乐活动,憋得在房里拽着胡子乱转圈。
刚到西昌的第二天,美国工作队队长鲁·马克吃过晚饭,便领着美国工作队的队员们要到西昌市去逛街。可刚走到宾馆门口,便被中方工作人员堵住了。一方要去,一方不同意去。于是,中美间第一场小小的冲突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中方:“你们要去哪?”
美方:“我们要到市里跳舞!”
中方:“我们不同意,请你们回去吧!”
美方:“为什么?”
中方:“西昌市社会情况复杂。你们刚来,路途不熟,又是晚上,我们对你们的安全要负责任。”
美方:“我们并不打算过早地去见上帝,请你们不用为我们担心。”
中方:“对不起,这是我们的规定。”
美方:“中国朋友,跳舞是我们的自由,请你们尊重我们美国人的权利!”
中方:“先生们,实在抱歉,这不是美国。”
美方:“我们到中国是来发射卫星的,不是来蹲监狱的!”
中方:“正因为你们是来发射卫星的,所以我们对你们的安全必须负责!先生们,请回吧!”
美国朋友们最终还是没有去成西昌。不过,听说心底坦荡、性情刚烈的鲁·马克队长,那晚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当然,因跳舞而引起的一点小小风波,很快便得到了平息。宾馆不仅很快开展了台球、乒乓球、健身等活动,而且还专门联系了西昌的文艺团体或一些大的企业单位,邀请组织一些姑娘陪同美国朋友跳舞。
于是,同在周末的傍晚,同在西昌卫星发射基地,同在一片美丽的月光下,便出现了两组不同的业余生活画面——
画面A:宾馆。酒吧。舞厅。美国专家们济济一堂。有的举着啤酒,有的饮着可乐,有的斜靠在沙发上哼着流行小曲,而大多数人则和中国姑娘在舒缓的乐曲中翩翩起舞。华尔兹、探戈、伦巴、快二步、慢四步、迪斯科……中国姑娘依在美国朋友胸前,偶尔轻轻吐出两句羞羞答答的英语;美国朋友托着中国姑娘的腰肢,偶尔也说上两句俏皮的中国话,彼此显得轻松而友好。
画面B:厨房。卧室。菜地。中国专家们忙里忙外。有的在厨房炒菜、做饭、洗衣、刷碗;有的在灯下辅导儿子或女儿做作业;有的在忙着查阅技术资料;有的在硬着头皮背英语;有的实在太累了,躺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而有的则和老婆一起,挑着粪桶,领着孩子,走向自己亲手开垦的二分半自留地。然后一边浇水施肥,整苗锄草,一边对孩子们指点着说:“这是大葱,这是辣椒,这是蒜苗!”于是孩子们学着爸爸或妈妈的声音,也用手比画着说:“这是大葱,这是辣椒,这是蒜苗!”
中国姑娘陪美国朋友跳舞,对西昌的卫星发射基地来说,自然算是一件新闻了。机房、饭堂、街头,我曾混在各种人群中,听到了种种议论——
“打卫星就打卫星呗,还跳什么狗屁舞?中国的姑娘被外国人搂在怀里,揉来摸去的,这不有辱国格、丢中国人的脸吗?”这是有的老人的意见。
“咳,现在都90年代了,跳个舞算啥呀?不都是为了身心健康,发射卫星吗?中国姑娘可以和中国男人跳舞,为什么中国姑娘就不能和外国男人跳舞呢?现在中国姑娘和外国男人睡觉都有的是,跳个舞算啥?”这是有的年轻人的观点。
也有人说:“中国现在提倡开放,我认为不光要在思想领域里搞开放,在情感世界里也应该提倡开放,因为中国人的情感世界太封闭太压抑了。跳舞,是人类较高级的一种娱乐形式。美国朋友千里迢迢来到西昌,组织组织舞会,很有意义。美国人也是人嘛,是人就有感情。”
还有人说:“跳跳舞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现在这个世界,有钱就能享乐,有钱就有一切。中国人只要有了钱,一旦出国,不照样也可以搂着外国姑娘跳舞吗?而且还可以开开洋荤——搂着外国娘们儿睡觉!”
其实,中国姑娘陪外国朋友跳舞,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早在50年代,苏联“老大哥”到中国帮助搞导弹时,位于大戈壁的酒泉卫星发射基地的文工团的姑娘们便已开了先河。
那时,女文工团员们陪“老大哥”跳舞,是当作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来完成的——愿跳要跳,不愿跳也要跳。开始,谁都不愿去,谁都不好意思去。但党组织派人专门做思想工作,说为了中国的航天事业,为了让“老大哥”在荒凉的大漠度过寂寞的岁月,以便能留下来帮助中国发射导弹,各位党员、各位团员一定要做出点自我牺牲,扔掉姑娘的面子与羞涩,哪怕咬咬牙,也要陪“老大哥”跳跳舞。
据说,有些女文工团员第一次陪“老大哥”跳舞时,眼里还含着泪水。
而今天,时代不同了,观念改变了,中国姑娘和外国朋友跳舞,不再有心理负担,只是一种娱乐的体现了。一切都是自愿的,一切都是自由的,西昌卫星发射基地有关部门只需同有关团体联系联系,组织组织,就行了,根本用不着再做什么思想工作、政治动员。每个周末一到,中国姑娘们穿着漂亮的裙衫,抹上迷人的口红,高高兴兴地来到宾馆。而后挽着美国朋友的胳膊,落落大方,步入舞场。高兴了,多跳几曲;跳累了,歇上一会儿;尽兴了,道上一声“拜拜”,留下一个微笑,只管飘然离去。 飞向太空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