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浪漫青春 师不从命

【拾柒】醉吻

师不从命 水墨云 7566 2021-04-07 02:43

  月明风清,夜色朦胧。

  紫檀阁的屋顶上有人影一双,是舒梨与秦墨各执一壶美酒,在屋顶对饮。秦墨记着师父曾经嘱咐过的话,舌尖含了一口酒,便小心观察着在一旁豪饮的舒梨。却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妥,面色如旧,身子平稳,只那双眼睛越来越亮,看着很是诡异。

  良久,秦墨壶中酒才少了一半,那边舒梨的空酒壶就已经滚下了房顶。秦墨这才有些担心,她若是突然发起疯来,在这屋顶上闹出什么动静来,定会惊扰到师父。

  “师姐,你还好吧?”

  舒梨闻言转身看他,秦墨才发现她的眼睛虽亮,却是没有焦距,只恍恍惚惚的看着自己,只是那张神色不变的脸太能骗人。

  “有些不大好。唔,我还没喝尽兴呢,师弟,把你的那壶也给我。”

  秦墨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连忙将酒往身后藏。

  “师姐,夜里天凉,容易着凉,我看我们还是回房再喝吧。”

  舒梨点点头,依言起身。秦墨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她道:“喝酒这件事讲究的是个意境,现在我想喝,是因为这个意境到了。待会儿回了房,说不定便没了这个意境,我便又不想喝了。”

  秦墨心想,如此正是甚好,便听得舒梨又接着道:“师弟,把酒给我,不然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说着,便抬脚要向前探去,秦墨见她如今这番模样不像是在玩笑,只得无奈的将酒递给她。舒梨这才消停的坐下,接过酒壶后毫不避讳的痛饮片刻,皱眉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壶,随手扔了下去。秦墨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见舒梨又摇摇晃晃起身,才反应过来,跟着起身。

  “师姐,你要去哪儿?”

  舒梨摆摆手不耐烦道:“别管我,我没事,就是去找酒喝。”

  秦墨无言的看着她摇曳的步伐,对此很是怀疑。却听舒梨低头思索片刻,又喃喃道:“真麻烦,师父向来不让我喝酒,看来要去碧欣阁找梦儿要酒了。”

  说着,便运起轻功转眼没了人影。秦墨不知是该感叹她一壶半酒就神志不清的酒量,还是该夸赞她喝醉了还能记得宫羽念的命令。看来无论如何,自己今夜也休想安宁了。秦墨提起内力,乘风跟了过去。

  秦墨悄无声息的落在灯火寂灭的碧欣阁院中,竖耳倾听良久,却没听到任何声响。若是舒梨真的来寻孤独梦儿,必不会如此安静。想起舒梨半醉半醒的模样,秦墨毫不怀疑她会睡在半路上。

  秦墨又默默出了碧欣阁,绕着诺大的天穹楼找了一圈,才在金单阁大门前看到一脸茫然的舒梨。

  “碧欣阁是这个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算是,不管了,感觉大门很熟悉,应该就是这里了!”

  自言自语完,还不等秦墨上去阻止,便见舒梨已经跌跌撞撞的上前大力拍门。听着金单阁中传来的动静,秦墨怕跟着一起丢脸,索性躲在一旁不打算显身了。

  文宇打着哈欠满脸不耐烦的开了门,满腹的牢骚却在见到来人的刹那咽了回去。舒梨与自己师父之事在天穹楼早已不新鲜了,从传言到实情,他们这些近身之人是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即使舒梨三更半夜来扰人清梦,文宇也不敢不好好招待。

  “不知舒梨姑娘有何要事?要不要我去叫师父来?”

  舒梨眯着眼打量了他片刻,嘟囔道:“文宇你怎么在这里?师父就不必找了,我是来找梦儿的。”

  文宇苦着脸思索片刻,疑惑道:“我自然是该在这里的,至于梦儿姑娘当然是不在这里的……”

  舒梨不待他说完便摆摆手道:“算了算了,管他谁在谁不在,你们这里有酒吗?给我拿两壶来。”

  文宇也是从没见过舒梨醉酒的,自然不知她此刻这副模样其实已经喝醉了,便很老实的点头道:“有的,我这就去给你拿。”

  秦墨在一旁看着二人,因金单阁有这样的亲传弟子而对金单阁的未来很是担忧。舒梨却是满意的点点头,推开文宇直进了院中。

  “唔,你快些找来,我且在这里候着。”

  文宇闻言赶忙一溜烟的去了酒窖,取出两壶琼浆递给舒梨,他恭送的话还未出口,便见舒梨足下轻点,几个起伏便站在了金单阁的屋顶。

  文宇呆呆的看着舒梨自然而然的在屋顶上坐下,而后仰头痛饮,那姿势甚是豪迈。文宇张了张口,又想起连自己师父都拿她都没办法,自己又能如何,还是不要瞎操心了。而且,她屁股底下坐的正是师父房间的屋顶……

  在舒梨拉着秦墨陪她喝闷酒之时,颜无雎也同样无法入眠。今日白日之事在他脑中重现,让他愈加自己可能是中了蛊,否则怎么会不由自己做出这么多奇怪的事。偏偏此时妙儿那日之言一直在他脑中回荡,那句“想清楚你爱的到底是谁”让他异常烦躁。

  正是临近暴走的边缘,突然听得头顶一阵动静,片刻,那人干脆在上面坐下了。颜无雎从床上跳下来,捞起蔽日扇便想去教训教训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出出气。翻窗上了屋顶,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便与自己近在咫尺之处,颜无雎原本烦躁不安的心竟渐渐沉淀了下来。

  颜无雎缓缓向舒梨走去,发现她此时的反应很是迟钝,直到自己站在身后才慢吞吞的转头看他。舒梨呆滞的看着颜无雎,慢慢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憨憨的笑。

  “颜……师父?大概是该这么叫吧。到底我也不是真正正式拜的师,但又好歹学了你的风影归。唔,我师父说过,做人不能忘恩负义的。”

  颜无雎愣了愣,随即露出苦笑。

  “你若想这样称呼,也无不可,你欢喜就好,就是莫要再与我形同陌路了。”

  舒梨疑惑的看了看他片刻,又恍恍惚惚的仰头看着浩瀚星空。颜无雎也在她身旁坐下,出于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思,他也认真的打量着舒梨。宫羽念说舒梨是个美人坯子并非自夸,舒梨虽没有宫羽念的倾国之资,却也生的极美,那是一种灵动的秀美。

  英气的长眉圆眼,鼻唇则又精致小巧,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总是洋溢着蓬勃生气,教颜无雎这样在尘世中沉沉浮浮,早已心如止水之人总有些自惭形秽。

  许是感觉到了他太过直白的注视,舒梨转头支着下巴看他。良久,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道:“那夜你为什么哭?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原因的,可是后来我忘记了。”

  颜无雎的身体一僵,随着她的话忆起了初时得知妙儿离开得那一夜。颜无雎是个弃婴,从小被一个自称没有姓名的江湖浪客养大。直到养父死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是没有埋怨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何要抛弃自己这样一个健康的男孩。也曾想过他们有情非得已的理由,甚至想过如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一般,遇到了天灾人祸,父母双亡才徒留自己一人在世间。可这所有替他们开脱的理由,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显得那么可笑。

  养父在临终前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富庶的江南首富罗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族中极是忌讳双生子,若产下双生子必要将其中一个处死,否则定会给家族带来厄运。

  据说这是因为罗家发迹的先祖便是一对双生子,最终弟弟为了争夺哥哥的财产而将哥哥囚禁数年,一人分扮两个角色兴风作浪,险些将罗家推向灭顶之灾。数年后终于逃出来的罗家家主便定下了这个规定,两百年来罗家共诞生过三对双生子,而到了十三年前,当时的罗家家母便不幸产下了第四对双生男孩。

  族中长老几番商议决定还是按照族制留下哥哥,处死弟弟。他的母亲即使搬出自己家世斐然的母家也无济于事,但她依旧不忍心看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个荒谬的理由而死。于是她偷偷找来自己的心腹丫鬟,用一个从乱葬岗找来的婴尸狸猫换太子,保住了自己的孩子。

  这位母亲本也是世家之女,家中陪嫁来夫家的人中有一个护卫对她忠心耿耿,她便将孩子交给这位护卫,让他隐姓埋名带着孩子远走高飞,算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对这个孩子最后的疼爱。而这个双生子中的弟弟,被世人遗弃的孩子,便是颜无雎。

  颜无雎的养父在死前有三个遗愿,逼着颜无雎发了誓。一是不让他为自己报仇,江湖恩怨,冤冤相报何时了。二便是让他从此远离江南,就算不妨碰到了罗家人也要绕着走。

  而后在遇见妙儿,进入青楼做护卫的两年间,颜无雎出过苦力,当过乞丐,甚至做过小偷。人为了活下去,真的什么都可以做。

  也是因此,他对妙儿的感激之情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为了妙儿他能够拼命。当年青楼的老鸨见妙儿出落的亭亭玉立,便不再让她跟着舞姬学舞,用卖身契逼着她开苞卖身。颜无雎因此想带着妙儿逃跑,被护院打的半死,却死死抓着妙儿的手不肯放开。

  之后之事,便是被恰好路过的颜潇看中,带回了天穹楼。当时跟着颜潇离开的颜无雎并非胸怀大志,要为自己闯出什么名堂来。他只想自己能够有一日光明正大的回来带妙儿离开。给她一个安稳的家,这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所以当知道妙儿竟丢下他不辞而别时,他才会有种天塌了的感觉。一直坚守的信念被骤然打破,让颜无雎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他从出生就被判定是个不祥之人,被父母遗弃,被养父抛下,如今连妙儿也不要他了。

  在那时的颜无雎心中,妙儿代表着生活的所有希望,并非对她情深似海,而是因为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恰好被舒梨撞见的那次,是颜无雎此生第二次落泪。养父横死街头时他尚还年幼,大哭了一场,因为自己又成了孤儿。而后便是知道妙儿不辞而别的那夜,再次被抛弃的感觉压垮了他,那一滴泪划过脸庞,如滚油般灼烧着他。

  正是那时,舒梨从床底下揉着睡眼惺忪爬了出来,而后怔怔的看着他的眼泪。

  “颜师父,你为什么要哭啊?是不是也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前几日我弄丢了师父赐给我的辛云剑,也哭的好伤心,还好后来在草丛中找到了。”

  彼时的舒梨才十三岁,本就天真烂漫,那时更是可爱的像年画上的娃娃,让被撞破伤心事的颜无雎也生气不起来,只得半真半假的哄她。

  “嗯,我也弄丢了很重要的人,所以很伤心。”

  舒梨眨了眨眼,竟道:“是那个叫妙儿的花魁吗?师父说你很喜欢她,不在楼中时都是去找她了。”

  颜无雎勉强笑了笑,没有答话。舒梨看着他苦涩的笑容,不忍的从怀中掏出手帕给他擦泪。颜无雎没有料到她的动作,一时竟僵在原地,直到她拿开手时才有些不自在。尴尬间看到她手中的帕子上似是绣着什么特别的花纹,便伸手夺了过来,故意岔开话题道:“这是你绣的吗?是什么东西?”

  舒梨红着脸伸手去抢,颜无雎看她这副样子反而来了兴趣,装作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捏着帕子道:“我还以为你是送给师父我的。心中本有些许安慰,原是我自作多情了。罢了,你这便拿去吧,不用顾及我。”

  舒梨闻言皱着眉头很是纠结了一阵,无奈道:“算了,那便送给你吧。其实这原是我准备送给楚封哥哥的,师父说楚封哥哥的家人来寻他了,他要离开天穹楼了。我平日里和楚封哥哥玩的最好了,我不想他回家便忘了我,就想着绣个帕子给他,让他看到帕子就会想起我,这样我会好过一点。”

  颜无雎这才拿着帕子细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绣着的是朵分不出品种的花儿。像是明白自己的绣工会让人分不出是何物,特地在花儿下面刺了“攸若花”三个字。颜无雎皱了皱眉,看向舒梨道:“你可知这攸若花代表着什么?”

  舒梨点头道:“知道啊。我问师父什么东西最能够寄托思念,师父说的就是这攸若花,我便照着画像绣出来了。只是可能有些不太像,所以我还特地写了出来。”

  颜无雎对这师徒俩的不解风情很是无奈,便好心告诉她。

  “这攸若花是恋人间用来表达相思之情的,也多用于承诺将来的婚约。”

  舒梨闻言目瞪口呆的“啊”了一声,随即拍着胸口道:“幸好我还没来得及送给楚封哥哥,否则别人还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呢。如此,那这手帕便正好送给你,你拿去吧。”

  颜无雎对她无忧无虑的性子很是羡慕,便存心想逗弄她。

  “那你的意思是,你承诺长大以后要嫁给我了?”

  舒梨闻言呆愣片刻,本想立刻否认的,但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又顿住了,想起颜无雎方才为情所伤的模样,担心自己此刻若是再打击他,他该不会想不开做傻事吧?善良的舒梨做了良久的心理斗争,终于以舍己为人的大无私精神承诺道:“那好吧!若是等我长大你老了时没人要的话,我就嫁给你。”

  说完,还凑过去红着脸在颜无雎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颜无雎对此事的回忆戛然而止,而后他便忘了此事,只当做与孩子的一个玩笑。只是之后对舒梨更加用心教导,算是回抱她对自己的安慰。半年后舒梨学成风影归出了师,便不再常来金单阁,而自己也渐渐将她幼时的那个承诺埋没在了记忆的洪荒中。颜无雎想起此后种种,皆因自己那夜突然提起的那个婚约而起,一时心情复杂。

  “既然会忘记,那便说明不重要,也无需再记起了。”

  舒梨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从一旁摸出个酒壶来喝了两口。颜无雎见状看了看她朦胧的双眼,这才明白今夜的她为何如此反常。他知道舒梨喝醉时不但恋酒,还会失忆,有时还会做更离奇的事,总之,她一旦喝醉就会六亲不认,为所欲为。却偏偏还神色如常,叫不清楚之人完全看不出来。他想了想,索性在她身旁坐下,抢过她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舒梨皱眉看着他,很是心痛的去抢自己的酒壶,却被颜无雎轻易闪躲过去,舒梨气的哇哇大叫。

  “要喝酒自己去拿,这是我的!”

  颜无雎想起她白日里冷漠的神色,见她如今这副无所顾忌与自己嬉笑怒骂的模样更是珍惜。便闻言又喝了一大口,挑衅的挑眉看着她。

  舒梨看着他神出鬼没的手,知道自己定是抢不到他手中之酒,索性打起他口中那口酒的主意,身如闪电般凑了过去。颜无雎尚还得意的看着舒梨吃瘪的模样,下一刻便呆若木鸡的任由她在自己唇间肆意轻薄,吮吸着自己口中的美酒。而后,舒梨咽下夺来的酒水,亦挑衅的挑眉回看他。

  下一刻,颜无雎捧着她的脸颊,温柔的亲了上去。

  金单阁外,秦墨远远看着这一幕,感叹世间之事曲折离奇,峰回路转,直教人啧啧称奇。又想起自己与宫羽念至今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吻过一次,不禁又羡慕嫉妒恨的暗自磨牙。一边在心中盘算这,要不然自己也找个机会将师父灌醉了? 师不从命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