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欢约雷磊见面的时候并没有多考虑些什么,只是图方便才选了这家“雨人”咖啡厅。
“雨人”咖啡厅开在繁华地段,但闹中取静,是在一处房产的空中花园开的。视野开阔,能够俯视城市的繁华街景。因为事情一直悬在心头不得安宁,苏清欢等不及下午茶时间再约,早早就约了雷磊过来。
十点左右的咖啡厅没有什么客人,为了方便谈话,他们没有坐在里面,而是到外面露台上一处安静的角落对坐。几乎饿虎抢食一般,苏清欢倾身向前,就像是趴在桌面上一般,心急火燎地就问起来。“你到底跟我姐姐都说了什么?”
雷磊的娃娃脸上还荡漾着没清醒的疲惫,勉强忍住哈欠,抿了一口浓郁的咖啡,才能开口顺畅。“她想知道的我都说了。”苏清欢对他这样的回答不由思忖了一下,姐姐想知道的,女人想知道的,那不就是各种各样背叛的细节吗?女人最难放过的就是细节了。
好像能够读懂她的心思,雷磊扛了扛肩膀,光亮的大眼睛都是坦荡荡。“我们是双胞胎,感情肯定特别好,姐姐放屁什么味儿我都懂。”苏清欢简直是大惊失色到脸颊失血。她真想一把揪死这个雷磊。“你好歹也省点口水行不行?我叫你祖宗了!我姐哪里扛得住那么多事情!你要她命得了!”
雷磊摊开手,还是无辜明朗的大男孩样子。“她那架势,我要不说个干净,她还能饶过我?”苏清欢坐回椅子里,两条腿交叠成了防备的姿势。她现在才真看透了这个雷磊。他这是来撒气的。打从一开始在墓园出现,这个坏坯子就没安好心。他故意接近她们,故意引起姐姐的兴趣,就是为了给姐姐快结痂的伤口上继续撒盐。她还真是太嫩了,没看透他这副好皮囊底下的坏心眼。
“你现在挺得意的吧,雷磊!我姐都快要疯了,你看着心里该痛快了吧?你姐没了,你没讨上个好姐夫,还绕进去了一个姐姐,你难受,是吧?现在你把我姐弄得神志不清,保不齐再加把劲,她还能下去找你姐,你满意了吧?”
雷磊愕然张开的嘴巴像个血窟窿,都是没有愈合的伤口。他的大眼睛瞪得分外圆,简直是两个小灯泡。“你有毛病!”苏清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骂气得身体一颤,所有的愤懑压抑都像过电一样冲上了脑门。“我怎么有病?你才是神经病!这么处心积虑地来害我姐姐!你没了姐姐心里不平衡,我没了姐夫我也不平衡呐!我告诉你,我现在是有姐姐等于没姐姐,可是,她好赖都还有这么一口气在,要是哪天,她没了这口气,我••••••”蓦然间,一阵巨大的悲恸像远山背后缓缓升起的一块云雾,刚开始看着它爬升得缓慢,但才一瞬间,就把山尖全数吞没。
苏清欢一下垂头丧气起来。她撂下那么些虚张声势的狠话之后就真切地发现了,自己能把雷磊怎么样?她连自己嫁谁爱谁都掌控不了,做点小工作都能闹得鸡飞狗跳,她还有什么是能做的?她就活该被人家看扁,做个被人轻蔑的“太子妃”。
她没来得及捂住脸,就在雷磊面前痛哭起来,嘴巴张得丑陋却一点儿哭声都没有,好像要等到把心呕出来了才能发出声音。雷磊似乎吓了一跳,其实只是挪了凳子,坐到她身边,把纸巾盒端在她手边,等着她时不时抽一张来揩去那些狼狈的眼泪鼻涕。
也不知哪根筋不对,苏清欢竟然迷迷糊糊地就把自己和黎惠卿的秘密像梦呓一样,呻吟着抽噎着都吐露得精光。雷磊不做声地默默听着,脸色是平静的湖水,眼睛是被吉光照到的山尖,明亮晴朗。
“我知道你心里憋得难受,你这会儿跟我姐那会儿一样一样的。她拉着我喝高了多少回我都忘了。我骂过她,也给她讲过道理,把事情利害掰碎了揉,揉好了再掰碎,来回讲过多少遍,可是,你瞧,有用吗?”雷磊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真是一汪不见涟漪的湖水,好像什么难过到了他那里都被消融了。他音调平平,说得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没有了尖锐的痛苦。
他这样的情绪稳定了苏清欢的波涛汹涌,渐渐呼吸平和,脑袋又是一片清明。“我其实真的不懂该如何是好,所以才这么气急败坏。我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好,就是闹了一摊子鸡零狗碎。”
雷磊明亮的大眼睛带上了温和的笑意,像多年熟稔的老友一般,拍了拍苏清欢的头。“谁能拍着胸脯说,我这事做得天下无双,好得不能再好?你倒是太高估其他人了。就拿我来说吧,我要是把我姐一棒子打晕,把她带到我那山旮旯里头去,捆上她一年半载,指不定,现在一切都好好的了。可我没这么干成,是吧?”
这下子苏清欢才懂得,雷磊之前是个特岗老师,专门考了个特别偏远穷困的地方,去给那里的孩子们做老师当爸爸。苏清欢真是刮目相看得要紧。“你还真能耐得住。真有你的。我就坚持不住我原来的那些志向。”
雷磊的笑容里这才染上了苦涩。“没那么容易坚持的。我姐这一下子,把我爸妈闹得失魂落魄极了,三天两头就缠着要我回来。我也扛不住不是?还是得乖乖回来了。谁叫我现在是家里的独苗苗呢?我挺想我姐的,有她在两老跟前,我跑到天涯海角都放心。”
惺惺相惜的理解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这样的左右为难绝对不是苏清欢的特权。苏清欢心里坦然了许多。 钟情错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