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糕点
是后来,靖宣遇上连连天灾,朝中佞臣当道,穆厥试图趁机侵占靖宣。可辛将军不同意,他以为靖宣已经民不聊生,若于此时发动战争,定会搞得世间生灵涂炭。然而穆厥已经打定主意,辛将军越是不同意,他就越派他去。
所以时南与靖宣的第一场仗,是辛将军打的。
是因这一场仗,辛如意与辛将军父女决裂,也是因这一场仗,彻底让靖宣和时南两国皆乱。辛将军当时很痛苦,一边是皇命,一边是怨声载道的民意,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后来他见着靖宣饿殍遍地,终于决定不再进行这一场战争,可穆厥却说,他已与靖宣勾结,背叛了时南,正是因他的背叛,时南万民才从原来的安居乐业变成如今的衣不果腹。
此圣令一出,可谓民怨沸腾,纷纷要求处死辛将军。彼时辛将军还在归程的路上,听说这则消息后,首先想到的是愧对时南子民。他与范良寄了一封信,信中说,皇上执意开战,他作为将臣实无力回天,只能以他一命谢罪,可他唯独放心不下他嫁到皇宫的女儿和尚在蹒跚学步的两个外孙女。
范良说:“这世间唯有你才能保全你的女儿和外孙女!”
可这封信辛将军没有收到,他自缢在了时南和靖宣的边境线上,当时随着他出国的士兵一个未少,唯独少了他这一位大将。穆厥把他做罪臣处置,辛家因此家道中落,各大臣唯恐避之不及,只范良一人,还记着他们多年的情谊,将他一家老小安置好后,对着他无法树碑的墓说:“辛将军,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辛妃娘娘和两位公主的!”
从此范良就成了辛墨染的护佑。
有辛将军一事在前,他在朝堂比以前更圆滑,更中庸,凡事能不出头就不出头,但私底下,他对辛墨染却事无巨细,为她挡去了许多麻烦。是因为他,辛墨染终于过了几年舒坦日子,扶桑和穆玄歌,才能安全长到会说话能记事的年纪。
可惜,范良千防万防,却防不住穆玄歌,辛墨染亲生的女儿。
那是一个春尽夏来的日子,扶桑花正开得热闹,穆厥心情大好,允许各位娘娘回家省亲,范良作为礼部尚书,便也因此而变得忙碌起来。众嫔妃喜笑颜开,唯独辛墨染暗自抹泪,黄昏时分,穆玄歌拿来一盒糕点,说是范良给她的,目的是让辛墨染拿着她去找皇后,还说范良已与皇后家父联系上,只要她与皇后说两句软话,皇后愿意在穆厥面前开口,兴许穆厥就能同意她去看望她故去多年的父亲。
对穆玄歌,辛墨染丝毫没有怀疑,甚至当这一席话传到范良耳中时,范良也只觉是传话人听错了,他何时给过穆玄歌糕点,更不谈联系上皇后家父。可事实却是,这一席话确实是穆玄歌所说,辛墨染也确实拿着那一盒糕点去找了皇后,范良派的人进宫给辛墨染传话时,皇后已经因为食用了一块糕点而昏迷不醒。
穆厥雷霆大怒,质问辛墨染为何要害皇后。
辛墨染用眼神质询穆玄歌,她其实已打算替自己的孩子将这谋害皇后的罪名担下,可穆玄歌却忽然上前,跪在辛墨染面前说:“母妃,您为什么要害皇后?皇后对我和妹妹那么好?你为何就是容不下她?”
到此时,辛墨染仍然不信,她问她:“玄歌,那盒糕点,是你……”
“不是我!”辛墨染只想知道那糕点来历,并未想怪责于她,可穆玄歌没等她说完,就已经矢口否认,她说她完全不知道有这盒糕点的存在,不知道母妃是何时在糕点里下了毒,亦不知母妃为何要与母后过不去。
孩童的不知,转移到大人耳里,就是争风吃醋与不可言说的阴谋。穆厥问她:“这谋害皇后的罪,你认还是不认!”
这时候辛墨染已经猜到这一切根本就是穆厥与皇后联合起来的栽赃,目的是什么她猜不出,但她始终接受不了的是,为他们实施这一个计划的人,竟然会是她的亲生女儿。
“我根本不知糕点有毒,皇上要我认什么?”
可她这样无力的辩驳,穆厥又怎么可能会听。
他赐了她一碗毒药,如同以前每一次赐她堕胎药时一样冷漠,且淡然,她问他:“皇上等这一日等了很久了吧?”
穆厥没有回答。
辛墨染却笑了,她望着那一碗药,仰头欲将它一饮而尽。可这时,扶桑却跑了出来,她明明不如穆玄歌懂事,但她一冲出来,首先将辛墨染手中的药碗打碎,之后就拦在辛墨染和穆厥之间,仰着小脸求穆厥:“父皇,瑶儿求您,不要赐死母妃!”
穆厥才终于有所动容。
他多给了辛墨染三天时间,让辛墨染利用这三天安置好穆玄歌和扶桑,辛墨染抱着扶桑应了,提到穆玄歌却泪如雨下。当天夜里,范良亲自入宫,将辛墨染连同扶桑一同带离皇宫。走的时候辛墨染稍有犹豫,范良问:“娘娘您死了,玄瑶公主如何还能活得下去?”
辛墨染这才答应随他离开。他们两人谁都没有提穆玄歌,辛墨染是不愿提,范良却是走得仓促,一时未能想起,到宫门外,他才突然想到还有一人,打算再回一趟皇宫,可辛墨染拉住了他,她说:“玄歌是属于皇宫的,就让她留在宫里吧!”
这时范良并不知,辛墨染会落到如此境地,全是因穆玄歌,对她的这个决定,他怎么都不能理解。
“可您和玄瑶公主都走了,玄歌公主她……”
辛墨染不回话,只是抹泪,不停不停地抹泪。
是很后来,范良将辛墨染送离了时南,甚至在帮她躲避穆厥的追杀时已经断了和她的联系,才终于查出当年糕点一事的真相:辛墨染背后有范良,穆厥害怕她势力渐大,要为她冤死的父亲报仇,而皇后嫉恨她能得穆厥欢心,一直将她视若眼中钉,两人在此一拍即合,密谋陷害于她。可那段时间,范良将她保护得很好,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就在这时,穆玄歌找到了皇后。
说起来都很难以置信,让穆玄歌去陷害辛墨染的主意,不是穆厥出的,也不是皇后出的,而是穆玄歌自己出的,她说她想承在皇后膝下,拥有嫡公主才能拥有的一切,她的野心,辛墨染的地位根本就支撑不起。
谁都不会想到,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竟能有这样狠毒的心思。
可这就是事实,辛墨染也确实因此,不得不逃离皇宫,带着扶桑四处流浪。 我把江山拱手送人